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罈酒,是當初天荒殿大師兄荒不久送給楚天的,而荒不久與劍一是多年的基情好友,楚天的面子他可以不給,可這壇酒的面子,他不能不給。
一杯飲盡,自荒不久走後就未曾碰到酒的劍一喉嚨,火辣辣的疼,曾記得當年盛世,六足並立,其間三劍宗大師兄劍千尋被困劍墟秘境不出,一劍宗大師兄劍有道吊兒郎當遊跡天下,山猛大隱隱於市,天魔宗大師兄邪太一假死瞞天過海,唯有他跟荒不久最像正常人,是十年共勉的道友。
但實則當初那羣混蛋沒一個是正常的,他極情於劍,爲一劍可執守一生,荒不久寄情於酒,最後勘破桎梏與落幽谷大師姐徐碑清踏過仙門,雙宿雙棲。
而後,纔算是楚天與許生白玉堂等人的時代。
喝了酒敘了舊之後,楚天看着他問道:“爲什麼這麼逼自己?”
劍一沉默,良久都沒有出聲,這些年來他除了殺魔就是修煉,是個人都能看出他變了,但他卻不願對這個世界吐訴,因爲有些人,有些事,是無法吐訴,他也不想去吐訴的。
可不想吐訴,就不代表他沒有心結,反而還因爲自己的壓迫結的還越深,若是不解開那個結的話,他這個九劍宗歷古數今擁有最不講道理的天賦的天才,可卻是最講道理的普通人,很有可能會被這個結給結死。
說他最不講道理是因爲原本以他的資質是根本不可能走到這個地步的,但他卻偏偏走到了這個地步。可以他的努力能有今天的成就,卻最是天經地義最是有道理不過的了。
“你知道的。”他不斷倒酒,沙啞說道。
是的,楚天知道的,劍一是何等驚才絕豔的天才,性情又是那般的剛正柄直,如果是一般的結根本不可能控住他,在他眼中天底下再大的結也不可能結住一柄劍。
可如果下那個結的人是邪太一,是那個以修謀略者隻手就能將整個修煉界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人呢?
當初在天魔大世界中,邪太一引動了劍一內心深處最大的不甘與遺憾,他爲九劍宗大師兄,他以最平凡的資質但卻踏上了最巔峰的道路,雖然他不驕傲,可是他卻有着足夠的驕傲去傲視整個天下所有人!
可是,他終歸只是劍一,只是那個九劍宗掌教九弟子中資質最平庸的人,世人都傳言九劍宗下一任掌教非他莫屬,九劍宗上下每一個弟子也都是那樣認爲的。
但劍一卻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自九劍宗掌教劍無從茫茫人海中發現劍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不是了。
這種打擊真的難以承受,他拼盡一切纔有着今日的成就,才爲九劍宗打下這浩大江山,可卻是一切都在爲他人做嫁衣。
本來這個結是沒有什麼的,以劍一的劍道心境能夠化解,就算化解不了壓制也是綽綽有餘的。可是這個結卻被邪太一發現了,所以擴大了,所以一發不可收拾了,所以劍一發現,他想要殺劍九了!
這讓劍一痛苦,再加上天魔之亂的爆發,他也沒有例外的遭遇了天魔的侵襲入體,但與其他憑藉自己毅力抹去天魔的天驕不同,他的天魔,始
終還在他的心中,他的劍中,抹不去,斬不掉,時時刻刻都在攛掇着他去殺了劍九,奪回本該屬於他的榮耀。
所以這些年來,劍一纔不理外事不見外人,要不就是殺魔要不就是在思劍崖面壁,因爲只有這兩件事才能稍稍壓抑住他殘碎的道心。
這次仙界來襲,他本無意出戰的,他也覺得自己不會去戰,尤其還是在劍九出戰的情況下,他既然不敢去做那個決定,那便索性讓仙界之人替他做決定,豈不是更好?
可終究,他還是出手了,劍一心頭很清楚,這既是爲了守護九劍宗的威嚴,同樣也是爲了救那個幾若是在他劍上長大的小男孩。
他終究不忍……
一罈酒喝完,楚天看着這個背影挺的筆直的男人的背影,忽然覺得他有些蕭瑟了,問道:“師兄以後,有什麼打算?”
“以後麼?或許沒有以後了,九劍宗如今已經踏上了正軌,他挺好的,將來不會輸於我,至於我……”
劍一抿了抿嘴脣,道:“思劍崖是個好地方,要是連這裡都磨滅不了我的心魔,我想,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劍一這個人了吧。”
長風吹來,楚天靜默,蒼天真的不公平,天賦好的什麼都好,可天賦不好的卻始終不好,即便憑着自己的努力補缺了先天的缺陷,但卻依舊多災多難。
從思劍崖出來後楚天遇到個消瘦老者,他恭敬一禮道:“劍無前輩。”
此人正是九劍宗當代宗主,也是一手調教出了兩位不世人物的師尊,在他統領九劍宗的年代,九劍宗走到了絕巔的地步,甚至不久之後還將統領三宗,重回當年天劍宗的榮耀。
對於一個宗門來說,他是偉大的,對於一個時代來說,他也是不可能抹去的印記。
可對於一個師尊來說,卻多少有些不合格了。
“他,還好嗎?”劍無沉默一瞬,問道。當年力排衆議收劍一爲徒是他一輩子的驕傲,當年從茫茫人海中找到劍九亦是他一輩子的驕傲,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的卻是,干預下一代的事情。
如果他不內定劍九爲九劍宗爲下一任掌教的話,他相信此時九劍宗會是兄仁弟恭的大好場面,劍一的執念只是他的努力不被認可而已,如果他將劍一與劍九等同而待的話,劍一對掌教之位,是不會有任何想法的。
而劍九劍心質樸,更加不可能與師兄相爭。
但可惜,他終究走錯了。
“我逼他出戰,總算讓他踏出了第一步,但能不能真正走出思劍崖,就只能看他自己了。”楚天平靜道。
劍無點頭,消失不見。
這一日,九劍宗掌教劍無宣佈退位,傳位於第九個弟子,而自身成爲太上長老,閉生死關。
這一日,一劍宗三劍宗九劍宗合併爲一宗,名爲人間劍宗,人間劍宗第一任宗主,當代劍九!
“一個新的時代,拉開了卷軸。”
九劍宗那座劍一當年的茅屋外,奇無憂拉開一副畫軸,揮筆潑墨,記錄下這劃時代的一幕。
楚天在一旁觀看,不得不說奇無憂是最
招人恨的天才,其他人哪怕是天子帝燁等人走到如今的地步都經歷了無數風雨,哪怕是同樣吊兒郎當的劍有道最後都不得不拔出了他的劍。
可這個傢伙,卻一直以遊戲人間爲樂,連關於兩界尊嚴之戰的界戰都可有可無。但你懶散也就罷了,偏偏懶散還讓你懶出了一定的境界,懶出了一種相應的無憂大道。
這就有些過分了吧,莫說那一戰後曾追殺過奇無憂的白玉堂,就連楚天,都有種想暴打他一頓的衝動。
“聽說最近念纏心師姐在滿世界找你,說要你給她生猴子,師兄怎麼看?”他問道。
奇無憂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比潑出的墨還黑,惡狠狠瞪楚天一眼道:“別跟我提那娘們,純屬有病,而且還是神經病,老子混跡人間不好嗎?一個人多瀟灑自在啊,偏偏要逼着我去成家立業,這不是在找夫君,這是在殺人啊!”
楚天心中樂開了花,一物降一物,最好再多來幾個念纏心這樣的人物就好了。可他嘴上卻是不愉說道:“師兄這就不好了吧,再怎麼說你也是我人間界一等一的天驕,代表的可是我人間界的面子,成與不成好歹面對面跟人家說清楚,給人家一個準話啊。”
“面對面?”奇無憂吃了一驚,差點連這劃時代的一幕都不想記下了,直想奪路而逃。要他再跟那個瘋女人見面,還不如讓他去死,萬一又一言不合脫衣服想造人怎麼辦?哥哥我可是處男,別想佔哥哥的便宜。
“禮成!”
遠方人間劍宗主峰之上,老成持重的劍二扶着最爲年輕的劍九踏上了九層劍臺,威壓天下橫掃寰宇,大喝道。
不遠處已被列爲人間劍宗第一大禁地,曾經九劍宗的思劍崖內,一個鬍子拉碴的白衣青年睜開了眼睛,隨後又閉上。
觀禮完畢之後楚天來到了神龍架,一個麻衣青年正在等他,楚天苦笑道:“大舅子,你該不會怪我吧?”
丘名山磨-搓他那柄無形的神念之刀,冷笑道:“我的天下一刀,未必比你的斬道差!”
“哼,什麼天下一刀,連個蘿蔔都切不了,有個狗屁用啊?”忽然一個蘿蔔從遠處飛來,砸在丘名山的寸頭上,如同棒槌敲在木魚上,咚咚響。
遠處一個繫着圍裙的高挑女子左手菜刀右手鍋鏟的走來,一把將丘名山推開,朝楚天笑嘻嘻道:“楚天啊,你做的對,我家那口子其實沒什麼用的,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也不要找他,輸了丟不起這個人啊。”
丘名山臉色頗有陰沉,就想拔刀斬給她看,可譚倩一挺肚子,大喝道:“你敢?”
丘名山一個哆嗦,得,老子斬蘿蔔。
楚天在一旁摸着鼻子唯有苦笑,得,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沒想到當初最是不甘最有大志的丘名山,竟有一天會成爲居家煮男。
吃過飯後楚天來到丘天歌的道界之中,朝那位老人恭敬一禮,道:“一直聽聞世間有一座山,名爲世界山,古往今來所有強大存在的決戰皆在那裡展開,但卻一直無緣一見。”
“今日正好無事,爺爺,帶我去世界山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