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人,一道跑回到院子屋檐下的時候,司雲出淺笑着擡起頭來,表示感謝。自始至終平靜如水的神色,仔細辨,可隱約辨出一絲淡淡疏離。其實,從再一次見面開始,那疏離,便一直都暗暗存在着,只是,很細微,不易被察覺。
然,司雲出怎麼也不曾想,祈陌竟會在這個時候突然低下頭來。
於是,輕柔的一吻,便印在了司雲出的額上。
一剎那,司雲出神色錯愕,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猛然睜大了眼睛。
天際的閃電,直直的打落下來,就擊在院子前方那一片空曠的平地之上。下一瞬,炫白的光線,將這親密的一幕,清清楚楚倒映在了後方的牆壁之上,尤顯曖色。
四周的空氣,霎時一窒,徒然陷入了不同尋常的死寂。
祈陌亦是不料,在反應過來之際,連忙後退了一步。但,儘管如此,脣上冰冷的觸覺,還是清晰的傳入了腦海與神經。而,那一退,幾乎讓祈陌退出了屋檐,直接沐浴在了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烈的風雨之中。可卻,絲毫無暇顧及,下一刻,深怕司雲出誤會,解釋道,“雲兒,你腰上的玉佩掉了,我只是想要幫你撿……”
司雲出聞言,低頭望去。果然在泥濘的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塊玉佩。
祈陌隨之彎腰,修長如玉的手,將地上那一塊白璧無瑕的圓形玉佩,輕輕拾起。再就着屋檐流落下來的清澈雨水,將其清洗乾淨,遞給司雲出。
司雲出伸手去接,指尖,在不經意相觸的那一剎那,整個人一怔。旋即,迅疾撤回了手。
閃電,在這一過程中,一道接一道劃過天際。轟隆隆的雷聲,更是如緊鑼密鼓的鑼聲,連綿不絕,交織一片。而這所有的一切,無形中,都將司雲出那一個‘避如蛇蠍’的動作,無限制的清晰化、重複化。
一剎那,周遭的氣息,驟然陷入了僵局!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着。四目相對,但卻是,默默無言!
斜飛入檐的沁心雨絲,與屋檐邊緣垂落下的雨簾,阻擋在兩個人之間!席捲的寒風,將兩個人各自的衣襬與長髮,肆意吹揚而起。
片刻!
就在空氣漸漸轉爲了死一般的靜寂時!
只見,胖嘟嘟的小蘭花,拿着一把油紙傘,跌跌撞撞從屋內跑了出來。
司雲出聞聲,本能的側頭望去。下一刻,忍不住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心中,感謝小蘭花適時的解圍。
空氣中,那一片不同尋常的凝結,也隨之,如驟然被擊碎的薄冰,片片瓣瓣,不着痕跡的凋落了下去。最後,消失殆盡,恢復如初。
小蘭花跑出屋子,見司雲出就在屋檐下,於是,快步走近。
司雲出伸手,直接接過了小蘭花手中的那一把油紙傘,再淺笑着遞給祈陌。神色,已一如往昔,道,“夜深了,你身上的傷還未好,且回‘竹院’休息吧!”
祈陌頷首,接過油紙傘。面上的神色,也已是一如往昔。好似前一刻的僵局,根本就不復存在,“你也早些休息,今夜,恐有一場大雨。”
司雲出明白祈陌的關心,笑着點了點頭。只是,徒然忘記了將肩膀上那一件拖地的過長白色外衣褪下,遞還給渾身都已經溼透了的祈陌。
小蘭花嘟着小嘴,安安靜靜的站在一側。心中,很不甘心油紙傘給了祈陌。另外,從中午開始便一直不能說話,令他很是鬱悶。於是,止不住暗暗嘀咕起來:快走,快走!
司雲出一直目送着祈陌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層層桃花林之中,才牽着小蘭花的小手,緩步返回了屋子。只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已經遠去之人,忽略停下了腳步,靜靜的回頭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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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溫暖房間內!
司雲出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衣,慵懶的斜躺在窗邊竹榻上,隨意的翻看着書籍。
小蘭花也換了一身寬鬆的絲質蘭衣,不停的在柔軟的牀榻上來回翻滾。即便是一個人,也玩的不亦樂乎。
屋外的雨,還在持續不斷的下着。那雨打屋檐的叮咚聲,清脆悅耳,似樂器撥動開音律。令司雲出原本放在書籍上的思緒,不知不覺飄遠。竟莫名思忖,不知祈陌此刻,回到‘竹院’了沒有?剛剛,他似乎都淋溼了?那一下,自己並非有意急忙撤手,只是,指尖相觸的那一瞬間傳遞過來的溫暖,讓她……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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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內!
祈陌負手站在窗邊,靜望着窗外雨幕。
其實,他如何能感覺不出司雲出的那一絲疏離、抗拒與迴避?
但是,儘管如此,也比他之前擔心的情況,好了很多。至少,她沒有將他拒之千里。
如今,她已親自開口,讓他留下來養傷。他邀她對弈,她也沒有拒絕!那一盤棋,因外面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而未下完,自己,自可以邀她改日再弈!
也就是說,以後,還有的是時間相處。
薄削好看的脣角,不覺,緩緩勾起了一絲淺淺弧度,不急不急。
而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以往,她的生辰,他都沒有機會陪在她的身邊,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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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連夜靠岸的船隻,赫連蒼手撐油紙傘,和曲妃顏一起步出了船艙。再與‘少林派’一道,被‘百花宮’的宮婢安排住進了北面的‘梅花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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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雨!
第二日清晨,當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房間的時候,司雲出才悠悠轉醒。
房間內,安靜寧和一片,並不見小蘭花的身影。也不知,他一大早去哪裡了。只見,白色的牀榻上,一片狼藉。被子,半拖半拽在地上。不用懷疑,定是小蘭花的傑作。
司雲出旋即坐起身來,但下一刻,身體一陣無力,險些跌躺回去。最後,花了半天的時間,纔好不容易穿戴整齊,繼而,向着陽光明媚的屋外走去。因爲,平日裡喜歡清幽、不喜歡有人伺候的緣故,所以,此處,並未安排任何的宮婢。若非有事,也很少有宮婢會前來。
如詩如畫般的桃林,經過一夜風雨的洗禮,簡直慘不忍睹!
司雲出獨自一個人,漫步行走其中。呼吸間,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讓人忍不住微微閉上雙眼。
一襲黑衣的赫連蒼,從‘梅花院’中走出來,緩步行走在小島上,審視着眼下陌生的環境。不一會兒,被桃花的香氣所引,不由自主的踏入了前方那一片桃花林中。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司雲出就特別的偏愛桃花。小時候,他們還曾一起種過桃樹。只是,從未長出過一個桃子,不免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