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地下拳賽

日本,神戶。

這是一個由倉庫改建的比賽場地,中間是方形臺子,四周沒有看臺,而是一些包間,這是給特別的客人準備的。圍着看臺放了幾排椅子供普通觀衆坐着觀看比賽。 此時,臺子上正在進行着一場比賽。

在這兒,比賽的項目只有一種——無限制拳擊。但是,這種比賽不是公開舉行的,參賽者也沒有級別限制,當然,參賽者用的都是假姓名。這,就是日本地下黑拳賽場。打黑拳是一項高收益,也是高風險的“工作”,贏了,一夜暴富;輸了,一命嗚呼,最輕也要落個終身傷殘。打地下黑拳的,很少有人能笑到最後,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拳臺上的比賽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了,觀衆早就不耐煩了,亂七八糟的聲音響成一片,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臺子上生死相鬥的兩人對場外的叫喊聲充耳不聞,死死盯着對方,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這兩個人,一個是高大強壯的白人,一個是短小精悍的亞裔,兩人都受了傷。但是沒有人倒下,比賽就得繼續。

兩人互相試探着尋找機會。忽然,亞裔男子身體一旋右腿一記鞭腿朝白人頭部掃去,白人早有防備,身子一矮躲過,同時揮拳狠狠朝亞裔左肋下砸去。兩人使的都是要命的招數,緊張的觀衆都屏住了呼吸,賽場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白人男子的速度非常快,亞裔男子的招式已老來不及防禦了,“咔嚓”一聲脆響,亞裔男子倒地,身體像蝦一般彎曲着,他試圖掙扎着站起來,剛跪起來,白人男子已到了跟前,擡腳就踢,“砰”,聲音濛濛的,正中對方的頭部左側。亞裔男子被踢得滾了兩滾撲倒在地,趴在那沒了動靜。

勝負已分,臺下的觀衆瘋狂地喊叫起來:“嗷---”

押對了注的觀衆大聲歡呼着,而押注輸了的觀衆則垂頭喪氣地咒罵着。沒有人關心亞裔男子的死活。

幾個場內工作人員上來把亞裔男子擡走了,清理了拳臺,準備下一場比賽。

五分鐘後,裁判上臺宣佈:“下一場比賽,來自華夏的‘秦 ’對韓國的‘傑克樸’。”聽到兩人的名字,觀衆席中響起了一陣嗡嗡聲。這兩人都是新手,沒人知道他們是誰。接着主持人宣佈了兩人的賠率:秦,1:5;傑克樸,1:2。聽到這個賠率,觀衆們興趣缺缺,下注的人寥寥無幾,大部分人都想先看看再說,起碼要看看兩人的外表體型。

兩個選手上場了。穿着紅色短褲的傑克樸三十歲左右,身高超過一米九,膀大腰圓,胳膊比小孩的腰都粗,兩條粗壯的大腿上肌肉線條分明,看着結實有力。而相比起來,旁邊的秦就顯得瘦弱了許多,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一身黑色短褲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胳膊腿看着雖然也還結實,但還沒有傑克樸的一半粗, 平坦柔和的肌肉看不出一點爆發力。

見了兩人的外形,一些觀衆馬上去下注了,當然都是買傑克樸贏,還有一些觀衆仍然在觀望,對這種低賠率他們不敢興趣。

比賽開始,傑克樸搶先攻擊,鋼鐵般堅硬的腿居高臨下地朝秦劈去。秦不知是沒防備還是嚇傻了,竟然不躲不閃,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手。

“哦!”觀衆席上發出一片嘆氣聲,實際上,他們只嘆了一半就張着嘴呆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拳擊臺。“噗”地一聲響後,空蕩蕩的拳擊臺上孤零零地只剩下一個人,這個人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身體的姿勢都沒有變化。而他的對手此刻卻躺在臺下一動不動,胸前凹下去一個坑,嘴裡不停地冒着血。

“怎麼回事?”

“我也沒看清。”

“他用的腿還是拳?”

“不知道。”

“那個傢伙死了嗎?”

“也許、大概活不成了。”

居然沒有歡呼,觀衆席響成亂糟糟的一片,互相詢問剛纔是怎麼回事。太快了!沒人看清是怎麼回事,韓國人就飛出了臺子,那些打算觀望一會兒再下注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比賽已經結束了。

裁判也蒙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開賽才幾秒鐘就結束了,實際上兩人的身體接觸最多一秒,一時竟忘了上臺宣佈比賽結果。這時賽場內的氣氛很奇怪,勝利者孤零零地站在臺子上,面無表情,冷漠地俯視着臺下的觀衆,而觀衆卻在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時而茫然地看看臺上的秦。至於失敗者,人們似乎把他給忘了。

裁判終於清醒過來了,跑到臺上抓住秦的手舉起,宣佈:秦勝!

一陣沉默後,“秦!”突然有人大聲叫了起來,可惜,應和的人寥寥無幾,人人臉上都是一幅茫然的表情:看結果應該是秦勝了,可過程呢?人們來這兒是尋求刺激的,他們想看的是慘烈的打鬥場面,喜歡的是那種血淋淋的搏殺過程,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們空虛變態的心靈。

正對拳擊臺的一個包間裡,三個穿黑色西裝的人在看比賽錄像。這種地下拳賽是禁止記者進入的,除了舉辦者任何人都不被允許拍照錄像,如果有人偷拍的話,一旦被抓住,輕則沒收器材把人趕出去,重則還要被臭揍一頓,而且會受到威脅。即使如此,還是有錄像被泄露出去----難免有膽大的幸運兒。

幾秒鐘的錄像三個人看了五六遍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激動,震驚,難以置信。十倍數的慢鏡頭下,韓國人的腿慢慢地擡起,伸展,劈向對手。對面的秦面無表情地站着一動不動,就在韓國人的腿即將要觸到秦的頸部的剎那,秦動了,低頭、出腳,正中韓國人的胸口,然後韓國人就飛了出去。即使是在十倍的慢鏡頭下,仍然可以看得出秦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把韓國人比作蝸牛,那麼秦就是獵豹。

看完錄像,三個人面面相覷,他們從未見過有人的速度會這麼快,說“疾如閃電”,那不是形容,是真實描述。

“諸位,說說你們的看法。”先開口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此人叫田中次郎,是山口組在神戶的小組長,也是這個地下賽場的負責人。另外兩人都是三十多歲,是田中的手下,胖點的叫岡本一雄,瘦高的叫高野信治。

“田中君,這個人的身手在日本沒有對手。”岡本搶先說道。

田中點點頭認可了他的看法,看向高野。高野看起來很興奮,聲音都有些顫抖:“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我說的是全世界!如果能把他留下,對組織大大有利。”

“嗯?”田中和岡本一聽都沉思起來。

“高野,你的意思是----”田中疑惑地看着高野。

“挑戰賽!安排一場,不,不限制時間,放出消息,任何人,任何時間都可以來挑戰秦,獎金數額----”高野沒說下去,獎金數額的制定不是他說了算的,要看岡本,甚至總部的意思。

“吆西!”田中激動地讚了一聲,高野的意思他完全明白,而且想的更多:向全世界的拳手挑戰,賣門票,賣視頻,除了在現場下注還可以通過組織的網站在線上下注,抽成,等等。只要操作的好,這個秦可以給組織賺取上億美元,更多都有可能。

“秦的經紀人是誰?岡本,你去把人請來,我們好好談談。態度要客氣。”

休息室裡,野村看着盤膝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秦,心情是又激動又難過,臉上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驚喜中摻雜着畏懼。

一年前,被失業的他走投無路時經朋友介紹做起了地下拳手經紀人的活計,可是因爲沒有名聲,人脈也不廣,經營的拳手十個有九個都是“菜鳥”,還沒晉級就被淘汰了。好不容易遇到兩三個能打的晉了級,指望能賺點獎金把欠的債還了。偏偏遇到的對手更能打,結果,他的拳手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弄殘,到手的出場費還不夠給喪葬費和醫療費的。鬱悶之下,他去了一個小酒館借酒澆愁。

借酒澆愁愁更愁,酒醉傷心的野村就想找個人傾訴。也不管認識不認識,見旁邊桌子上一個人也在喝悶酒,野村大有同病相憐的感覺,就跑過去大訴衷腸。好在那個人沒有怪他的無禮,只是面無表情地聽着。如果野村清醒的話,他會注意到那個人的眼神非常銳利。尤其是當他說到地下拳賽的時候,那個人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興奮的光彩。

野村說着說着睡着了,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房間的地板上。從房間的佈置看得出這是個旅館的房間,是很普通的旅館,四五千日元一晚上的那種。野村正奇怪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有人說話了:“你叫什麼?”說話人的日語很生硬,聽得出不是日本人。

野村連忙爬起來回頭看,房間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個帥氣的亞裔男人,看不出年齡,像是三十歲,又像是四十歲,臉部皮膚保養的很好,就是沒有表情。“撲克臉?”野村腦中出現一個詞。

“我怎麼會在這兒?你又是誰?”野村沒有回答“撲克臉”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回答我的問題。”“撲克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冰冷,凌厲的目光刺得野村打了個冷戰,野村不由自主地回答:“我叫野村,野村治郎。”

“你手裡還有幾個拳手?”“撲克臉”又問。

“有... ... 有三個。”野村心裡奇怪這個人怎麼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但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實際上他現在就是孤家寡人,正準備尋找下一個拳手呢。

“把他們都開除了。”“撲克臉”完全是命令的口氣。

“爲、爲什麼?”野村心虛地問。

撲克臉語氣一變,淡淡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經紀人。”

野村一愣,仔細地打量起這個送上門的“夥計”,“身體看起來還不錯,很結實的樣子,就是身高差點,那雙手... ...嘖,太嫩了!一看就是個菜鳥。”

野村失望的搖搖頭,好心地勸道:“先生,打拳很危險的,死人也是常有的事。你,你還是乾點別的吧。”

“撲克臉”聽了野村說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柔和,但只是一瞬。接着冷聲道:“儘快爲我安排比賽。記住,我叫秦。”說着手指一彈,一張小紙片飛向野村,“安排好後打這個電話。”說完起身離開了房間,身後,野村一頭霧水地看着門口。

“反正手裡也沒人,既然有人送上門來了,好歹掙個出場費也行。”野村抱着這個想法給秦報了名。

比賽的結果大大出乎野村的預料,實際上,他被震撼了!秒殺啊!他看過很多比賽,還從來沒有見過“秒”的這麼快的。野村激動壞了,發了一陣呆後,他第一個喊出了“秦!”接着他就懊悔不已,“我爲啥不下注呢?雖然只有一比五的賠率,可那也有五十萬日元啊!(最低投注額十萬)要是翻十倍,那就是五百萬!蠢貨!傻瓜!我真是個大傻瓜!秦那天的語氣明明無比自信,我咋就沒聽出來呢?”

“還好,還好,只要有秦在,發財是早晚的事。”一番自責之後,野村又安慰自己。“嗯,一定要把秦伺候好了,他有什麼要求都要儘可能地滿足他。嘿嘿,想不到我野村也有這麼好的運氣!走在路上順手就撿了個寶貝!”

想到以後的好日子,野村情不自禁地傻笑着,沒注意到門口站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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