又是一夜好眠。
祥子照例找好了早餐出去了。福生的腳差不多好了,一早也不見了人影。大壯和虎妞回了楊家屯,客棧裡只剩下了姚甜甜和一直忙着趕工的棗花,靜謐的房間裡,只有兩個人安靜的呼吸聲。
當薄霧升起,太陽西斜,漸漸的向着西邊的地平線落下的時候,棗花終於揉着酸澀的脖子擡起了頭來,高興的說,“唉呀,終於繡完了,不會耽誤了明天的事情了。”
正在想着事情的姚甜甜站了起來,走到了棗花的身邊,一邊替她揉着脖子,一邊心疼地說,“棗花姐姐辛苦了,這幾日沒日沒夜的趕工,你的脖子低的很難受吧。”
“昨天你給我帶回來的中藥,我昨天放到了枕頭裡,感覺今天輕鬆很多呢。”棗花來回晃動着脖子,高興的說道。
“棗花姐姐說笑了,你昨天剛枕了一個晚上,哪能這麼快就起效果啊。”姚甜甜手上不大不小的替棗花捏着,嘴裡打趣的說道,“我怎麼覺得是這幾天變這樣的豆角都棗花姐姐吃的心情好,才感覺幹活不累呢。”
“哪有啊,甜妞妹妹淨瞎說。”棗花臉上飄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這幾天忙得昏天黑地的,你們給什麼就吃什麼,都沒有注意吃的什麼。”
“哦,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有些人的心思是白花了啊。”姚甜甜裝作替人打抱不平的嘆息了一聲,“哎,要不然我幫你點數一下?”
姚甜甜話音剛落,就聽到房門咯吱一聲輕響,祥子推門進來了。他把手裡拎着的食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說道,“今兒我沒去大酒樓,去了著名的李記麪食,那兒新添了幾個新品種,給你大包帶回了豆角燜面,快點趁熱吃吧。”
“哦,豆角燜面哦。”姚甜甜笑着走了過來,故意把‘豆角’兩個字咬得很重,果然成功的看到了棗花‘騰’的一下子紅起來的臉。
祥子雖然不知道姚甜甜和棗花之前在聊些什麼,但是看着姚甜甜狡黠的笑眼和棗花羞怯的模樣,已經姚甜甜說到燜面時故意加重的‘豆角’兩個字,他已經大體的猜到了事情或多或少和自己有些關聯。
祥子抱歉的衝着棗花笑了笑,有些無措的說道,“若,若是你們不喜歡吃李記的麪食,我去給你炒幾個菜?剛纔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客來如家的小夥計買了不少新鮮的豆角回來。”
說完之後,祥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又說了‘豆角’兩個字,看着棗花臉色不豫得神色,他恨不得擡手甩自己兩個耳刮子。慌忙補救說,“他,他們還買了茄子,要不我給你們燒茄子吃。”
祥子越這麼說,棗花越覺得不自在,她瞅了瞅姚甜甜在一旁一幅‘我說對了吧’的神色,輕輕地跺了跺腳,賭氣似的說,“我,我不大舒服,不想吃了,我回房間休息。”
說這話,棗花一扭身,低着頭向着門外就跑去,正好和推門進來的福生撞了個滿懷。
棗花身子一僵,福生的臉色也是一變,兩人遇到洪水猛獸像一樣同時後退了一步。
棗花下意識的向着祥子還在糾結的祥子望去,而福生的眼光一閃,也向着自己身後的人忘去。
跟着福生回來的竟然蝶衣坊的蝶舞。她看着福生和棗花刻意迴避對方的動作,臉上閃過若有所思之色。不過,很快的,聰明的蝶舞就恢復了正常。
祥子看着明顯是有事要談的蝶舞,對着姚甜甜以躬身,低聲說道,“東家,我再去廚房裡準備幾個菜。”說着話,轉身退了出去。
蝶舞好奇的撇了眼祥子遠去的背景,馬上換上了一副笑臉,她刻意忽略了棗花那張像煮熟了的蝦子一樣的臉,自然的說道,“棗花妹妹好啊。”
嘴裡打着招呼,精明的蝶舞眼觀六路,她一眼看到桌子上打開的食盒裡還沒有吃的燜面,伶俐的她趕緊對着姚甜甜說道,“哎呀,蝶舞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了姚東家了。”
蝶舞的出現,讓棗花糾結了,她心底那最隱秘的,連自己都不敢確定的那點小心思被姚甜甜點破了,偏偏這時候又和福生撞了個滿懷,這更讓棗花心裡一團亂麻,理不清,剪還亂了。
可是,蝶舞是她的合作伙伴,是要把她的手藝傳出去,讓更多的人認可的,讓她棗花也有機會憑藉着自己的努力,讓世人注目。在她們和蝶舞的合作中,她棗花不在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而是主角之一。
現在,蝶舞上門,棗花理智上知道自己不應該走開。可是,面對着祥子和福生,棗花的心卻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姚甜甜看了一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棗花,解圍的說道,“棗花姐姐,你的披帛不是都繡好了麼?去取了來給蝶舞瞧瞧吧。”
“哦,哦,我是都繡好了,這就去拿了來。”棗花感激地回望了姚甜甜一樣,不敢看福生的臉色,一溜小跑的出了房門。
給棗花解了圍,姚甜甜纔對着蝶舞笑吟吟的說道,“蝶舞姐姐好靈通的消息啊,連這裡都找得到。咱們六天的約定馬上就到了,我正想着打發人去,請你過來一敘呢。”
“哪裡能等到姚東家請呢,那我蝶舞也太不知道禮數了。”蝶舞淺笑着說,“說起消息靈通,我也慚愧啊,那天沒有來得及問姚東家德落腳處,原本我也是發愁怎麼才能找到姚東家呢,幸虧是楊掌櫃的知曉知曉姚東家的心思,關注着我蝶衣坊的生意,見了楊掌櫃,我纔有機會再次拜見姚東家。”
原來蝶舞是被福生招惹來的!
姚甜甜那天故意沒有說自己住在客來如家客棧,就是想着再考較一下蝶舞在這一帶的消息靈通程度的以及她的品性和行事風格的。如果到時候她沒有自己找上門來,她也會派人去她店裡的,畢竟姚甜甜是要把棗花托付給她,該做的事情她不會不做的。
不過,事情出了一點小小的插曲,虎妞和大壯回楊家屯了,直到現在還沒趕回來。姚甜甜計算着,明天上午他們就會趕到了,想等他們回來之後再去蝶衣坊,然後穿上新衣裳,下午去錦繡坊公開亮相的。
姚甜甜在時間上這麼無意的往後延了半天,蝶舞那邊果然坐不住了,她扯住了福生做幌子,直接來了客來如家店裡,來到了姚甜甜的面前。
話說到這個份上,福生有些後悔。他雖然不知道姚甜甜對待蝶舞的心思,但是從她們打着機鋒的對話裡,福生還是感覺自己做了一件糊塗事。
當突然那麼一瞬間,姚甜甜在福生的心裡變得遙不可攀,福生迷茫了。可是,不久之後,蝶舞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那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獨自支撐起父輩留下的百年老店,就像同樣喜歡他計算的接過楊家屯的重擔一樣。
相似的遭遇,讓福生起了比較的心思。尤其是當他看到蝶舞在姚甜甜一系列的機鋒之下沒有那麼狼狽,甚至還是頗有章法的過上了一招半式的。福生的心動了,他要好好的和這個能夠得着的女子比試上一番。
揣着這樣的心思,這幾天來他一直在留意着坊間關於蝶衣坊的傳聞,聽着她聽從了姚甜甜的暗示,提前買回了棗花在錦繡坊寄賣的帕子,聽着她發放出了刺繡大師將帶來新式衣裳的消息,聽着她把新買來的成衣九折銷售。
福生終於坐不住了,他沒有管住自己的腳,不知不覺地就溜達着去了蝶衣坊老鋪,看着蝶衣坊火爆的銷售,看着鋪子裡絡繹不絕的客人們,福生正眼熱呢,就被蝶衣坊的小夥計給請了進去。
聰明的蝶舞並沒有追問福生爲什麼會出現在她蝶衣坊的外面,她很得體說明日就是她和姚東家約定的六日之期了,她已經按照約定把衣裳做好了,想請姚東家親自掌掌眼試,看有什麼不合身的,她好再修改。
蝶舞說的合情合理,福生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就帶着她來了客來如家客棧,把捧着衣裳包袱的小夥計留在了外面,福生則帶着蝶舞直接上了二樓。
現在,蝶舞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福生雖然暗惱自己的魯莽,沒有沉住氣,但是事已至此,他必須出來說句話了。
福生有些自責的偷偷看了眼姚甜甜,然後,他清了清嗓子,說到,“姚東家,是我被蝶衣坊的熱鬧吸引了去,正巧遇到蝶老闆要親自把衣裳送來,說是有不合身的她好能再改改,所以我就把她帶了來。現就,蝶衣坊的小夥計就捧着衣裳在外面侯着呢。”
姚甜甜不用細問細節,從福生那略帶愧疚和自責的忐忑眼神裡,她已經可以想象的出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福生到底還是缺少歷練,他雖然天資不錯,叔叔也刻意的調教過他,但是畢竟他沒有經歷過實戰,遇事不能萬全沉住氣是比免不了的。
這次寧縣之行,福生毫無經驗還能做到關鍵時刻能隨機應變的應對,已經很不錯了,若是假以時日,他的成就在蝶舞之上也說不定呢。不過,若福生不能從這次小小的失誤的陰影中走出來,對他的自信心的打擊會是巨大的,也不利於他以後的商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