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城遇險

日子就這麼四平八穩的過着,容妝身體早就恢復如常,寒氣已去除,這幾日裡裴漁和裴伯每日出去都會順帶着打聽消息,但每回回來容妝一問,總是失望。

容妝也終於按耐不住這樣的平靜,滿腹之憂無處宣泄。

這日清早下了薄雨,涼意盛了一些,裴素年歲小,喜歡賴牀,尚未起身,裴伯和裴漁因雨而閒在家裡無事。

容妝便打定了主意,裴伯年歲大了不忍麻煩,只能求裴漁帶她進潯城裡看看,而裴漁也答應的爽快,出門之時裴大娘倚在門邊囑咐他們注意安全,兩人就着晨色便上了路,容妝拿了一柄青翠竹紋的油紙傘,傘柄的木漆已經脫落了,年頭久了的。

走了一刻鐘的功夫,小雨歇了,容妝收了傘,方看見傘面花紋,不由擡手,隔着束帶,摸摸放置在束帶裡的青玉簪,只想着,喬鉞找了她那麼多次,給了她那麼多次明光,這次她去找他,不管找不找的到,都要試一試。

裴漁見她面色驟然冷清了下來,便道:“傘給我吧。”

容妝沒說什麼,裴漁顧自拿過傘,容妝也就放了手,雨後青石路上侵溼了大片,顏色也更深了,走出了村落,魚腥的氣息也早淡了,此刻全是芬芳清新,容妝不禁大口呼吸着。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入了潯城城門,街道兩邊的店鋪大多剛開門不久,賣早點的吆喝聲,路上行人的嘈雜聲,馬車疾行而過濺起的塵埃瀰漫。

除卻在言州,容妝已經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了,繁華三千,紅塵繚亂。

前面拐角處有一家客棧,燙金的匾額極是奪目,這也是入城的第一家大客棧,容妝趕緊過去,進了裡面便有夥計應了上來,容妝一笑問道:“請問這幾日裡有沒有一個穿黑色衣衫的男人來過?大概這麼高,束髮。”容妝擡手比量比自己高出一頭的樣子給對方看。

那夥計上下打量了容妝,看她穿着平凡,但好在容顏不俗,便回答了,“那倒是沒有,不過前日也有人來這般向我打聽過。”

容妝一聽,臉上一喜,便追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一男一女,男的還帶着劍。”

“那你可知道他們往哪裡去了?”

“這個我就沒留意了。”

“那謝謝你。”

容妝走出客棧大門,好在不是全無收穫,起碼知道了封銘和阿縈來過這裡,一定還在潯城,沒找到自己和喬鉞,他們不可能離開。

裴漁在旁勸慰道:“彆着急,我們再好好找找。”

容妝笑笑,點頭。

又走了不遠處,裴漁倒是有心,方纔容妝在客棧裡描述喬鉞的話他已經記下了,此刻見路邊有賣字畫的,就過去問。

容妝站在路邊看他,不禁笑了,就在裴漁手舞動着,就在他描述身高時,突然從對面樓臺的二樓裡飛下一羣黑衣且蒙着面的人,劍鋒寒光簌簌。落在容妝眼裡,容妝忙離開路中,向一側店鋪的大門跑去,這時一個黑衣人急追了上來,容妝轉身橫踢了一腳,雖然沒什麼力氣,但力度也不小,足以令那人摔在一旁,容妝眼風一掃,起碼十幾個人,對付一個尚可,也不枉費容策教她一回功夫,但這麼多人,實在無能爲力。

只能逃跑了,那邊裴漁見此,原想衝上來救容妝,但容妝大喊讓他趕緊離開。

也許面對刀劍誰都會害怕,畢竟只是萍水相逢的人,是決計沒必要爲此搭上身家性命的,裴漁踟躕了半晌,終究還是跑走了。

那羣黑衣人一個個涌上來,電光火石間,眼前場景驟變,唯聽見兵器撞擊嗵噠聲響,容妝趁着空子,逃離危險範圍之內。

沒多久後,那羣黑衣人盡數倒在地上,容妝看向那羣站立着勝利的人,個個執劍,殺氣騰騰,其中一人的身影極是眼熟,他轉過身來,是……封銘!

封銘穿着已換,早已不是落水前那一身,此刻容妝一喜,忙起身過去,見她迎面走來,封銘喚道:“容妝!”

“多虧你來的及時。”容妝面色且驚。

封銘道:“沒事了,不用怕,這羣該死的人。”他對帶領的幾個屬下道:“一個活口不留。”

“等等。”容妝面色冷了一冷,阻止道,這時,容妝走過去,看着一個癱倒在地腹部流血的殺手,問道:“爲什麼要殺我?”

是的,殺她,這羣人來意再明顯不過,完全是衝着自己來的,和沉船遇險事件不同,船上有喬鉞在,若有人只是想借機殺她,不會選在船上。

這次不一樣,她獨身一人,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容妝在心裡迅速總結下來,這兩次的事,大概不是一人所爲。

沉船事件針對的,是喬鉞以及船上所有人,一個不留,而面前這羣人,不過就是要對自己下殺手。

所以,沉船事件若是人禍,則必然是朝中有異心的叛黨所爲,而眼前此事,大抵是後宮嬪妃。

那殺手完全不理會容妝,容妝踢了他一下,再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身體一鎖緊,咬緊了牙關,硬是不開口。

“別問了。”封銘阻止道:“他們不會說的。”

“那就搜身。”容妝冷道,封銘點頭,讓一衆人挨個搜身,到底如容妝所想,有收穫。

這羣人皆是訓練有素的,武功又高,大抵也沒想過自己等人會失手,所以有些東西敢帶在身上也無可厚非,如果不是遇到封銘,大概他們真就得手了,而封銘帶出來的人,無一不是天下無雙的高手,否則他們也就不配跟隨御駕出來。

容妝笑了,伸手接過在其中一個人身上搜出來的那東西,令牌,能有這種東西,大概那人也是個頭目。

容妝落目看了一眼,神色變了一變,旋即恢復如常,將手裡觀望的令牌攥在手裡,放在口袋中,喚封銘問道:“阿縈呢?”

封銘帶着容妝往巷裡而去,一路也說了他與阿縈的遭遇。

他們一同被一艘客船救了起來,也就是裴漁所說的那艘船,而後船上的人見他們都帶着劍,怕惹禍上身,便沒人敢留,到了岸邊就離開了。

一進潯城的城門,封銘和阿縈便去第一家客棧詢問了喬鉞是否來過,無所獲,但察覺那家客棧不安全,便沒有留宿。

一衆人租下了一個后街小院,隱秘且安全,離客棧不遠,封銘又派人盯着客棧。今日容妝去客棧,便被封銘的人看見,去報告了封銘,封銘帶人趕緊去接容妝,就怕她有危險,卻還是沒逃過危險,所幸離得近,去的及時,沒讓容妝真出什麼事,否則他還哪有臉見喬鉞。

封銘如是說,走到小院大門,封銘使勁敲敲銅製門環三下,裡面阿縈出來開門,一見容妝眼淚便撲簌簌而落,哭的梨花帶雨,喊了一聲:“姐姐。”

容妝一笑,趕緊拉着阿縈往屋裡走,問道:“近日可好?”

“好什麼呀,一點都不好,一直擔心怕你們出事,如今見着姐姐你,我總算也能安心些了,但皇上……”阿縈說此,噤了聲,觀望着容妝面色。

容妝卻只笑笑,“不要擔心,他沒事。”

“姐姐這麼確定?”阿縈睜大了眼睛,疑惑的問道。

“當然,沒人比我更瞭解他。”容妝垂眸,暗自笑笑。

阿縈瞭然的點點頭,喚封銘道:“去燒水吧,沏壺茶。”

容妝聞言,擡頭瞅瞅封銘,又看看阿縈,不禁笑問道:“你們兩個相處的不錯啊。”

阿縈瞪容妝一眼,羞赧的低了頭,封銘則一笑,轉身離開,去應言燒水。

院子很小,有三間房屋,屋子也不高,院裡有一顆大榕樹,樹蔭下有一張石桌,四個石凳,阿縈帶着容妝坐在石凳上,急切的詢問容妝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麼事。

容妝將被裴家父子所救,流落到裴家村落裡的事,以及一路來潯城裡發生的事,都一一講述給阿縈聽,阿縈聽過還道裴家真是一家好人,也大罵那羣黑衣人。

容妝忽然想起裴漁,和封銘阿縈相見的驚喜蓋過了一切,直到此刻提及,方纔想起他,裴漁離開是好事,否則依照他的憨厚,自己若不讓他離開,若是他硬拼,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對於裴漁的當機離開,容妝只覺理所應當,沒有誰會爲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拼盡全力。

就算是多年的感情也不見得能做到,何況才相處了幾日而已,容妝理解,遇到危險時,人顧自己沒有錯。

又想到那羣黑衣人,劍鋒寒光觸目驚心,此刻亦然迴盪在腦海裡,還歷歷在目,想起也是後怕,若是封銘沒出現,她的境遇又將如何,是否,是否永遠都見不到喬鉞了,一想到這裡,容妝只覺得心中沉悶,堵得慌,失去和喬鉞在一起的機會,正如毀滅她。

至於那羣黑衣的殺手,大概也如封銘那般,早已派人守候在入城第一家客棧那裡,就等着她入內,找機會下手,那麼一定是早就知道她獨身一人,與喬鉞等人分開了,纔敢如此下手殺她。

看來,後宮裡的女人,已經收到沉船的消息,也知道衆人失散,知道她容妝不在喬鉞身邊,失去了喬鉞的保護,大抵也就是在得到這個消息以後,才萌生了殺她的心思。

容妝手伸向口袋裡,摸到那黃銅的令牌,觸手寒涼,也寒人心,那個女人不會放過自己,容妝很明白,不管是爲了榮華地位,還是帝王恩寵,她都不會放過自己,既然如此,容妝也不指着她高擡貴手,這次既然沒能殺的了她,只能證明她容妝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有後福,自然就是那女人的劫,她休想再好過。

封銘煮好了茶,端着茶壺來到樹下,把茶壺與杯子一一放在桌上兩人面前,倒滿了茶水,容妝看着杯子水面蕩起的水紋,阿縈道:“姐姐喝點茶,以茶代酒壓壓驚。”

“嗯。”容妝點點頭,端起茶杯,一點點的輕呷着茶水,神思又遠了,目光空洞的望着青石桌面,有樹葉掉落,被風又吹落了下去。

封銘在旁突然道:“我已經讓人去尋皇上,相信很快會有消息,另外我收到飛鴿傳書的消息,朝廷已經派了人馬來潯城,不日將抵達,所以你且安心,皇上的功夫少有人能及,又是容策大將軍親自傳授的,你還擔心什麼。”

“我知道,但是一日沒見到他,我就是心慌。”容妝壓低了聲音,有一絲沙啞,微微低着頭,淡薄的聲線緩緩說着。

旋即卻又突然轉變了話鋒道:“宮裡都知道了沉船之事,我怕姚姑姑和拂曉她們擔心,我想寫封信回去,你能不能派人給我送回宮裡?”

封銘想了想,點頭道:“好,你寫吧。”阿縈去房裡取了紙筆等,鋪在桌面上,容妝只是簡單的當着封銘和阿縈寫了爲數不多的一些安慰人的話,‘尚安好,可安心做事,勿念。’

末了,容妝拿筆蘸了一下墨汁,素手執筆懸在半空,突然筆尖飽滿的墨汁往下一墜,便落在紙上,恰恰落在‘做事’二字後。

容妝‘哎呀’了一聲,想拿手擦擦,可是墨汁已經融了紙裡,擦也擦不掉,放下筆,容妝嗔怪一聲:“又走神了,好好一封信成這樣了。”

封銘笑笑道:“那有什麼,像你常寫字的,大概不容許這種瑕疵,我一寫字就喜歡掉墨。”

容妝把信摺好交給封銘,“幫我送回宮裡紅妝閣,只給姚姑姑親收。”

封銘點點頭道:“你別急,我這就去辦。”

容妝點點頭,心裡回想着自己寫在紙上的自己,以及那‘無意’滴落的墨痕,不着痕跡的勾勾脣角,笑了笑。

阿縈在一旁唧唧喳喳的把容妝落水後遭遇的事一一又告訴給封銘,旋即封銘聽完問容妝,“要不你先回那村莊去看看?”

容妝思索了片刻,點點頭,看着封銘道:“那裡偏僻,雖然來往潯城內要耗費點時間,但是更安全,你們和我一同去,這裡留給你的人住着。”

封銘和阿縈對視一眼,點點頭,阿縈簡單收拾了行李,封銘去派人送信回宮,容妝則坐在樹下,心緒不停。

趕回了裴家,裴家一家人一見容妝回來,忙顧着詢問,裴漁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解語,我知道自己一個人沒用,我是想去叫人的……”

“沒事,我理解。”容妝笑笑,阿縈聞言看容妝一眼,“解語?”

容妝點點頭,笑意盎然,旋即阿縈也明瞭的笑笑,看了一眼封銘,對裴家人道:“你們好,我是她的表妹,我叫阿縈,這是我哥哥阿銘。”

原本裴伯也想問突然跟來的兩個人是誰,此刻阿縈解了他的疑慮,裴伯道:“既然是解語的親人,那就好。”

裴大娘在旁問道:“解語啊,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聽漁兒說有人竟然要害你?那些都是什麼人啊?”

容妝看看阿縈和封銘,旋即笑着解釋道:“那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家僕,那家少爺是個作惡多端的人,他看我家沒錢沒權,便想搶我過去,我不是出來遊玩的,我是逃難的,之前不敢告訴你們,是因爲咱們剛認識,並不瞭解,請你們原諒我。”

裴家人瞭然的點點頭,裴素則道:“就說嘛,解語姐姐長這麼好看,當然惹那些壞人垂涎啦。”

容妝表面雖是一笑,但內心極是酸澀,她是真的不願欺騙這一家人,但現實所迫,她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容妝旋即問裴伯,“裴伯,能否讓我表哥和表妹也借住幾日,待找到了其它親人,我們便離開。”

裴伯想了想,終究還是說道:“也是平靜日子過慣了,本不欲惹麻煩,但你在我們家住了這麼多天,也是有感情的,好在我們這裡還算安全,你們啊,就都留下吧。”

容妝凝重的鞠了一躬,“謝謝您的大恩。”

阿縈也隨着一彎身示意,旋即封銘和裴漁同住一間房,阿縈和容妝住在一間房裡,收拾妥當後,裴漁突然來敲門,容妝讓他進來,問道:“怎麼了,什麼事?”

裴漁欲言又止,看的容妝也是着急了,憋了半晌,裴漁才道:“解語……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後來沒事吧?”

容妝搖頭,微笑道:“沒事,後來我表哥極是帶人出現救了我,我沒怪你,此事不用放在心上。”

裴漁神色糾結,粗黑的眉頭都擠在一起了,“要是你真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沒辦法贖罪了……你沒事就太好了……”

容妝笑笑,“過去了,沒事。”

裴漁離開後,阿縈笑道:“這個大哥還真實在,你說什麼他信什麼。”

“是個好人。”容妝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是倒是,不過和封銘比起來,也太呆傻了。”阿縈語氣裡有歡快躍然,容妝很輕易便捕捉到了,旋即一笑問道:“我說你怎麼了,不是對人家封銘沒興趣麼,今兒怎麼讚揚起來了?”

“誰,誰讚揚他了,我說實話而已!”阿縈促狹的狡辯着,惹得容妝連連戲笑,“得,我可沒說什麼。”

容妝看得出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大抵阿縈也發現封銘的好處,也許封銘照顧她很細微,也許某一處打動了她給了她溫暖。

總之阿縈對封銘的態度,轉變了許多,這是好事,也總算因禍得福。

作者有話要說:  嘎嘎今天提早更了麼麼噠 以後都是八點正常更新撒~

橫眉冷對是夜不寐成親之事第142章 沒有殺她黑夜相依故意打擾是夜不寐第187章 回到宮中寢衣之事第132章 治罪與否第164章 日思夜想事端又生脈脈兩情纏綿與痛甘願妥協第134章 你的溫暖第134章 你的溫暖執手相依將計就計池邊暈倒前事永傷情敵相見第186章 替他守護夙願得償第190章 好久不見決心調查暴風雨下第170章 落入敵手鸞車遭劫暴風雨下再次侍寢行船南下壽宴反目第125章 不醉不歸洗塵之宴第157章 相隨出宮天命所歸將計就計報仇雪恨查出兇手第187章 回到宮中第187章 回到宮中故意打擾嫉妒爭吵胭脂孑舞敞開心扉第130章 血染的路第156章 洞房花燭失子之痛第181章 山遇故人棉被藏針一切如心皇帝吃醋第125章 不醉不歸出宮歸家將計就計成全之意火燒頤寧報仇雪恨第133章 私密夜談莫名之吻誅殺宮人第137章 難得出宮御駕歸宮第164章 日思夜想謀害初生第159章 容妝懷孕第164章 日思夜想第134章 你的溫暖兩心分明兩心分明第134章 你的溫暖第189章 她的睿智失而復得第128章 唯有一子成親之事池邊暈倒第138章 成親之事第190章 好久不見你是我命除夕守歲溫情脈脈縱情縱你第166章 夫妻團聚第146章 鳳印落定第182章 迴歸團聚惡夢連連結髮夫妻胭脂孑舞第148章 苦過之樂第141章 送了性命後宮鬧鬼橫眉冷對前事永傷雨中相擁懷有身孕你的救贖敞開心扉除夕守歲第170章 落入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