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巧了,咱們錦老闆今天有事,不在店裡,您請改日再來吧。”隨着一個略帶刻薄的女聲,錦老闆身邊的小丫頭一挑簾子來到了前堂。
這個小丫頭一向機靈,一直是錦老闆身邊的得利幫手,跟錦老闆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看到這個小丫頭,趙三小姐笑了,她撇開了不識相的小夥計,迎了過來,嘴裡自然的說道,“是繡丫頭啊,你來得正好,快去找你們錦老闆來。”
“這位小姐,我都說得很清楚了啊,咱們錦老闆有事不在,您有什麼話可以告訴婢子轉達,或者明天再來。”小丫頭不着痕跡的退了一小步,一副面對陌生人的口吻說道。
“你!”趙三小姐被繡丫頭咽的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她稍微一怔之後,馬上略略提高的嗓門,居高臨下的說到,“你這個慣會攀高踩低的丫頭看看清楚了,我是趙府的三小姐,不是什麼來攀附你們老闆的阿貓阿狗,不是你這個丫頭能隨便打發的了的。”
“若是耽誤了本小姐事,不是你一個小丫頭能擔待的起來的,就是錦老闆再寵你,也會因爲你對本小姐無禮而把你攆出去的。到時候可別怪本小姐沒有提醒你這個蠢笨的丫頭。”趙三小姐越說越氣,面目有些猙獰了起來。
“這位小姐真是說笑了,”被叫做繡丫頭的小丫頭一點也沒有被趙三小姐惡狠狠的口吻嚇倒,她竟然還冷笑了一下,諷刺的說道,“咱們寧縣的人們誰不知道,趙家的三小姐得了失心瘋,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裡呢,您說您冒充誰不好,偏偏冒充一個瘋子?”
說着話,繡丫頭裝模作樣的再次打量了趙三小姐幾眼,“嘖嘖嘖,還別說,難怪你要冒充一個瘋子呢,你這副齜牙瞪眼的尊容,還真和瘋子差不了多少了。不過,我可告訴你,你發瘋咱不管,可不能在咱們錦繡坊的地界上不知好歹,咱們養着的打手不是吃素的!”
聽了繡丫頭的這番連諷刺帶挖苦的話,趙三小姐真是又急又氣,恨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事情到了這一步,慣會察言觀色的趙三小姐已經完全看明白了。不是錦老闆不在店裡,也不是繡丫頭張狂沒有認出她來,恰恰相反,是他們早就認出了她趙三,卻不願意相認,所以錦老闆纔派了繡丫頭來打發了自己的。
錦老闆是生意人,最是會見風使舵的,現在她敢這麼對待自己,一定和趙二那個小賤人脫不了關係,是她讓人散佈了謠言,說趙家的三小姐得了失心瘋的,也是再向外界表明,趙家不會在認三小姐在外做的事情,這才讓不敢得罪趙府的各個商家對她改變了態度。這個錦老闆也不例外,甚至更加可惡,之前多麼的恭維巴結,現在就多麼的惡語糟蹋。
想通了這一點,趙三小姐把心頭的火氣壓了又壓,看着得意揚揚的繡丫頭和門簾子後面若隱若現的大手們,狠狠地一跺腳,“好,我今日算是看清了你們錦繡坊,你們給本小姐等着!”
說完這句場面話,趙三小姐頭也不回的出了錦繡坊的地大門。而在她的身後,繡丫頭帶着嘲諷的話也跟着追了出來,“還真當自己是正經的宅門大小姐啊,不過是個不守婦道的丫頭養的,神氣什麼啊,真是不知好歹!”
趙三小姐的身子一頓,氣得渾身顫了幾顫,終於還是識時務的把怒火忍了下來,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遠遠的,再也看不到錦繡坊的招牌了,趙三小姐這才停住了腳步,絕望無助的四下環顧了一圈,才又拿定了一個主意,擡手摸了摸眼角的淚痕,繼續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大壯一直就跟在趙三小姐的後面,雖然他沒有跟進錦繡坊,但是那裡民發生的事情卻看了個清清楚楚,聽了個真真切切。他原本以爲這個趙三小姐受了這樣的折辱,會氣餒的回家去的,可是他跟着她走了一段,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去趙府的路,而是直直得通向縣衙。
難道是她向去官府告官?大壯心頭一轉,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先不說孫縣令不在寧縣,即使他在也不會在晚上升堂審案啊。再說了,她趙三小姐又能告什麼呢?告趙二小姐造謠誣衊她?這本就是個無憑無據,心照不宣的事,她有如何告起呢?
大壯心裡想了又想,眼神突然一亮,想起了姚甜甜和虎妞她們閒聊時曾經說起過的,這個趙家三小姐原來是個誰也不待見,連有頭有臉的下人都敢給她氣受的人物,是她巴結上了孫縣令的五姨太才翻了身,得到了一個小姐的地位。
想到了這一點,大壯也就明白了她趕去縣衙的目的了,她不是去告狀的,也不是去找孫縣令的,她是去找她的靠山——孫縣令的五姨太。
有了在錦繡坊碰壁的例子,大壯不看好趙三小姐的縣衙之行。他相信東家的判斷,如果不是算準了她會走投無路,東家哪會這麼輕易的放她一個人離開啊,他們這麼費勁心思的把她帶出趙府,又悄悄的關了這麼長的時間,不是白白浪費工夫嗎?他大壯還從來沒有看到東家幹過這麼吃虧的事呢。
跟在後面的大壯已經想到了趙三小姐縣衙之旅的最後結局,可是作爲當事人的趙三小姐,卻是滿懷着信心的,五姨太已經是她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了。當初,是她押對了寶,提前巴結了五姨太,才讓自己人生有了一個改變的機會,她相信五姨太是她的貴人,這一次肯定也能把她救出水火之中的。
趙三小姐和大壯一前一後、一明一暗,懷着不同的心思一起來到了縣衙後宅的正門外。
縣衙後宅不是錦繡坊,不是她趙三小姐可以擅自闖入的地方,趙三小姐看了看守在正門外那些穿着差衣的門人,又低下頭仔細的想了一會兒,然後一轉身子,奔去了孫家宅子的後門。
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趙三小姐輕輕的咳嗽幾聲,鼓起了全部的勇氣,臉上堆起來最謙恭的小容,這才輕輕的走上前去,恭聲說道,“我是趙家的三小姐,有事要求見五夫人,勞煩差大哥給通稟一聲。”
穿着差衣的看門人瞅了瞅眼前刻意討好的趙家小姐,見她雖然話說的客氣,但是卻沒有孝敬銀子的意思,禁不住不屑的哼了一聲,“去,去,去,裝什麼不好,偏偏裝富貴人家的小姐,一邊涼快去吧,大爺沒空陪你消遣。”
“我,”趙三小姐想和人家爭辯說自己確實是趙家的三小姐,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和看門的爭有什麼用,他們不管是真的趙家三小姐還是冒牌貨,他們要的是銀子,他們整天的辛苦看門,圖的也就是這點小外快,尤其是看後門的,更是比前門的那些人不被人重視,也更喜歡真金白銀。
趙三小姐不是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無知閨閣千斤,她自然是明白門子的意思。可是她本就沒多少閒錢,又先是被擄後來又囚,根本就沒有銀子帶在身邊,就連身上這套看起來還能有個小姐樣子的衣裳,還是不知道誰懷着什麼樣的目的施捨給她的呢。
想到了身上的衣裳,趙三小姐眼神亮了亮,她擡手拔下了頭上唯一像樣的簪子,然後帶着滿臉討好的笑容交到了看門的差人手裡,央求道,“奴家找五夫人確實有急事,煩請大哥行個方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給大哥添壺酒喝。”
看門的掂了掂手裡貌似質地不錯的簪子,臉色終於緩和了不少,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咱們可以給你跑這個腿,五夫人能不能見你,就不是咱們說了算的了,你等着吧。”
看門得差役說完這句話,轉身進去了。趙三小姐終於放了心,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只要看門的人肯替她傳信,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就憑着她和五姨太的交情,她肯定會幫自己重新奪回在趙家的地位和權勢的。到時候……
可是,趙三小姐的美夢還沒有做完呢,那個看門的人就一臉懊惱的轉了回來,不等趙三小姐詢問,他對着趙三小姐揮了揮手,趕蒼蠅一樣的說道,“走吧,走吧,快走吧,真是晦氣。”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五夫人說了什麼?”趙三小姐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但還是不甘心的問道。
“什麼意思?遇到你這個掃把星是我倒了大黴了,無緣無故的被管家大人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還五夫人呢,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想見誰就見誰啊?”看門的差人沒好氣地說道。
看着趙三小姐還不甘心的想繼續說些什麼,看門的差人乾脆拍了拍腰刀,厲聲的說,“你要再這裡糾纏,害人害己了,連咱們五夫人被你連累了,你還想害我們丟了這個飯碗嗎?再不滾,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