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卓君彥的問題,羽未央沒有回答。
她坐在殿柱旁,楚楚可憐的看着她。
雖冰雪封面,卻目光溫柔。
語聲如鶯啼,其聲婉轉:“你沒碰過香秀?你就這麼不近女色?是不行?還是你好男風?”
卓君彥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微微怔了一下。
凝神思考片刻,他說:“我沒碰她,只是用她做了些關於馭物術的實驗,對她的身體到也是瞭解,也可以算用過了。但我不碰,不是因爲她是妓女。我不在意這個,只是我當時沒那個心情。我不是一個不近女色的男人,但我絕對不會讓美色影響我的思考,更不會讓任何女人成爲我的羈絆,我的弱點!絕對不會!”
“因爲那個傷了你心的女孩?你就不再相信任何女人?”羽未央問。
卓君彥搖頭:“不!是因爲感情會矇蔽理智。黎馨兒……她叫黎馨兒。她是傷害了我的感情,對一個崇尚愛情的人來說,這是巨大的背叛,是無法容忍之痛。但對我來說,真正無法原諒自己的,是我被感情矇蔽了理智,讓我無視了那些疑點……我不是不相信女人,而是我不能再讓自己重蹈覆轍!人可以犯錯,但絕不能重複錯誤!”
羽未央明白了。
她凝神看着卓君彥,目光中皆是同情:“所以爲了不再被感情左右理智,也爲了不讓女人成爲你的弱點,你便拒絕女人。”
“我說了,只是暫時。我不拒絕美色,畢竟美色也不等於愛情!但前提是我要確認這美色不會對我造成影響與危害。”
羽未央輕笑:“理智到可怕的男人。不會受到傷害的男人,還有快樂可言嗎?”
卓君彥斷然回答:“胸中有丘壑,心間無掛礙!男女有別,對男子而言,那萬民的臣服便是快樂之源,對女子而言,那霸主的臣服便是快樂之源!可惜我這般人,只有讓他人成爲我的快樂,豈可讓自己成爲他人的快樂?”
即便是閒來聊天,這個人也依然是那般的霸氣張揚。
羽未央轉過頭去。
她不想聽這答案。
她討厭這答案!
她說:“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武道秘典,也多有記錄。武門興盛,起於隋時。那時雖未有化境強人,卻也不斷有人突破極限,成就赫赫武功。我不知道爲什麼史書沒有記載這些,或許是覺得武門之事不值得記載,也可能是有心人不許。總之,史書不存,但各家名門,尤其是那些年代久遠的古老宗門,多有接觸。天香舫不是什麼古老宗門,但好在認識的人多,知道的事也多。”
聽她說正事,卓君彥也收斂狂放,認真道:“對了,史書上關於流星也沒有記載。武道宗門知道這個嗎?”
羽未央螓首輕點:“自然知道。那流星在空中便碎了,最終散裂成無數塊,落於各地,如今都在一些大勢力手中有掌握。”
隨着羽未央的說話,系統提示突然出現。
“終極使命:蒐集星靈晶殘片。”
咦?
卓君彥微微愕然。
終極使命出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
他看着系統發愣,羽未央注意到他神色不對,問:“你在想什麼?”
卓君彥收起系統,隨口道:“在想我最近忙着殺人,都沒怎麼靜下心去思考一些問題,甚至沒有時間去看一看書。”
羽未央聽的怔住:“你……”
卓君彥已長噓一聲道:“這次的事情結束後,是要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歷史了……真相,總是隱藏在歷史之中的。”
羽未央完全無法眼前這個男人的思路。
好半晌她終於道:“我有個問題。”
“什麼?”
“如果剛纔我沒有殺掉李如東,你能自救嗎?”
聽到這話,卓君彥笑了。
想了想他說:“你是個運氣很差的姑娘。”
“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總是在做些無用的事。”
羽未央明白了:“上一次在碼頭,我救你是無用的,這次也是一樣?我從來沒有真正救過你的命?”
“但至少你做了,心意領了。”卓君彥伸了個懶腰:“睡吧,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說着就這麼躺下。
羽未央突然道:“對了,爲何你戰鬥時會有歌聲?”
卓君彥一笑:“你就當是這天地在我伴奏吧。”
“荒唐!荒謬!可笑!”
“或許!可能!大概!”
便這般睡去。
迷迷糊糊中,卓君彥感覺屋子內的寒意悄然提升,羽未央的身體在顫抖。
這商鋪裡沒有牀,也沒有被褥,就算有也沒用。
羽未央合衣躺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瑟瑟顫抖着。
看她這樣,卓君彥嘆口氣走過來:“我沒想佔你便宜,不過你需要儘量靜下心來。”
他說着攬過羽未央。
羽未央本能的想退縮,但是那一刻的溫暖卻又讓她不捨。
她偎依在卓君彥的懷裡,感受這男人有力的臂膀,心莫名的寧靜,周圍的寒意漸漸退卻,只是顫抖卻依舊。
不是冷的,而是緊張。
卓君彥背靠柱子,看着她凍的青白的小臉兒,不由嘆了口氣。
拍着羽未央的背,他說:“睡吧,沒事的……”
羽未央顫抖的身軀稍稍平復了一些。
她躺在卓君彥的大腿上,終於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羽未央四處看看,便見房內空蕩蕩,卓君彥卻不在,這讓她猛然緊張起來。
寒意再起,屋內風雪動。
好在卓君彥及時出現:“平靜!”
看到卓君彥,羽未央鬆口氣,如個小姑娘般低聲道:“我以爲你走了。”
“去弄點水洗臉,還有刷牙。”卓君彥揚揚手裡的臉盆和牙膏牙刷。
“這是什麼?”羽未央奇怪看那物件。
“牙刷牙膏,刷牙的,比青鹽好用。”卓君彥走過來,教她怎麼使用:“想試試嗎?”
羽未央點點頭。
卓君彥一拉她小手,只覺得這小手柔嫩無比,酥滑爽利,竟有幾分不捨放開。
帶着羽未央進院子,接着水,遞給她牙刷:“就這一個,我用過了。你要是不嫌……”
羽未央看着那牙刷,心中猶豫着,終是拿了過來。
她輕輕放在口中,聽着卓君彥的指點上下刷動着,很快便弄得滿嘴泡沫。
感着那清清涼涼之意,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彷彿長上了一簇白鬍子。
莞爾一笑:“到也有趣。”
卓君彥靠在花樹上,欣賞那一抹嬌嫩容顏:
“喜歡就送你了。”
“不要,我自己買。”丫頭的性子卻還是有幾分倔強,眼神中更藏着對卓君彥的拒絕。
願意用他的牙刷,已是奇蹟。
卓君彥便笑:“你要能買到我服你。”
羽未央漱着口吐掉泡沫:“你自己做的?”
“唔……算是吧。”卓君彥笑。
“這東西很方便,也許你賣牙膏都能賺很多錢。”
“是的,但沒興趣。”
羽未央便有些生氣,她生氣時,眉眼兒彎彎,清波流轉,便生幾分月色,帶幾分春暖。
語氣中微帶薄怒道:“爲什麼你一定要殺人?好好的生活不好嗎?”
“因爲那不是我的命運。”卓君彥扭頭看那片空地,看空地上的螞蟻。
好一會兒,他才說:“我存在這裡的意義,不是給大家帶來和平的。”
他不想和羽未央討論這個問題,見羽未央洗漱完畢,走過來整了整她的頭髮,仔細看了看,道:“有些憔悴,但還是個美人兒。”
羽未央沒有被戲弄的羞愧,反倒心中一黯:“但終究會老去,而且很快……萱靈……”
她陡然想起了杜萱靈,只覺得命運好生惡毒,竟然要將她們兩個都變成那般模樣。
卓君彥笑道:“別擔心,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羽未央便看着他,突然道:“我發現你這人其實也沒那麼壞,就是總凶神惡煞的,還有就是說話忒難聽。”
卓君彥嘴一撇:“廢話,我若低聲下氣,讓你爽了,我到哪裡爽去?要的就是你不舒服!你不舒服了,我才舒服!”
剛纔還有些慈眉善目,這刻便擲地有聲,話語硬的簡直能在地上砸個坑出來。
羽未央狠狠瞪他:“我收回剛纔說的話,你就是個天生壞種!”
兩人就這麼看着,突然同時一笑。
這時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卓君彥一把抓住羽未央:“走了,被人當小賊抓就尷尬了。”
說着已帶羽未央跳出鋪子。
片刻後,鋪子裡傳來一聲尖叫:“不得了啦,鋪子進賊啦!”
羽未央掩嘴失笑,笑顏如花,心情便似那凋零之冬後新春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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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巖城,明顯比槐安縣熱鬧許多。
街上到處都是走街的行人,串巷的商販。
商鋪多已開張,街面依舊熱鬧。
昨夜的戰鬥並沒有讓太多人不敢出面,甚至沒多少議論。想來這樣的事,發生了也早不止一次兩次,人們早已麻木。
人們所求者,無非也就是:有生有閒有口飯,無喜無憂無離散。天塌地陷全不管,只求不落己身間。
皆是貧苦人,均是麻木心。
當卓君彥來到妙手堂的那條街道上時,甚至能看到街上的血水早已清理,連屍體都收光了。
這讓他有些不滿。
沒有後續威懾啊!
許是正在適應的緣故,羽未央身體狀況好了許多,她跟隨着卓君彥的腳步,問:“現在去哪裡?”
“救靳無心。”卓君彥回答。
“人往何處救?又或直殺戰虎堂?”
卓君彥帶着羽未央繞過街道,向另一邊走去:“靳無心是以附從反賊的名義被帶走的,所以很大可能現在在官牢。”
“很大可能?”
“是的。”
“那若不是呢?”
“一路行來一路覓,只重過程不重果。”卓君彥無所謂的回答。
羽未央便想起他追查謠言的那番“操作”,面色微變:“你不是想在巖城重蹈槐安的事吧?”
聽到這話,卓君彥笑了。
疤面殺神笑,春若寒冬襲。
他說:“這次當然和上次不一樣。”
羽未央鬆口氣。
卓君彥道:“這次是你和我。”
羽未央:“……”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帕夫納證人,她明白,自己已經上了賊船。
若是以往,她斷不可能接受。
但今日非同往日。
心態變了!
曾經的羽未央,也是個心繫善良,追求純真愛情的女子。
如今隨時可能會死,心中絕望,身邊跟隨的還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再加上對那些人的憎恨,突然覺得就這麼痛快淋漓的殺上一場也不錯。
求一個酣暢淋漓,求一個快意人生!
於是她微微一笑,點頭道:“好!我跟你幹!”
見她這般表態,卓君彥都有些詫異了。
他笑道:“你比我以爲的更快接受現實。”
羽未央哼道:“人之將死,總要瘋狂一把。”
說着竟率先向官牢走去:“這裡我比你熟,跟我來。”
見她如此,卓君彥也樂了,便跟在羽未央身後一路行去。
星空戰曲隨之響起!
他這次帶了充電寶,不用時時關機,可以放好久的音樂了。
羽未央這次看清了,詫異道:“原來歌聲是從這裡出來的?虧你還厚顏無恥說是天地伴奏。”
卓君彥緩緩將手機置入袋中,任歌聲飄揚:“人間妙器非止槍,亦有仙樂動人心。隨我征戰隨我飄,可算天地爲我鳴!”
羽未央便笑:“此曲昂揚,乃是戰歌。所謂仙樂,自吹自擂。”
“戰歌就不算仙樂嗎?”
“天下仙人多度世,戰歌伴殺怎算仙?”
“可判斷仙與凡的標準,卻是仙人可通天,仙人可覆地。仙人翻江又倒海,瞬息千萬裡,能人所不能,爲人所不爲。掌的都是殺戮技,行的卻是度世事?這就好比說,我手裡這槍,不是用來殺人,而是用來刷牙的,豈不可笑?”
羽未央滯住,一時無言。
看卓君彥譏諷笑意,道:“終也不過器中樂,非是天地爲你鳴。只放戰歌催人志,終也非什麼好物!”
“器不分好壞,在用之人。你若想聽那溫柔纏綿的曲子,我也是有的。”
“讓我聽聽。”
“靡靡之音,不合當下氛圍,不放也罷。若他朝你我有情,我到是可以情歌千萬首,供你花前月。”
羽未央便白了他一眼,輕笑道:“斷不會與你有情!”
說着自大步向前。
很快兩人到達官牢。
官牢門口,兩名獄卒正在守護。
其中一人揚手:“閒人勿進!”
羽未央也不說話,直接開槍,卻沒響。
羽未央愕然。
卓君彥接過槍:“這個是保險,昨天幫你關上了。打開就能開槍,彈匣一共十三發子彈,開完十三發就要換彈匣。”
羽未央哦了一聲,重新對準兩名獄卒。
只是心中的豪情卻在這刻又莫名的減了幾分,竟然沒再開槍。
她看看卓君彥,眼神莫名的有了些猶豫。
卓君彥微笑:“打腿就可以了。”
對面的獄卒還在懵逼,不明白什麼情況,就這麼傻傻看着。
羽未央掉轉槍口,對着兩人大腿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