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的目光流轉在窗外，十二月，陰沉的風，盤旋着某些往事，飛到很遠，但是心裡的沉，卻一直壓着她，侵吞着意識。
微雨終於安奈不住的去找了皇甫夜，時間大概是晚上九點，微雨計算好了時間，皇甫夜一般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左右*休息，很規律。
他，一向是一個有原則的男人。
敲響了書房的門，裡面傳來他低沉的嗓音，微雨長長呼出一口氣，推門而入。
男人端坐在書桌旁，室內的空氣是暖融的，點着薰香，類似一種檀木的香味，當然，或許是草也不一定。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沒有言語。
“這麼晚了，來這裡做什麼？”
男人首先打破了沉默，聲音卻是冷滯的。
“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微雨眉眼彎彎，脣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向裡面走了幾步。
皇甫夜皺起眉頭，面上的表情不好，手指骨節動了動，不說話。
隨即，他伸手抽出一支菸，點上，吸了一口，微雨知道，他其實甚少吸菸，遺傳了他父親，肺不是特別好。
微雨想笑，因爲她發現，她是如此的瞭解他，瞭解他的一切，所有，甚至超過了解自己。
“你是打算要娶蓮蓮，還是說，用她來澆滅我心中對你的奢望？”微雨開口。
皇甫夜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她，“有區別？”
“自然，如果你打算娶蓮蓮，我想我沒有理由再呆在你的身邊，我會離開，回到k市，回到我原來的生活中去，如果你只是用她來澆滅我心中對你的奢望，我看就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因爲我對你，已經不敢奢望！”
因爲奢望換來的除了無盡的悲傷，大到她無力承擔的悲傷外，別無其他。
皇甫夜的瞳孔萎縮着，夾着菸蒂的手指骨節微微的收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微雨扯脣，竟是很柔和的笑了一下，“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我會盡快跟大長老聯繫，然後，回ｋ市，我想，三年，和一輩子，對我來說，其實區別不大，甚至，沒有任何區別！”
轉過身看着那兩排精緻的書架，微雨眯了眯眼睛，隨意開口，“可以從你書架上借本書嗎？”
說着，已經側身走過去，修長的指尖，在書櫃上瀏覽者。
書架上的小壁燈打開了，燈光可以自行調節，光線明暗中，皇甫夜注視着微雨的側臉，白希到透明，然後，那麼不真實。
微雨的手留戀在書架出，隨即抽出一本書，是斯托夫人的《湯姆叔叔的小屋》，微雨勾脣。
“一直以爲你不喜歡女作家寫的書，因爲你曾經跟我說過，女性思想中一些殘劣性的所謂微觀思維會影響男人，讓男人變得優柔寡斷，陰柔懦弱……”
“好似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很少看女作家寫的書，還因爲自己曾經看了《簡愛》而自責懊悔……現在想來，除了幼稚，我想不到別的詞彙去形容那時的自己……”
微雨說完，拿起書，走到他面前，聲音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這本書看完，我會親自送來的！”
轉身剎那，男人淡然的聲音卻陡然傳來，“微雨——”
他喚她，聲音一如多年前一樣，微雨的腳步滯住，眼中陡然就溼了一下。
他聽到身後有柺杖敲擊地毯的聲音，消磨的只剩下摩擦，一種氣息慢慢的攏過來，一點點的消融着她的意識，男人的手環住她的腰際，一點點的將她扣緊。
微雨站在那裡，不動。
“微雨，你說，生存和死亡比起來，那種更難？”
眼淚，便在那一刻，陡然落了下來。
“一個星期後，我，親自送你離開！”
男人的手從她的腰側離去，然後便是越來越遠的柺杖敲落在地毯上的聲音，一點點的，遠離，直至消失。
微雨咬着脣，身子一顫，手裡的那本《湯姆叔叔的小屋》，掉在了地上。
............
安靜的夜晚，微雨坐在*上，凝望着厚重窗簾遮掩住的蒼茫夜色，單薄的身影，籠着被子久久難免。
而另外一個房間裡，男人的身形立在*邊，一隻手拄着柺杖，一隻手夾着一支菸，吸着，菸灰缸裡，菸蒂一點點的堆滿。
長夜漫漫，無人取暖，彼此涼意的心思，冷了回憶，冷了流年。
第二天早上，微雨的手機響起來，號碼，是陌生的。
微雨凝眉，接起，“喂？”
“是我。微雨，見一面吧，我在上次你和你朋友約過的那家咖啡店等你，不見不散！”
那邊的人說完，掛掉了電－話。
微雨還在發愣，完全不明白一切的一切是怎麼回事？
剛纔的聲音，分明就是賀錦森，只是賀錦森爲什麼會有她的號碼？！
微雨想起，上次從於皓南那裡得來老教授的號碼，自己打過電－話過去，然後才約定了拜訪時間，也就是說，老教授是知道她的號碼的，老教授給他的？
微雨不置可否。
咬着脣，按照剛纔的號碼回撥了回去，但是撥了好幾次，電－話那頭都是關機，該死，賀錦森是早想到她會拒絕，所以乾脆絕了她的後路直接關機？！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人？微雨恨的咬牙！
早餐時，沒有看到皇甫夜，姬蓮蓮說今天她約了ａ市這邊的登山協會的人登山，問微雨要不要去，微雨拒絕，她可沒有那個體力！
姬蓮蓮喜歡旅遊，加入了各種各樣的旅遊社團網站，社團的人遍佈世界各地，都是網上熟悉的，偶爾也會結隊一起到處旅遊，微雨讓她注意安全，並沒有阻止什麼。
她相信，皇甫夜回安排好一切。
皇甫夜在書房，微雨糾結着，如果不見賀錦森，會出現什麼情況？他會不會傻傻的一直等下去？
微雨安奈着度過了半天時間，沒有出門，姬蓮蓮早上就被李哥送走了，姬蓮蓮說，這次隨她一起登山的人還有clara，那個餐廳老闆娘。
中午吃飯時，皇甫翔下來了，面色沉靜，臉上一絲疲憊，大概是一上午的忙碌的工作所致吧，他一向很忙，忙的不可開交。
“已經和大長老商議好了，下個星期，送你回ｋ市！”
很久很久，皇甫夜開口說話，目光卻是沒有在微雨的身上。
微雨愣了一下，眼眸微微暗淡了下，“知道了！”
頓了頓，又開口，“謝謝。”
“微雨——”
皇甫夜淡然的再次開口，喊的是她的名字。
她擡起頭，看着他，目光清亮，等他的後話。
皇甫夜瞳孔微縮着，隨即放下手中的餐具，拄着柺杖站起身道，“記得我跟你說過，沒有人能夠真的留住你，皇甫家也不能，這句話，一直作數！”
說完，皇甫夜站起身，轉身想着樓梯走去。
微雨愣了愣，看着男人踉蹌着上樓的身影，眼裡暗了一下，“夜——”
男低沉的聲音再次優雅的傳來，“車子已經備好了，想出門，李哥會送你……”
微雨微愣，慌忙站起身，“夜——”
皇甫夜腳步頓了頓，再次開口，只說了四個字，“記得，早點回來！”
............
微雨下午出了門，李哥開的車。
微雨不想去追究皇甫夜是如何知道賀錦森約了她的，但是她讓自己去見賀錦森，又是何意？！
她清楚的記得，那一次，因爲賀錦森，他一柺杖落在她的腰腹，讓她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
李哥在市區的時候將微雨放下來，微雨下車，說了些，李哥擰着眉頭，面色之中，有着擔憂。
微雨沒有去細想，只是覺得似乎自己一直是這樣，總讓人放心不了！
曾經，皇甫翔就不止一次的跟她說，“微雨，你是一個讓人無法放心的女孩，不過，以後由我陪着你，就算我不在，也還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