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旖見喬鉞興致盎然和喝着茶,不禁想到要重重打賞今日泡茶的婢子。
卻聞聽喬鉞突然開口,似隨意問道:“容妝在你這可還好?”
“臣妾……已經打發她去了茶房……”
說完此言,元旖的水眸不禁睜大,原來如此,難怪喬鉞今日多飲了幾口茶。
喬鉞臉上浮現熠熠笑意,元旖的笑裡帶着一絲尷尬,要她的臉往哪兒放,難得皇上來千霽宮,難得喜歡的茶竟然還是因爲容妝這個外人,她千霽宮都是廢物嗎!
此時兩個宮婢端着長木方盤遠遠走來,直到正殿門口,一見御駕在內,忙跪地道:“奴婢不知皇上在。”
喬鉞打眼望去,那裡面呈着兩件薄絲毯,元旖問道:“怎麼回事。”
那奴婢顫顫回道:“是……浣衣房的人不小心將咱們宮裡的絲毯損壞了……”
“……”元旖擺擺手道:“這等小事也需驚擾本宮!你們是做什麼吃的!”
喬鉞驀地一笑,頗覺意味不明,幽幽開口,“你也說了,這等小事,不值動氣,朕幫你處置了就是。”
喬鉞看了一眼許詣,二人目光交匯,許詣也笑了,走到殿門口,對守着的御宮宮人道:“浣衣房宮人懈怠,損毀謹嬪娘娘愛物,傳皇上的旨意,主事姑姑全部撤掉,罰到內刑司杖責三十,趕出宮外,其餘所有人罰俸一年,以示懲戒。”
那宮人領命而去,許詣走到喬鉞面前問道:“皇上,可行?”
“嗯。”喬鉞點頭,望向元旖近乎呆滯的面容,問道:“你滿意了?”
元旖怔忪的點頭,目光疑惑不解,深深不懂,喬鉞何時如此將她放在眼裡,眷顧她?
而喬鉞卻緩緩笑了,意味深重。
他一早便囑咐過許詣,調查了是誰欺負容妝,令她受傷。
而元旖絲毯之事出現的恰恰及時,喬鉞怎會不知,不消多久,他爲元旖懲處浣衣房之事必然遍傳後宮。
假借如此之名,所有人都以爲是因爲元旖,出風頭的是元旖,讓人嫉恨的是元旖。
哪怕浣衣房不乏無辜,可容妝在那個地界受傷,誰也別想逃脫干係,一併處置了甚好。
***
誠然,此事不到傍晚便已經闔宮皆知。
後宮裡一向以皇帝所言所行爲準,如此一來,衆人皆以爲元旖受寵的程度蓋過了麗妃、德妃等。
元旖自己雖然也想不通,但是喬鉞越發喜歡來她的千霽宮,是假不了的。
爲了她懲處浣衣房宮人也是真的。
起先還擔憂是因爲容妝之故,但看喬鉞幾次來過之後,也只是喝了茶,甚至都沒有傳召容妝面見聖顏,也就漸漸放下心了,寧願相信是她真的提起了喬鉞的興趣。
至於容妝,既然皇上都看不上她了,那她元旖也沒必要給她留什麼餘地。
容妝過去多麼囂張倨傲,除了皇上可就沒人敢使喚起她了,伺候哪個嬪妃一次都算得莫大殊榮了,風頭都讓她出盡了,如今落到她元旖手裡,怎可輕易放過這絕好的機會?
容妝暗中打聽着,聞得賢太妃自從頤寧宮走水,搬入昭汀宮後便已閉門不出,宮裡僅有兩個貼身侍婢留着伺候。
喬鉞也下了令不允許任何人打擾賢太妃。而宮中人也只以爲賢太妃被走水之事嚇壞了,情緒尚未緩過來而已。
事情就這樣僵持着,便到了三月初十,太后壽誕之日。
天氣彷彿提前轉暖,沒有了凜冽寒氣,呼應着這一天的到來,甚是宜人。
爲此事已籌備了許久,自然隆重非常。帝都永煥滿城鑼鼓喧天,同慶嘉日。
宮中流雲臺前,賜宴設酺,六佾之舞列,自晨開始不斷。
太后一身正紅九鳳朝陽吉服,獨立高臺之上,接受王公百官的跪拜恭賀,風吹起她的鮮紅衣袂,如血濡染,一雙狹長鳳目半眯,點點掃過臺下衆人。
她要的,就是如此,踏過萬千枯骨,傲視衆人。
然而誰也不曾想到,接近晌午之時,一向隱居簡出慣了的賢太妃竟然出現在大宴之上。
所有王公大臣對於先帝嬪妃,亦是要正式見禮,於是便聞得流雲臺上呼聲震耳,“頤賢太妃。”
賢太妃只攜帶一個侍婢跟在身後,此時難得着了一身偏紅的衣裳,襯得整的人精氣神兒也好了許多。
她對正位的喬鉞與太后笑着點點頭,後對太后躬身一禮道:“太后壽辰如此隆重的日子,本太妃就是再深居簡出,也得來觀禮賀喜,纔不失妾妃規矩。”
太后眼裡流轉着探究,卻不得不端莊笑道:“賢太妃有心了,便坐在哀家身邊吧,素蒲,快扶太妃入座。”
太后以眼神示意,身邊站立的素蒲姑姑立馬走向賢太妃,而賢太妃卻迴避開素蒲伸出來虛扶的手,一個人帶着侍婢走到太后身邊,宮人忙碌着搬來桌案靠椅,賢太妃不慌不忙的落座,臉色從容淡然,淡淡觀着宮人搬來小薰爐,點燃薰香。
賢太妃望着緩緩升騰的煙霧,掩袖咳嗽一聲,袖中消瘦的指節緊緊攥在一起,眸中也漸漸凝聚冷冽,餘光不着痕跡的睇向太后,一向溫和的她眉目動了動,那是少有的惡狠。
舞姬、樂師、琴師等一衆於大臺中央各司其職,金絲翩然的霓裳舞衣起伏跌宕,舞姬們爲太后壽辰之日早已排了許久的舞,只爲了此刻臺上博得衆人歡欣,倘若知道此刻幾個主角,眼睛都盯着她們,卻根本就無一人真正注意她們的舞姿,該是如何傷心。
伴着一支長長的《鳳鸞舞》走到結束,太后身旁的老太監宣佈道:“壽宴開始。”
而此時,賢太妃突然厲聲喊道:“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賢太妃身上,只見賢太妃擡手摩挲過鬢邊髮絲,慢盈盈笑道:“本太妃避世許久,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物什作爲賀禮,但總是不能空手而來,所以,在壽宴開始之前,本太妃想講個故事贈與太后,便作壽禮了罷。”
太后的面色稍稍緩和,勉強笑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便開始吧。”
賢太妃點點頭,側目笑看喬鉞,“那就請皇上,讓所有歌舞樂器盡數退下吧。”
喬鉞點頭,讓許詣去照做。
所有臺上之人循規蹈矩而離,站到臺階之下。
喬鉞眉目淡然,輕聲道:“太妃請說。”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留言神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