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志明看到父親滿面紅光地走下樓，驚訝地張着嘴，一時沒有反應。白啓明也好不到哪去，看着老人發呆。於志明給他說過父親的病情，骨癌晚期了，人幾乎不能動了；這次來就當是聊盡孝心，也有‘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所以，看到老人輕鬆地走下樓梯，白啓明很是吃驚。於志明的妻子楞了一下，忙上前去要攙扶老人，老人輕輕推開，笑着說：“不用，我自己能走。”
於志明反應過來，上下打量着父親，顫抖着聲音，說：“爸，您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好得很！就是有點餓。還有，身上黏糊糊的，周大夫說要我回去洗個澡。”聽得出，老人很高興。
於志明夫妻反覆感謝周揚不提。離開藥店回到政府招待所，於志明問父親：“爸，周大夫是怎麼給你治療的？”
老人高興地說：“當時，我坐在輪椅上，...... ”老人忽然怔住了，呆了半天，說道：“我不知道，然後我就睡着了，醒來後，周大夫說‘好了’，就走了，我就跟着下樓了。”
老人的一番話聽得於志明夫妻和白啓明目瞪口呆，於志明的妻子遲疑了一陣，說道：“我怎麼覺得不太靠譜呢？志明，要不去醫院複查一下。不會是騙人的吧？就十分鐘，要了一萬塊呢！”
於志明心裡也沒底，他倒不在意那一萬塊錢，只是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了。於志明看着父親，問：“爸，您感覺身體有什麼，嗯，就是不正常的地方。”
老人：“有啊！”於志明夫妻和白啓明都是心理一緊，就聽老人接着說道：“以前手軟腳軟的，渾身疼，到處難受，只想死了算了；現在，渾身舒泰，手腳有勁了，想吃想喝，感覺，呵呵，還能活個幾十年。好了，你們聊，我要去洗個澡。志明，給我弄點好吃的，覺得餓得慌。”說完，進洗澡間了。
三人又是一陣目瞪口呆，看老人的樣子，哪像個病人。“咳。”白啓明咳了一聲，對於志明妻子說：“嫂子，周大夫收於書記一萬塊錢，那可是給了於書記天大的面子。我聽說，美國的一個投資集團的董事長叫埃裡克. 歐文，找周大夫看病，周大夫只是在那個美國人的頭上拍了一巴掌，您猜那一巴掌值多少錢？”白啓明伸出一根手指，“一百萬，美元！這可是陪同的省外事辦的翻譯親口說的。”
“噝！”於志明夫妻驚訝地吸了口氣，於志明問：“那個美國人的病好了嗎？”
白啓明：“好啦！後來還給周大夫送了面錦旗，上面寫着：你有一隻被上帝親吻過的手。這事在美國都傳瘋了，您在網上搜一搜，肯定有。”
“不過呢，”白啓明接着說道，“去醫院複查一下也是應該的，周大夫不也建議您去複查嗎？複查了，也好放心。”
於志明到此時已經相信了九成了：父親的病應該是好了。吁了口氣，對白啓明意味深長地說：“白書記，周大夫可真是你們通海的一寶啊！你可要看好了！”
白啓明心裡一緊，“你怎麼又提這茬？我這好不容易出個能人，你們咋就惦記上不放了呢？”想了想，對於志明說道：“於書記，通海是原州的通海，通海發展好了，也有您的一份功勞呢。”-------您別打歪主意行不？通海是原州的屬縣，我們是一體的。
於志明爽朗一笑，道：“你不要多心，我的意思是要你對周大夫多關注，多關心，沒別的意思。”
白啓明心道：“鬼才信你的話呢。”嘴裡卻說道：“我一定努力貫徹於書記的指示。”-------這話可是你說的，如果有人挖牆腳，你可不能不管。
於志明本來的確有這個打算：請周揚去原州，條件都想好了，專爲周揚建一座高級療養院，周揚做院長，專門收治有錢的國內外富豪，收入和市裡平分，還免稅。由此帶動原州的旅遊業，餐飲服務業，還能傳揚原州在國際上的名聲。只要自己在任上把這些做到了，青州應該會有自己的一個不錯的位子。
有人好財，有人好色；於志明唯獨好官。別人爲了升官不擇手段，於志明更願意拿政績說話，什麼樣的政績最有力？發展經濟，宣揚名聲。經濟發展了，不一定有名聲，有了好名聲，肯定會促進經濟發展。
於志明聽了白啓明的話，撇了撇嘴，沒吭聲。其實，他沒把握能請周揚去原州，他感覺周揚這個人很有主見，很難被他人左右；以利誘？這個人似乎對錢財很淡然；以官位誘？自己這個市委書記在人家眼裡也就比路人甲強那麼一點點。沒見白啓明報了自己的名字，卻連藥店的門都進不去，進去了，連個座都沒有。哦，於志明自己也沒座。雖然有一把空椅子，可週揚連讓座的意思都沒有。
於志明遺憾地打消了主意，叫妻子去招待所餐廳給父親買點好吃的，坐下來和白啓明喝茶聊天。看到茶葉，於志明又是一番遺憾，問白啓明：“啓明啊，周大夫有沒有請你喝過茶？”
白啓明疑惑地看着於書記，“這位於書記對我的稱呼怎麼變來變去的？一會兒白書記，一會兒老白，現在又是啓明；周大夫請我喝茶幹什麼？爲什麼要請我喝茶？”
白啓明搞不懂於書記的意思，搖搖頭說：“沒有。其實，咳，其實我們沒什麼交往。”
於志明點點頭，抿了一口茶水，又搖搖頭，“這茶，沒味；這茶杯------，唉！”
白啓明看了看茶杯：挺好的呀，上號的白瓷，晶瑩透亮。喝了一口茶水，也挺好的呀，比我喝的茶好多啦！
於志明點頭的意思是周大夫沒請你喝過茶，那就對了，我也才只是有幸品嚐過一次；搖頭的意思自然是嫌棄自己喝的茶了。
“咦！如果能請周大夫到原州，那我豈不是有機會-------”於志明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看着白啓明說：“啓明啊，通海實在是太小了，周大夫這樣的人才應該有一個更廣闊的舞臺。”
“於書記，你可不能食言啊！”白啓明急了，大聲叫了起來，臉紅脖子粗的。
於志明是文雅人，不好耍賴皮，一看白啓明急了，擺了擺手，“算了，我不提了。”
白啓明心想剛說的好好的，怎麼一說到茶，於書記就又提起了那話茬呢？莫非和周大夫的茶有關係？聽說過周大夫能喝酒，沒聽說過周大夫喜歡喝茶啊？這事兒，我回去要找人問問。
送走了於書記後，白啓明沒有急着召集縣常委們開會，他要先聽聽周揚的想法。若是周揚不同意，會開了也是白開。要了解周揚的想法，自然要找趙麗。不是白啓明不想直接和周揚說，而是他沒有周揚的電話號碼。知道周揚的手機號的人不超過十個人，這幾個人都被周揚叮囑過，不要把他的手機號告訴別人，不幸的是，白啓明就是“別人”之一。
白啓明撥了趙麗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白書記，您好！”
白啓明開門見山道：“趙總，有個事想請你問問周大夫。”
趙麗：“白書記，您說。”
白啓明：“是這樣的。我覺得周大夫現在的門面格局太小了，縣裡打算建一個療養院，當然是由周大夫全權負責。只要周大夫同意，什麼條件都可以談，你問下週大夫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趙麗：“行，我問問他，回頭給您回電話。”
“趙總，這事兒你可要重視噢，這件事對通海的發展很有好處，對通海的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也有好處，對... ...”怕趙麗敷衍，白啓明打着官腔強調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趙麗掛了電話，看看周揚。他們倆正和李濤等人在“梅琳餐廳”喝酒呢，周揚聽了白啓明的意思，不置可否，就說考慮考慮，後來聽到白啓明說這件事對通海的重要性，他有點迷茫，問在座的幾個人：“這件事真有這麼多的好處？”周揚向來把通海視作自己的地盤，如果這事真的對本地的老百姓有好處，他也願意做。
趙麗笑着說：“對通海的好處肯定是有的，療養院建起來後，能住進去的可不是一般人，只能是有錢、有權的人。這些人來了就要消費，而且消費的檔次還不低，這樣，通海的商業和服務業也就發展起來了；至於能給通海的老百姓帶來多大好處，我看很有限。”趙麗在商場這些年也學到了些東西，能預見到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利益和影響。更多的，比如名聲的傳揚帶來的關聯的好處她就想不到了。
其他幾個人還不如趙麗，聽了趙麗的話都頻頻點頭：“趙總說的有道理。”
周揚沉思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問道：“看來這件事是沒有壞處的？”
“沒壞處。”
“看不出來有啥壞處。”
“我看這事能做。”
“我也覺得行。”
衆人七嘴八舌地說，但意思都一樣：這件事可行。
“那就做吧。你們幾個商量下怎麼做，小麗去和白啓明談。就這樣吧。”周揚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