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牛老爺擔心不已的時候,一個小廝快步的跑了進來,他來到自家老爺面前打千行禮,“老爺,姚東家帶來的高廚已經做得了‘山海羹’,請老爺示下,是否現在就開席?”
聽了這話,牛老爺一愣,他這裡剛剛還擔心怎麼圓謊呢,後廚竟然真的準備好了這道傳說中的菜餚?牛老爺不敢置信的向着姚甜甜望了過去。
姚甜甜對着她肯定的點了點頭,輕聲慢語的解釋道,“牛世伯,這道‘山海羹’需要趁熱吃,味道纔好,所以我的大廚才讓人這麼請示世伯的,還請世伯不要怪罪。”
姚甜甜這麼肯定的說辭,讓牛老爺徹底的放下了心來,他得欣喜從心底深處一點點地泛了上來,“好,好,好,正是時候。”
牛老爺簡直是喜出望外,連聲說着‘好’字,恰如其分的詮釋了姚甜甜說他喜愛這道‘山海羹’的說辭。
牛老爺爽朗的笑了,對着期待的衆人一擡雙臂,“諸事已妥,咱們這就開席,大家都來嚐嚐我的世侄女給大家帶來的美食佳餚——山海羹。”
家人領了牛老爺的令,大不一會兒,牛家的下人們端着各色熱菜魚貫而出,領頭的就是那道著名的‘山海羹’。每一桌上都擺了個滿滿登登,充分顯示了牛家的豪富和牛老爺對於這次喜筵的重視。
酒菜安置妥當,牛家大夫人帶着七姨太以及今天的喜筵的主角——牛家的小少爺出場了。大家再次紛紛起身,給牛老爺以及夫人們賀喜。
在牛夫人旁邊不遠,隨着她一起出來還有一個青袍老者,姚甜甜定睛細看,確實是翡翠軒的李東家無疑,他顯然已經重新梳洗過了,換上了嶄新的青袍,臉色雖然還有些憔悴,但眼神裡已經沒有了焦急。
見到姚甜甜望過來的目光,李東家回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腳下一定,就想擠了過來。
牛老爺招呼客人的同時,也拿眼梢的餘光撇到了自己的世交李老弟,他生怕他一張口把他們之前的謊言給戳破了,趕緊遞給了他一個稍安勿動的眼神。李東家不知道前廳發生過什麼,但是他知道牛老爺肯定不會害他,所以就又老實的坐了回去。
姚甜甜看着李東家的做派,心中一喜,自己費心的謀劃,總算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不過,她也明白,事有輕重緩急,此時還不是和李東家暢談的時候,縣衙的劉師爺在座,自己還沒有摸清他的底細,此時不宜談的太多,反讓他摸了自己的底牌去。
想的清楚明白,姚甜甜對着李東家友善的笑了笑,然後對着劉師爺端起了面前酒杯,款款說道,“劉師爺,姚某初來寧縣,還請劉師爺多多關照,我先乾爲敬了。”
“哪裡,哪裡,姚東家好氣魄,消息也靈通,美食上更是癡狂,連一個小小的清水鎮上飯莊的廚子都這麼肯花氣力。這份閒情逸致背後肯定是不可估量的財力和勢力了,我一個小小的師爺,怕是還要靠姚東家照應啊。”劉師爺侃侃而談,句句還都是在試探姚甜甜的底細。
“劉師爺此言差矣,常言道‘人不和天鬥,民不與官鬥’,我等草民都是唯縣令大人的馬首是瞻的。劉師爺常伴在孫大人左右,我們不求劉師爺照應,還能求誰去啊。”姚甜甜笑吟吟的說的滴水不透,卻隻字不提自己的家勢背景。
姚甜甜得這番話說到了牛老爺的心坎裡,他們牛家在寧縣好幾代了,根基極深,人脈也極廣,這個孫縣令來了才幾年,若論財力、論根基根本無法和牛家相比。但是,人家佔着一個‘官’字,就硬生生地壓了牛家一頭,他家隨隨便便一個剛娶進門的小妾都能和自己的掌家的夫人叫板。
而今天,牛老爺老來得子,虛驚一場之後,小少爺終於得以保全,牛家大擺筵席,遍請權貴。本以爲,孫縣令無論如何也會給他這個面子,親臨牛府道喜的啊。
可是,事實卻狠狠地給了牛老爺一個耳光,不但孫縣令沒來,就連平日裡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李師爺也沒來,派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所謂劉師爺來。一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後生,就是因爲打着縣衙的旗號。方纔,他就可以在他牛家指手畫腳,當着牛家衆賓朋的面質問他牛老爺,讓他差點下不來臺。
幸虧姚甜甜機警,沒有讓牛老爺被逼無奈說出老世交的隱私家事來。可是,這才消停了這麼一會兒,他就又夾槍帶棒的盤問起他牛家的貴客來了。真是登鼻子上臉,欺人太甚了!
小小年紀的姚甜甜說的好,‘人不和天鬥,民不與官鬥’,孫縣令的傲慢他牛家忍下了,可是他不能再忍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小師爺。
牛老爺越想越氣,他也舉起了酒杯,對着劉師爺說到,“姚世侄女說的對,孫大人是咱寧縣的父母官,每天爲了咱們寧縣百姓日理萬機的,咱們有點子微末小事,可不能驚擾了大人。老朽,遙敬孫大人!”說着話,牛老爺沒有理會劉師爺有些變色的臉,手一揚,把一杯酒灑向了空中。
看着牛老爺有些張狂的舉動,劉師爺臉色一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張了張嘴,勉強帶着笑解釋道,“牛老爺太客氣了,咱們的孫大人是一縣的父母官,自然是關心百姓的疾苦。牛老爺也是咱寧縣的首富,您家這麼大的喜事,孫大人也是很替老先生高興的。他,……”
稍稍一頓,劉師爺一狠心說道,“孫大人這次不能親自過府拜望,也是身不由己啊,上峰的差令來的急,大人他連覺都沒敢睡,連夜就趕去了京裡。牛老爺的這份大喜,大人一定會給您補回來的。”
聽着劉師爺這麼有些急切的解釋,牛老爺心頭的氣順了一些,說話也不再含着怨氣了,“原來如此。孫大人公事要緊,我牛府這點子微末小事,可不敢再勞孫大人費神了。來,劉師爺也辛苦了,老朽敬你!”
“能替孫大人分憂是劉某的本人,牛老爺客氣了。”劉師爺瞥了一眼旁邊滿面笑容的姚甜甜,端起了酒杯,和牛老爺一起,一飲而盡。
牛老爺這一攪和,劉師爺果然收斂了許多,他應承着旁邊一些鄉紳的敬酒,不再盯住姚甜甜不放了。
劉師爺暫時撩開了手,姚甜甜也就沒有再挑起什麼話題。因爲,她想知道的劉師爺都已經告訴她了。
她方纔特意提起‘山海羹’的時候,曾經注意觀察過這個劉師爺的表情,見他沒有任何的異樣。而山海羹上桌之後,他平常着美味佳餚,完全是一幅陶醉其中的神色,也沒見異常。由此可以推斷,他確實不知道山海羹背後隱藏的種種是非了。
而剛纔他盤問自己的底細,自己藉機挑起了牛老爺的怨氣,終於逼得他說出了孫縣令的行蹤。原來是京中來函,調他進京去密謀什麼了,連那個精明的李師爺爺一併隨着他去了,留下這個劉師爺看家,卻不知道太多的內幕底細。如此看來,如果不是這個劉師爺還不被孫縣令信任,就是孫縣令本人也是依令行事,被人擺佈着。
姚甜甜想着心事,吃的並不多。而牛老爺體諒她是一個不足二十的女孩子,出於一粉長輩的關愛,又給她擋了大部分的酒,因此姚甜甜才免了被一碗又一碗的烈酒淹沒。
可是,代表着縣衙孫大人的劉師爺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牛老爺揭開心結之後一個勁地勸酒,在場的鄉紳巨賈們也是頻頻給他敬酒,也就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劉師爺就支撐不住了,醉醺醺的被衙役們擡了回去。
劉師爺這一走,沒有了官家人在場,大家也放鬆了許多。
大家一番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主盡歡,滿桌子的菜也被吃了個七七八八,尤其是中間的那道‘山海羹’更是吃了個乾乾淨淨,酒足飯飽,大家都陸陸續續的準備告辭離開,王老爺卻默默蹭蹭得走到了最後。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捱到了姚甜甜的身邊,小聲地問道,“姚東家,你們級的大廚,能不能,能不能……”
王老爺的話聲音雖然不高,但是他說的話還是被周圍的人們聽到了,他們回味着海羹獨特的馨香味道,一個個的都駐了足,支楞起了耳朵聽着姚甜甜的回答,掂量着自己能不能請的動姚家的廚子。
面對王老爺期待的眼神,姚甜甜瞭然的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略微提高了一下聲調,“謝謝王老爺對這道‘山海羹’的認可,有道是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我既然在寧縣找到了這道菜的大廚,就打算讓寧縣的父老鄉親們一起享受這難得的美味。”
稍微一頓,姚甜甜對着側耳傾聽的衆人,大聲地宣佈,“我決定,要在寧縣開一間山海閣,讓喜歡吃山海羹的大家都可以一飽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