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年3月,奧地利在普奧邊界進行了聲勢浩大的軍事演習,令普魯士人心驚膽戰。
剛剛打完普俄戰爭,他們正忙着舔傷口,可沒有再來一次普奧戰爭的勇氣。
這個時候要是打起來了,不但前面的所有戰果要吐出去,就連自保都很難做到。
柏林王宮中,外交大臣麥克凱特說道:“奧地利人這是在示威,他們不會在這個時期挑起戰爭的。
一旦戰爭爆發,俄國人肯定會繼續這場戰爭,沙皇政府只要跟在後面打醬油,就可以收回波蘭和波羅地海地區。
這不是維也納政府想要看到的,一個強大的俄羅斯帝國不符合他們的利益。俄奧同盟只是因爲利益暫時存在的,他們遲早會爲了歐洲霸權而對上。
還有現在國際局勢,維也納政府不可能不考慮。歐洲各國都不想看到一個霸道的奧地利,這個時候挑起戰爭,他們會陷入孤立狀態。
如果戰爭爆發後,法國人對萊茵蘭地區下手,維也納政府是干涉、還是不干涉?
干涉的話,很可能就會讓法奧兩國全面戰爭爆發;不干涉的話,他們又怎麼以德意志地區領導者自居?”
真正無所畏懼的理由,麥克凱特沒有說出來。打肯定是打不贏的,普魯士王國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盡。
可是隻要柏林政府夠不要臉,還是有機會坑奧地利一把,逆轉現在的被動狀態。
一旦法國人入侵萊茵蘭地區,普魯士政府可以直接認輸,並且加入新神聖羅馬帝國,要求奧地利保衛德意志地區領土完整。
法奧戰爭就這麼引爆了,情況就發生了變化。如果法國人佔據了上風,或者是戰爭陷入了僵持狀態,他們還可以再次倒戈。
不要懷疑政客們的節操,只要利益足夠大,沒有什麼幹不出來的。
普魯士王國的支柱是容克貴族,這個階層維也納政府就算是想要收買,也出不起收買的價錢。
私底下雙方早就有過接觸了,如果弗朗茨願意妥協的話,德意志地區隨時都可以統一。
容克貴族們反對加入新神聖羅馬帝國只是爲了利益。如果普魯士可以取得和奧地利同等的地位,並且保障他們的利益,那麼大家隨時可以合併。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要是妥協了,新神聖羅馬帝國又分裂了。
一個帝國只能有一個核心,如果變成了兩個,那麼就變成了普魯士帶着一羣小邦國在帝國中和奧地利對抗。
從一開始,弗朗茨就做出了決定——邦國的權利必須要受到約束。
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他才收回了外交權、鑄幣權、軍隊指揮權和部分財政權,怎麼可能再次交出去呢?
陸海軍大臣羅恩質疑道:“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並不代表維也納政府的立場。
況且,奧地利成爲德意志地區的領導者靠的是實力,並不是所謂的民意。他們是先有了實力,然後才獲得了民衆的支持。
民族主義影響力確實很大,但這還不足以左右維也納政府的決策。用萊茵蘭地區換取對德意志的統一,對奧地利人來說,不算吃虧吧?
要知道,奧地利對我們一直都很忌憚,德意志地區的衆多邦國中,只有我們也威脅到他們的實力。”
作爲軍方代表,羅恩是武力至上的推崇者。這是普魯士王國的國情決定的,大家都被成爲了武力至上的擁護者。
對奧地利的影響力,羅恩並不看重。在他看來,實力纔是第一位的。現在奧地利有足夠的實力,別的問題都不算什麼。
只要能夠統一德意志地區,萊茵蘭地區丟了也就丟了,大不了被民衆罵幾句。未來只要收了回來,這些問題都可以洗白掉。
不光是他的個人看法,很多人都有相同的看法。民間某些團體還在鼓吹有代價統一論,即:付出一定代價,換取國家統一。
具體包括:把萊茵河以西的領土割讓給法國人,把普屬波蘭地區割讓給俄國人。
有人還進行了深入分析,認爲這麼一來,普魯士王國就縮水了一大半,可以讓統一後的帝國變得更加穩定。
這是容克貴族們最多擔心的,奧地利如果只是兼併一個縮水版的普魯士王國,他們就真的要損失慘重了。
普魯士王國比除奧地利之外的所有邦國加起來都要大,這樣一個大邦國存在,明顯會削弱了中央政府的權威。
奧地利想要主導新神聖羅馬帝國,就必須要打壓普魯士王國,把他們限制在可控範圍之內。雙方天然處於了對立面,不存在妥協的可能。
這種看法不包括精明政客,只有他們看得明白,奧地利統一德意志地區後局勢會有多麼糟糕。
政治上,陷入孤立狀態是必然的,中歐大帝國天然遭到歐洲敵視;軍事上,那也是舉世皆敵。
這個敵人同時來自大陸和海洋上。陸地上沒得說,看看地圖就知道了,要同時和法俄兩國對抗。
海上局勢更加糟糕,在地中海奧地利海軍要和英法對抗,在波羅地海要和俄國人爭鋒,在大西洋要同時和英法爭鋒。
這還是忽略小國的結果,實際上西班牙、葡萄牙、荷蘭、北歐聯邦,都會是奧地利的敵人,這是地緣政治決定的。
除了瑞士和比利時有很大可能中立外,歐洲大陸上一眼望去都是敵人,即便是不值得一提的黑山和希臘,也不會例外。
不對,希臘和黑山同奧地利已經站在了對立面。他們的大國夢,被奧地利給擋住了。
如果不是外在敵人太多,不然弗朗茨幹嘛要打壓完俄國人,又放出一個大法蘭西?還不是爲了減輕壓力,和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俄國人衰落了,奧地利才能夠擺脫兩線作戰的困境。就算是操作失誤,引爆了歐洲全面戰爭,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東線。
挑起法國人的野心,故意放縱大法蘭西出現更不用說了。
他們也是歐洲公敵,兩個巨無霸同時出現,歐洲各國政府瞬間就會懵圈,短時間內很難想出應對方案。
兩強對持狀態,無論哪一家倒下了,另外一家都會成爲歐洲霸主。這樣的選擇題,誰知道怎麼做?
這一猶豫,局勢就會發生變化。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賭博。弗朗茨在賭德意志地區統一後,可以先完成內部整合。然後依靠外交手段挑起大法蘭西的內部矛盾,最後利用國力壓倒法蘭西。
而法國人則在賭法軍更能打,可以在建立大法蘭西過後,直接在戰場上擊敗統一德意志地區後的奧地利。
法奧聯盟的存在除了各需所需外,還有聯手清場的意思。不先解決其它競爭對手,雙方是不會放心決戰的。
歐洲雖然沒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典故,可是這個道理大家還是懂的。
顯然,這不是柏林政府所知道的。如果他們知道法奧結盟了,估計就沒有心思搗鼓什麼“大普魯士”計劃,而是趕緊找人抱團取暖。
外交大臣麥克凱特譏諷道:“按你的意思,就這麼交出西里西亞地區了?不要忘了,奧地利人還提出了購買普屬薩克森地區。
這種妥協讓步,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我們能夠讓到什麼地方去?真要是妥協了,政府如何給民衆們交代?”
總參謀長毛奇反駁道:“當然不是白白割讓,我們可以和奧地利進行利益交換,現在我們需要維也納的支持,至少是默許……”
……
看着爭執不休的衆人,畫風非常的不和諧。軍方主張妥協,政府主張強硬,怎麼看都像是順序搞顛倒了。
確實是搞顛倒了,最初主張妥協的是政府文官們,軍方主張強硬應對。但是隨着局勢的變化,這種情況發生了逆轉。
實際上,這只是柏林政府權利鬥爭的延續。現在文官派系在政府權利鬥爭中處於了絕對劣勢,決策權落入了軍方手中,他們不甘心失敗自然要搞事情了。
在權利面前,很多底線都不存在了。文官派系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一旦倫敦談判結束,軍方攜大勝俄國之威,在政府中的話語權還會進一步提高。
勝券在握的軍方自然主張求穩了,至於割地帶來的後遺症,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嚴重。
割地也要看怎麼個割法,只要操作得到損失都在控制範圍內。現在普魯士王國缺少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尤其是缺少德意志人。
東普魯士地區空了,急需民衆填充,新佔領區也需要移民穩固地方。把割讓土地上的人口、財務全部打包帶走,丟一塊白地奧地利就行了。
這同樣是履行了約定,還讓維也納政府沒有話說。當初的約定只是割讓西里西亞地區,可並沒有約定要包括上面的人口、財產。
如果想要搞事情,還可以留下一部分民衆,把當地的所有產業都轉移到這些人名下,然後來一個非暴力不合作。
在這個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社會,人家通過合法手段不合作,維也納政府也無能爲力。
當然,這個無能爲力只是短時間的。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一旦丟掉了節操,很多辦法都可以解決問題。
軍方立場轉變還有一個不能說的理由,就是容克貴族們需要勞動力給他們耕種土地。這個年代機械化程度還不高,農業對勞動力的需求一點兒也不小。
東普魯士地區是容克貴族的大本營,現在人都沒了,他們找不到足夠的勞動力恢復生產。
還有新佔領區,很多土地也會通過戰後封賞落入容克貴族們的手中,這些土地也需要勞動力耕種。
如果沒有來自於本土的民衆,全部使用當地人耕種,光語言溝通就是一個大問題。
而且貴族統治地方也是需要根基的,當地人反抗起來了,他們也需要進行鎮壓,沒有自己人怎麼行呢?
西里西亞地區是從奧地利手中奪取的,這裡以工業爲主,資本家們的實力更加強大,就算是丟了容克貴族也沒有損失。
普屬薩克森地區也差不多,經濟發展的很不錯,但是加入普魯士王國時間太短,不是容克貴族們的基本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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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派系就不一樣了,爲了和軍方抗衡,他們不得不和國內的資本家結盟。作爲資產階級在政府中的利益代言人,現在自然要保護資產階級的利益了。
理論上,把人口財產都轉移了,普魯士王國的損失可以降到最低。普通民衆也可以獲得政府補償,看上去似乎還不錯。
唯獨資本家們的利益無法保障,工廠不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建造的,就算是所有條件都滿足了,換個地區後他們又要重新經營人脈關係、銷售網絡。
這不是政府那點兒補償款所能夠彌補的,在這個變局的過程中,他們有很大可能被別人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