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日子裡已恢復了根深蒂固的傳統的村民們要大肆慶賀,鄉上也重新組織了迎紫姑、放花燈、打燈謎和大秧歌表演,還特地從省裡接來了戲班,至於魔術什麼的有了上次的教訓,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表演的,不過這已是多少年來的第一次了。
據村長說晚上還要燃彩燈、放焰火。
據村民說有還有些個好事之人,頗具善心在鄉政府的大道上搭了大木橋一座,即可觀燈賞月又能讓村民們遊百病。遊百病的意思是在上元節夜出遊時的女人們一定要找個橋兒走一圈,能治病延壽,這也不過是百姓們的一種心願而已。
對於迎紫姑,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知道。
據老人們說紫姑本爲人家小妾,爲大婦所嫉妒,正月十五被害死廁間,成爲廁神。是故百姓們多以女人扮做紫姑,於夜間在廁所旁邊、豬欄的前面燃香供奉,迎而祀之,以保佑家裡清潔無穢、五穀豐登什麼的。
按老人們的話說,剛解放那陣,這些活兒年年都要作的。那時那秧歌舞的是“十里八村人人跳,貓兒狗兒都學會了”。
只是到了後來在個躍進什麼的年份,鄉在改了公社後第二年大災,光村上接流民數已達數千,村口架起了十數口大鍋,在後來被強行拆除的老爺廟裡安置他們,以至於老書記一病不起。也據流民說已有凍餓而死人之事生,從那時往後就不再有此等熱鬧了。
也是在那一年的上元節,老人們的老人們從雪地裡硬是救回個已昏迷的年輕人,他那時的身份很是不好,村民們不爲已甚,讓其爲孩兒們啓蒙,這纔有了後來的校長,講起此事老人們相互唏噓不已。
這些日子李華依舊的早出晚歸,我知道他做什麼,也不便與老人們言明,只能吱唔地替他遮掩,直到前夜厲聲與他說道今日不可外出,將與老人一起至鄉上共渡佳節,他才一覺睡去,太陽高掛時還未起得牀來。
吃罷早飯後,村長架了馬車,約了校長和我們一家乘興而去,能與兩個村上的頂尖人物同坐車兒而行,老人們很是開心。
路上,各村村民絡繹不絕,興高彩烈地向鄉里進。
一路無話,太陽正晌午時已到了地方。
李華緊拉着我的手,好奇地看着天上用鐵絲高高地掛的、地下用繩兒串成一捆捆地無所不在的各式燈籠,瞧着身前身後熙熙嚷嚷的打扮的五顏六色的村民們,興奮的臉兒有點紅。
老人們對此是大加評價,這個做的好,那個欠些火候。李華也時不時地插上幾嘴,招來一串白眼,可並不在意地繼續着他認爲正確的話語,有幾次讓些賣燈的村民直接轟了去,仍然是興致不減,導致我與村民們口角不斷,對李華有些生氣。
正四下裡轉時,也有村民們將李華認了出來:“那個就是上次那個破壞了人們看戲興致的、而這次又因爲他不能再見美女的搗蛋鬼。”在一旁竊竊私語。不過,我即然能聽的清,李華當然也不會例外了。這讓我有點擔心,偷眼看看他沒事人一般。
過了一會,前面響起了震天的鑼鼓,人們象潮水一樣“譁”地分到了路的兩旁,遠遠地望去錦旗招展,面上塗了一團團紅色的村民們身着金黃色大馬褂,扭着秧歌在鼓聲中扭捏而來。
在秧歌隊伍後是由幾十個同樣裝扮的、高大的村民四人一組擡着十數個氅蓬大轎徐徐走來。轎上是一尊尊我尚不識得的佛神人像,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在闢啪亂響濃煙滾滾的鞭炮聲中盡享榮耀。
老人們相互一笑,手指着說的是神佛仙怪、牛鬼蛇神,這些他們口中的名人大仙及其它的物事我是根本不認得的,只看到有些神像用木頭雕的是醜陋無比,心中想的是刻的如此難以入人眼卻被公示於天下,原來的這個什麼人或者這個什麼神,如果活着豈不氣的掉了大牙不是。
李華卻是默默地不作聲,眼神有些漫散地盯着一路路神仙從面前經過,一副心中若有所思的表情,早已沒有了原先的活潑。不再理會他後我專心地看了起來。
待大轎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過去,我忽然感覺到李華斜斜地依在了我的身上,向地下倒去,趕忙迴轉身一把拉着他,他已軟軟在着了地。我不由大驚失色,狂喊起來,李華早已面若金紙,已是沒了氣息。
老人們聽到了我的呼喊聲,急忙擠過緊挨着的村民,看了他一眼後,伸手便攔住了其他的過來幫忙的人,眼中透露着一些個異色,在老人的臉上顯出了淡淡的訝異後,扶起李華讓我揹着他走出了熱鬧的圍觀的人羣。
到了鄉政府門前,找到了村長的馬車後,老人們同鄉上的人打了個招呼,隨即帶着李華返回家門。
李華上次裝死嚇的我不輕,這一次老人們估摸着他可能又是來了這麼一出,在屋中放平了他,盯囑我別讓他受了涼後出門尋醫而去。
不久赤腳醫生闖門而入,後面緊跟着呂護士帶着大堆的器物,炕上很快地擺滿了。
從下午忙到天黑,李華的身上已插滿了各種粗細不一的管子,一個大大的氧氣瓶立在炕沿靠牆的一邊,用呂護士的話是小心別讓它爆炸了,要不這座屋就沒了。
第二天早晨呂護士回去休息,一夜未眠的她顯得不是很好看,頭亂蓬蓬地隨意在腦後額前地散着,臉上也有着太多的倦意。
我摸了摸李華的手,隻手心裡似乎還有些熱乎勁,於是滿懷希望地想象着他像上次我醒來時就笑嘻嘻地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樣子,不覺沉沉地睡了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的炕有了些涼意而清醒過來,看看李華,臉色還是毫無變化,靜靜地躺在炕上。看着依然金黃不變的臉,我已沒有了驚慌地感覺,這是因爲李華總是不斷地有一些奇異的表現,那是練功所造成的結果,是不是像上次一樣又要來一個新的突變。
於是我又試着像上次李華給我送氣的方式盤腿坐在炕上,將李華立了身子,用兩手夾住了前後心,想像着氣息從丹田而出過雙手進入李華的體內。當我將送出的氣如泥牛入海進入李華的身體後消失的無影無蹤,話像極了對着一個木頭送氣一般,這讓我有了些着忙。
幾天過去所有的人都想盡了辦法,李華還是一動不動,還是毫無氣息、毫無呼吸,呂護士終於眼睛紅腫地哭出了聲,赤腳醫生也是搖搖頭在老人的耳邊輕聲地嘀咕,讓老人作好準備,老人們此時才亂了起來。
村長已來了多次,前兩天還從縣上叫來了一個很有名的大夫,年紀很大的那種,戴着金絲邊的鏡子。
剛開始來的大夫給了我無窮的希望,可他進門後只看了李華一眼就甩手而去,在門外對村長很是一頓呼喝,意思是叫他這麼個了不起的、在省上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來看一個死人,他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村長陪盡了好話,最後校長將從家中將帶來的十張五元的錢小心翼翼地交給了他後,他才怒氣衝衝口中大聲喝斥着而去。
我一直不信李華會死,就憑他一身的強大的氣息也會救了他。
不成想,李華這一死過去,竟是一個多星期沒有了動靜,身上也冰涼起來。
我每天衣不解帶地不停地看顧、不停地燒炕、不停地用熱水給李華擦身,一晃多日,我的心中漸漸有種不好的想法,是不是這次李華是真的死過去了。
老人們用上了原來張叔給做好的棺木,許多村民也送來了新衣新褲,張叔在屋裡哭的是驚天動地,就連二虎娘也在炕前掉了一些個眼淚。
十天時間眨眼即過,炕上的李華還是金黃着臉,沒有了平時的任性,顯得安安靜靜。
當老人們在村民的陪同下進了屋,要將李華入殮時,已多天沒有睡覺、沒有說話的我爆了。
用後來村民的話講我是形如瘋狗般地從衆人的手中搶回了李華的身體,小心地放在炕上蓋上了被子,在邊上一眼不眨地盯了他一會,轉身拿起頂門的木棒將衆人強行轟出了門。
再後來的我只迷迷糊糊的記得,我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往他的身體裡輸送着已難以後繼的氣,最後硬是打碎了身體裡已成形的水球外殼,強行將水球化成了氣流送入他的身子,滿眼中只剩下李華金黃的臉。
最後當李華金色的臉變的有點透明時,我強打着精神,心裡已不可壓抑地想到了一個無法迴避地事實,這次李華真的死了,想到了這些我只覺的一陣頭暈目眩從炕上栽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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