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爲什麼呢?”容成千逝沒有回頭,半仰着臉,靜靜的看着格子窗外,透進來的朦朧光線。

“因爲啊,因爲……”少女溫柔的眼裡又開始流淌出了憂傷。她輕輕的擡起了一隻手,想去撫摸在明亮的世界中,他呈現出來完美弧度的側臉。

然而容成千逝卻轉過頭來,少女的手在最近的距離停滯了下來。始終沒有出碰上……“我總覺得,這份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們一定在哪見過!”

“我,沒有過去的。”容成千逝輕輕的揮開了少女的手。

“呵呵呵,是啊,我也覺得是我的幻想而已。”冉冉溫柔的笑着,但笑容裡卻是抹不去哀傷的痕跡。

“我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在一片的黑暗中,不斷的奔跑着,奔跑着。四處都好安靜,什麼都看不見,就我一個人孤獨的不斷跑着,到處都好黑啊,沒有鹿島,沒有王宮,沒有珞兒,沒有,你!我很害怕,很害怕……就在我以爲出不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好熟悉,好令人安心的氣息啊,好像就在我的身邊一樣。呵呵,然後,我的黑暗就結束了,結果,一睜開眼,就看見你了,原來你真的在啊!”

“你有心願嗎?”容成千逝忽然向少女問道。

“心願?”少女疑惑的眨了眨眼,“爲什麼突然這麼問我呢?”

“沒什麼,如果你有什麼想做的事,趁我還有能力幫你的時候,說出來,也許還能實現。”容成千逝低垂下了頭,淡淡的說道。

“心願啊……”冉冉細細的想了想,“我希望,我牽掛的人,可以活得開心一點,讓苦難和傷害少一些。還有,無論怎麼樣,都不要自暴自棄,至少,這個世界上,至始至終有那麼一個人,不會背叛他,放棄他……”

容成千逝擡起了頭,少女正笑得極致的溫柔,也極致的哀傷的凝望着他。

“只是這樣?還有其他的嗎?”容成千逝淡淡的開口詢問道。

彷彿有種錯覺,一直以來,都太過冷漠無情的,那雙空靈澄澈的紫眸,好像多了一絲細碎的波瀾,在微微的顫動着,一閃一閃的如星光般的美麗……“千逝。”少女驚訝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改變着,變得我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爲什麼突然要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着我,那樣子,我會覺得,似乎是在做最後一次見面了一樣。

千逝……冉冉抿了抿脣,一翻身,將頭埋進了容成千逝的臂彎裡,深深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氣息。迷醉的,留戀的,不捨的,心痛的……就是不想放開!想把他的一切,都融進了自己的生命中。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迷惘了千年的歲月了,就算遇見了,還是要錯過嗎?

“你在哭嗎?”容成千逝低垂着眼眸,淡淡的問道。

“沒有,我纔不哭呢!”少女在他的臂彎中,輕輕的搖着頭,又深呼吸了幾下,才重新擡起頭來,故作無事的,溫柔微笑着。

“你怎麼不哭了呢?”容成千逝看着少女已經溼潤的眼眶,只是還在逞強着,不讓淚水掉下罷了。

“我纔不要呢!我要是哭出來,就好像是真的在和你道別了一樣……”

“是嗎?”她果然很敏感。容成千逝別開了臉,慢慢的站起了身。

“要走了嗎?”少女輕輕的拉住了他的手。

“嗯……”他淡淡的應道。

“以後,會不會見不到面了?”少女憂傷的垂下了頭顱。

“不會。”

“哦。”她沒敢擡頭,卻感覺到握在掌心的手,正一點一點的被抽離。

還是,還是要放手了嗎……千逝,千逝,千逝……

當屋裡已經沒有了他的氣息,終究迴歸自己的,還是空白嗎?比千年之久,還要空白的,心靈。

少女仰起了頭,溫柔的笑開了,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了吧,“我答應過你的,不能哭……”

昨晚鬧鬨了一夜,各種消息也開始不脛而走。

王宮就是這種地方,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有人張口,什麼事情都可以傳得神乎其神的。

關於蘇彌王妃與容成千逝之間的關係,各種五花八門的謠言都有……嗬,無所謂了,反正關於自己的傳說,還少嗎?

容成千逝微微斂眉,淡淡的衝着前面堵成一堆的宮女們說道:“讓開!”

“啊……”圍在蘇彌寢宮門外的宮女們,顯然是被嚇了一大跳,慌忙的回過頭,立刻捂了嘴巴,顫抖着身子,跪成一排。

“參,參見陛下!”

“給王請,請安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宮女們還是害怕的舌頭打結,顫顫巍巍的拜道。

“沒事別去干擾王妃!”容成千逝面無表情的從她們的身邊跨過,用命令的口吻,對着所有人警告着。

“遵,遵命。”

“還不散了……”

“是,是,是!”宮女們對容成千逝的畏懼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了。各個臉色慘白的,慌慌張張的連滾帶爬的逃散去了。

明明對於一個從未責罰過她們,甚至連罵都沒罵過的人,卻畏懼那樣!

傳說,有時真是一件恐怖的事啊!

容成千逝也沒多大的反應,這種情況早就習以爲常了,他靜靜的走進內室。

般若正在爲蘇彌梳理着長髮。

而蘇彌卻像失了魂一樣的呆呆的看着,手中那還未完成的刺繡。

“嗯?”般若覺察到他的到來,放下梳子,轉頭對着容成千逝,“怎麼來了?你的傷呢?”紅髮女孩微驚訝,又想起了他傷,關心的問道。

“沒事!”容成千逝淡淡的點了點頭。

“她怎麼樣了?”

“我帶王妃回來後,她就變得特別安靜,不說話,也不動彈,只是抱着那副刺繡,呆呆的坐在那。”般若無奈的嘆了口氣,王妃最近的反常,她也束手無策了。

“辛苦你了。熬了一夜,你先去休息吧。”

“我沒關係的。”紅髮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冉冉呢?她怎麼樣了?”

“她醒了。”容成千逝慢慢的走到蘇彌的身邊。

“我能去看看她嗎?”

“嗯,去吧。”

“好,那王妃就交給你了,我走了。”般若思量了一下,她也很擔憂那丫頭啊!不知道,醒來後她的情況會變成什麼樣了。

哎,冉冉……紅髮女孩轉身正欲離開,“般若!”容成千逝又開口叫住了她。

“怎麼了?”女孩停下了動作,回頭不解的看着他。

“謝謝你。”但是她卻沒料到,容成千逝忽然對她說出了這麼一句,一時間十分的愕然。

“怎麼忽然對我說這個?”

“沒什麼,你去吧。”容成千逝背對着她,淡淡的說道。

“真的,沒事嗎?”般若狐疑的望着他長身玉立的背影,總覺得,哪裡變得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走吧。”容成千逝淡淡的催促道。

“……好。”他們的事,她也不適合問太多,轉身跨出了門外。

屋內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容成千逝安靜的站在蘇彌的旁邊,低垂着眼眸,想不出怎麼開口。

王妃依舊癡癡迷迷的,也沒有任何反應。

良久,兩個人就這麼靜默着,彷彿連時間都緩慢了下來,只是,人生一直都是在往前的,不可能後退。

容成千逝在蘇彌的身邊跪坐了下來,還沒等他開口,蘇彌卻先說話了:“你知道,這上面少了什麼嗎?”

王妃沒有擡頭看着他,只是一遍一遍的,輕輕的用手指描繪着那副刺繡。

“……嗯?”容成千逝不懂的搖了搖頭,他只看到上面繡着的是四隻小麒麟在戲着同一個球,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他的哥哥們吧!至於,王妃問他,還缺少了什麼容成千逝是真的想不到。

“還少了一隻呢!”蘇彌緩緩的回過頭,幽藍色的眼眸卻滿是哀愁的看着他,“我把最小的一隻給丟了……”

“媽。”容成千逝輕喚了蘇彌一聲。

“不見了,真的丟了,是我把他弄丟的……”王妃又癡癡迷迷的自顧呢喃着。

“沒有丟。”容成千逝打斷了她如囈語般的言行。

“沒有丟嗎?真的沒有丟?”王妃擡起頭,深切的直視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是啊,我的小五在呢!一直都在呢……”她伸手親暱的撫摸起了容成千逝的長髮,摸着摸着,又疑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啊……因爲我,離家很久了,一直沒在您的身邊。”容成千逝輕輕的眨動了幾下澄澈的紫眸,那些細碎的光亮,也跟着微微顫動着。

“你去哪了?爲什麼離開我?”蘇彌撥開了他前額的碎髮時,漸漸的停下了動作,直盯着那個淺紅色的傷口,手指開始有些顫抖了。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觸碰上去……“媽!”容成千逝突然有些躲避。

“我,我好像記得你,又好像不記得……小五,你是他嗎?”蘇彌有些不解的收回了手,轉而咬着衣袖的一角。睜着藍色的眼眸,直直的注視着他,無辜的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

“我,我好像記得你,又好像不記得……小五,你是他嗎?”蘇彌有些不解的收回了手,轉而咬着衣袖的一角。睜着藍色的眼眸,直直的注視着他,無辜的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

“我……一直當自己是。”容成千逝輕輕的低頭答道。

“可是,可是,”蘇彌突然捧起了他的臉:“爲什麼你眼睛的顏色卻是紫色的呢?”

“……嗯。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小五!”容成千逝的眼神又變回了以前的漠然,他抓着王妃的手,漸漸的往下放開。

“啊……”癡癡迷迷的女人,或許沒有完全聽明白,但是直覺告訴她,好像從這一刻開始,有什麼東西將永遠失去了。

蘇彌微動着嘴角,想說些什麼,可是心裡卻難過的,不知道該怎麼講。

“我是來跟你說,再見的!”容成千逝緩緩的站起身,別開了臉,看向其他的地方,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