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敏也到地區中學補習。這天當年同在蕎麥山中學,如今也考取師專的羅新成來找孫天主:“我想去追王維敏,來請你跟我去。”孫天主忙得無法,說:“一個人去追嘛!” 羅新成說:“一個人去不好辦。萬一找不到話說時,就尷尬了,多一個,好解圍。你能言善辯,最能幫我解圍。”孫天主說:“你哪裡學來的經驗?” 羅新成說:“凡追女生的,都是這麼幹。你陪我去追這個,我又陪你去追那個,都是這樣追成的。我二人從此搭手!你陪我去追王維敏,以後你要追哪個姑娘,我又陪你去。”孫天主想這些人真是可憐啊,追個姑娘,竟要使這麼大的勁。
高考一戰,敗多勝少,大多數人沒有考取。但隨後招工,城鎮戶口的學生,可以報考。一百人蔘考,錄取九十人。所以這一屆高中生,城鎮戶口而沒考取大中專的,幾乎都通過招工立即分工了。如華姑娘分在幹衝鄉政府,連姑娘分在縣土地局。其結果呢,比孫天主等考取學校的還好。高中畢業就分工,單位不錯,且分工後就讀函授大專,函授費用全部財政報銷。等孫天主等師專畢業,這些人幾乎也取得大專文憑了。農村學生呢,不能參加招工考試,無法通過這一途徑逃離農村。所以秋季學期一開始,高中補習班呢,坐的盡是農民子弟。有才華的農民子弟,已考取大中專走了。城鎮戶口的學生,也通過招工走了。到頭最悲慘的,還是這些農民子弟。他們高中三年學習,都比城鎮戶口的學生刻苦。城鎮戶口的學生,天天戀愛,學習一團糟。而如今呢,狗屁不懂的,也分工了。所以他們坐在補習班裡,憤憤不平,罵社會不公:“老子們哪裡比他們差了呢!只要他們考不準老子們考。”
孫天主不去,羅新成總來央求。孫說:“王維敏談的男朋友,怕有一卡車啦!你怎麼還去找這種姑娘?” 羅新成說:“你說的也是。但我不是要談她來做妻子,而是隻和她玩玩。”孫天主說:“那更沒意思了。莫去了。” 羅新成說:“你不知道我的心事。我講與你聽。那時候我們蕎麥山中學全校最聰明、漂亮的,就是王維敏。我的初戀對象,就是她。你想想我不追她,怎麼甘心!但追她的太多了,全校性的追她啊!我想追也追不上。她跟這個談,那個談,到如今我統計她談過的正式的男朋友,二十個了。我對她又愛又恨。愛呢,我一定要了卻我的夢想,與她談了玩玩。恨呢,我不會與她來真格的。談了她又拋棄她,以此懲罰她。”孫天主說:“她並沒得罪你啊!你怎麼要懲罰她?” 羅新成說:“她是沒有得罪過我,我也沒追過她。但我崇拜她,她卻這樣那樣,反正最終她成爲我一生的一條傷口。儘管沒得罪我,也當得罪我了!”孫天主大奇,懷疑羅有神經病,問:“你考慮能否追得上?” 羅新成說:“那沒問題!我現在是個大學生了。而她呢,只是個高中生。她慚愧都來不及,豈有追不上的?”孫天主聽了,忽然恨羅新成了。人啊,怎麼能利用這些東西來收拾人呢!那道德何在?良知何在呢?
不久,又一則補時同班的同學文立藝,如今在農校讀書,來找孫天主玩。談起當年,自然又談晏明星。文問孫:“你怎麼不和晏好呢?”孫天主說:“事情很複雜!不按我的想像。” 文立藝說:“兄弟,我認爲不復雜。如果在高中,你仍和她好,她不會被人搞了流產,也考得起大學!在初中她不是和你好嗎?她初中升學照樣高分啊!那又怎麼說呢?她其實很愛你,也會一直愛你不變心。問題是你不和她交往了,別人就趁虛而入了。十幾歲的小姑娘,要上當太簡單!就像現在,如果你又和晏重歸於好,賀仁德會有希望嗎?”孫天主吃一驚:“文立藝怎麼啦?” 文立藝說:“你不知道啊?他和晏正談得火熱。晏天天朝農校跑。我們這夥老同學都估計晏又將流產了。”孫天主氣極,一腳將凳子踢了飛起,半天說:“晏明星是瞎子啊!”文說:“我們都跟賀仁德說:要說愛晏,我們全班都愛她。但她現在在補習,不要去騷擾她了。她就是被人騷擾廢了的。我們都是飯碗到手,有希望的了,畢業就分工,而晏還無着落,還必須考大學找着落。饒她算了。賀仁德就是不聽,硬去把晏哄到手了。賀仁德對晏又不真心,就是玩玩而已。晏明星今年又白補習了!明年同樣考不起!”孫天主直嘆氣,有說不出來的難過。文說:“兄弟,你要對晏負責啊!你對不起晏啊!”孫天主說:“我怎麼對不起她?”文說:“要是你一直和她保持關係,她會有今天?就是你沒把她保護好!”孫天主說:“怎麼能這麼推斷!她自己都保護不了她自己,誰還保護得了她呢?”二人吃飯,文說:“你還愛她不?”孫天主說:“你呢?”文說:“對她感情複雜!什麼也談得上,什麼也談不上。”孫天主說:“同感!”
路是本地人,劉是外地人。劉原仗着後臺統治,米糧壩畏之如虎。如今後臺一倒,米糧壩立即將其看作一隻猴子。自米糧壩有清建廳,民國置縣以來,廳知事、縣知事、縣長、縣委書記等職,直到路國衆上臺。米糧壩本籍人才得以當個正職,所以長期對外來官員大爲不滿。這下立即在路的帶領下,向劉宣戰。新地委書記要掃除前任殘餘,劉書記成了掃除對象。路國衆等即得地委支持。僅半年,劉就被趕出米糧壩,調任地區科學技術協會主席。路未得升遷,仍是原職。米糧壩新來了縣委書記。
秦國孝高中畢業未考取,回家務農。孫江芬慕法喇吳家之名。聽吳明獻女吳耀敏未許與人家。就與秦光漢說了。秦光漢就請田正芬做媒去說。田正芳就到吳明獻家說。秦家是暴發戶,突然紅了起來,吳家也知其名。問題是秦國孝回家務農,哪肯再將其女許之,便一口回絕,說姑娘不願。孫江芬又請田正芬去說吳明雄之女吳耀鳳,吳明雄沒好氣,說:“等秦家小夥有個工作單位了,你再來。”
孫天主二人一進門,嚇了一跳,王宿舍裡,盡是米糧壩高考失敗而來補習者,如吳耀軍等。原來這些人都是王的戀愛候補者,以前沒機會和王戀愛,如今來填補,都來追王。孫、羅一進屋,那滿屋男的都慚愧了,惶恐欲走。王一見二人來到,忙笑着迎接。坐下後,大家敘一些從前舊事。王只對孫說話,其餘人醋意大發,紛紛憤怒而去。立即宿舍裡就被無形清掃乾淨,只剩孫、羅和王了。王紅了臉,又只和孫說話。羅新成想插言,半天插不上一句。好不容易急紅了臉插上一句,王也不理,又問起孫天主來。羅新成受冷遇,脹紅了臉,憤怒地看着王。王有時瞅他一眼,盡是蔑視。羅新成羞愧已極,站起,叫孫天主:“我倆走了。”王說:“你先走嘛!” 羅新成大怒,掉頭就逃了。
孫天主最終同意陪他去了。陪去的原因,孫天主也莫名其妙。反正他想去看看,卑鄙的戲劇是如何演出。二人進了地區中學大門,迎面就見晏明星出來。晏從沒見孫來過,以爲是來找她了,就紅了臉恭候。孫天主本不理她,後忽想問問她,她叫孫天主去宿舍玩,孫天主就答應了她。她就回頭,帶孫天主朝女生宿舍去。孫天主叫羅新成:“你先去王維敏那兒,我後來。” 羅新成說:“我在這裡等着你。”
如今且說秦家。原來也甚貧困,孫江芳不時靠孫運發接濟。長女秦光美,嫁與趙羣偉,家境也甚困難,但兒子爭氣,趙國昆高中畢業,考取烏蒙財校,分在縣統計局。長子秦光漢在農業上,家境也只過得去。其長子秦國孝與孫天主同到則補中學,也考取高中。與孫天主同時高中畢業,未考取,不想補習,就回家務農了。次子秦光平,在農業上。秦光朝畢業分到蕎麥山中學以後,因縣教育局長是他在米糧壩師範讀書時的校長。他在蕎麥山中學教書也認真,便三下兩下,弄了個蕎麥山中學副校長讓他當。孫江芳二女秦光春,年紀已近十八歲,在農業上種生產,只未嫁與人家。秦光朝後將其帶到蕎麥山中學,從初一讀起。到初三時,秦已是蕎麥山中學副校長,升學考試時幫忙作弊,考入米糧壩師範。秦光漢次子秦國書,與孫天主同歲,小學畢業,未考取,也務農多年。孫天主考取高中時,秦光朝纔將秦國書帶到蕎麥山中學就讀。與秦光春同時畢業,也考取米糧壩師範。秦家先是無工作的。秦光朝工作,如今一年間秦光春和秦國書同時考取米糧壩師範,家道立爲之變,興旺起來了。
在則補同班的學生,有的一直在初中補習,如今考取地區農業學校。這日,一個當年在則補同班的學生賀仁德,來找孫天主。他在學校專門賭錢、打架,是個學校爲之頭疼的壞學生。孫天主聽他說他考在地區農校來讀書了,大吃一驚。問他怎麼考取的。他說:“跟你我說實話!跟別人我不說實話!我帶了匕首和課本進考場,考試時將匕首插在桌子上,就開始翻書。監考老師根本不敢過問,就這樣考取了。”然後邀孫天主外出吃飯,猛然問:“你跟晏明星還維持老關係沒有?”孫天主難過地搖搖頭,就說:“談別的。莫談這問題了。”他說:“我也聽老同學們講了,說你跟她毫無關係了。我想去追她!”孫天主默然不語。他說:“我請你跟我去!”孫天主說:“你自己去!我不去!”他說:“反正你已不要她了,就陪我去嘛!我跟她雖說同班,但素不交往,也無感情,去了她不理怎麼辦?你去了,她不得不陪着。這樣去上一次,熟了,下次我單獨去,也纔好辦。”孫天主想賀仁德本不蠢,此事卻爲何如此蠢呢,我跟你去,你還想追晏?就說:“那你就莫去了!”他說:“不去不甘心!她是我們學校當時的公主啊!我跟你一樣,也是農民的兒子!我們比晏明星、史元洪、劉振剛他們,差了一大截!他們在高層,我們在底層!征服晏明星,是我最大的夢想!如今我是個中專生了,而她還是個高中生。她比我差了!我想有把握!”孫天主說:“我問你一句:如果你真心愛她,可以追她。如果是玩遊戲,她很可憐了!我們都是他的同學,要關心她,愛護她,請你饒她了。她就是因長得太漂亮,被這人追來,那人追去,追廢了,追到今天這一困境。如果她不被人追,她早考取大學了。如果她這補習一年中,不談戀愛,努力學習,她是有望明年考個學校的。如果你再去騷擾她,那她這一生,就完了!徹底地完了!”賀說:“要說絕對真心愛她,那以前是真的。在我們同班那時,就是她和你纏着那一段,我可以爲她粉身碎骨,死而後已。現在呢,談不上了。她在高中就被人搞流產了,我怎麼還能真心愛她呢?即使想真心愛,也愛不起來了。只是追她玩玩而已。玩兩年,了卻我征服她的幻想,各走各的。”孫天主好不吃驚,說:“她流產?”賀說:“你不知道啊?”孫天主搖頭。賀仁德說:“她流了兩次產。爲什麼我們都清楚?因爲她是我們的女皇,全班學生都關心她啊!都在追問、探聽她的一舉一動。”孫天主難過地站起,說:“那我勸你一句,饒她了吧!天下之人,都是可憐人。” 賀仁德說:“我始終要去追了試試!”
孫天主便不理賀仁德,徑自回校,心中悲涼。他有怒火萬丈,卻無從發泄。高貴的,低賤了;微賤的,恣睢了。當年聰明、漂亮的小姑娘,人人心中的女皇。如今連一個賭棍都打心裡看不起她了。這是誰之過呢?明星啊,你爲何要長得那麼漂亮呢?漂亮於一個小姑娘,看來不是優點,而是大過。紅顏薄命,果是如此。他想去告訴晏明星賀的這些想法,勸她小心。但想想:關我什麼事呢?那是周瑜打黃蓋,兩廂情願的事啊。就沒有理會此事了。
路國衆已升任米糧壩縣長。之所以升得這麼快,是劉書記使了大力。但路剛升任縣長十多天,烏蒙地區政壇就變天了。因原省委書記退下去,原省委副書記升任書記,對烏蒙地委領導作了變動:書記調省檔案局局長。那書記先欲努力進省委、省政府班子,即使進不了,也想進省人大、政協,沒料調省檔案局,即覺這是降職,前途沒有了。省委先告知他時,他就指使全區各縣向省委上書,歷數他的政績,挽留他仍在烏蒙爲烏蒙人民作貢獻。省委答覆:如欲留在烏蒙,可任省人大烏蒙地區工委主任。書記才慌了,忙服從安排,去了省檔案局。劉書記的後臺不在,忙着想辦法。小劉原先在校時,同學中一女之父任省公安廳副廳長。其女長相一般,喜歡小劉,小劉不要。如今後臺已無。劉書記急叫兒子快去找這女的。那女的見小劉來追,心中甚悅。只過十日,即表同意。小劉在地委辦公室也突從書記秘書,變成了一般工作人員。知在地委辦已呆不下去,即忙活動調走。劉書記即對路國衆說明兒子另有對象,欲與路昭晨脫離關係。路父大怒,同時見劉大勢已去,即告斷絕關係,並通知路昭晨,從此劉、路二人在米糧壩水火不容。
孫天主和她一言不發,二人都心事重重,到了她們宿舍,還好,沒有人。坐下,都不說話。晏看窗外,孫看門裡,互不相視。後來孫天主開口了:“明星!”晏明星一喜,滿面春風,忙回頭笑着答應。孫天主說:“那天文立藝來約我,要我陪他來追你。他來追你沒有?”晏明星以爲孫天主要說二人私話,哪料話是如此,笑容收了,紅了臉,垂了頭,一言不發。孫天主說:“他明確跟我講,追你只是跟你鬼混兩天,過後各走各的。他並不愛你!這些話你叫他來對證都可以。你的學習怎麼辦呢?這樣下去你這一生怎麼辦?你前次高考爲何失敗?你怎麼一錯再錯呢?”晏明星承受不了這份羞辱了,號啕大哭,睡到牀上去了。孫天主站起來說:“我走了!羅新成請我陪他來追姑娘!”就走出門來。聽她還在哭,禁不住站下,想是否回去勸她。但羅新成已急了,跑來找他,問:“你怎麼倒把晏明星整哭了呢?”孫說:“跟我無關。”二人就到王維敏處來。
文立藝走後,孫天主幾天之間,如失魂落魄一般。世事令他想不通。人是什麼東西呢?恨極之時,他又想起她寫的那條子來。媽的,假話連篇!愛老子比天還高,比海還深!他真想去揍她一頓,撤回那原諒她的話!永遠不原諒她!無論她原先如何被人搞不搞,他其實還愛她。如今她不這樣愚蠢,他還可以愛她。但她不自重到如此地步,一錯再錯,永遠在錯事中生存,難道要在錯事中老死?老子一次原諒你,但不可能永遠原諒下去啊!他立即寫了一信譴責她,狠狠地罵她,宣佈與其斷交。拿到郵局,又火綠自己:“你跟這臭婆娘有何交往?更何談斷?真是庸人自擾!”將信撕了就回。發誓日後見時,不與其些微顏色。
只剩二人,反無一言了。王低了頭,紅着臉,不時掃孫天主一眼,盡是秋波。孫天主大吃一驚,那眼裡來的,盡是攝魂之光。他的靈魂已被攝起,朝她飄去了。王面色紫脹,手背、手指都紅了,突然閉了眼,伸了手來,拉了孫天主的手。孫天主不動,聽見她那心在跳,看見她那手在抖。她見他未罵她,才放心了,眼眶裡熱淚滾滾,說:“孫天主弟,你知不知道姐姐愛你?”孫天主說:“知。”王說:“那你爲何一直不理姐姐?”孫天主說:“你在那裡愛得忙不過來,我怎麼愛你?”她說:“我不愛他們,我恨他們啊!我想愛的人愛不到,我不愛的人瘋狂地來纏我!你又不來追我,我被他們追得無處逃身!這些人,我誰也不愛他們,是他們要強迫我愛他們!”孫天主說:“怎麼可能強迫你?”王說:“瘋狂地纏你就是強迫你。纏到你無法就是強迫得你無法,既然無法就只得服從。”孫天主說:“不可能。”王說:“你是男的,你當然不懂姑娘的處境。女的比男的可悲得多啊!男的可以自由選擇他所愛的人,看到哪個姑娘好,就去追哪個姑娘。女的卻無法辦到。她只能等着她愛的人去追她,如果這人不去追,那她就完了。”孫天主說:“那女的不會主動去追?”王說:“你說得好簡單!反正你不懂!我再說也枉然!像我剛纔拉你的手,我是豁出命來拉的,只拉過這一次。”孫天主說:“我給你一句忠言好不好?”王說:“姐姐都聽你的。”孫說:“你現在是搞學習要緊,還是戀愛要緊?”王說:“這我知道!我現在很可悲。本來我父母叫我在米糧壩補習,我爲什麼要來烏蒙補?我是遠離米糧壩那些厚顏無恥的地痞流氓們,一個人躲到一個清靜的地方去,不受一點干擾,什麼也不管,埋頭苦學習,一定要考取大學。我愚蠢嗎?我不愚蠢!你知道的,剛進初中時,我是全年級四個班第一名。結果就是被那些男生把我害慘了,學習直線下降,高考也失敗了。我知道我很可悲,就像今天,來了這麼多人,一大堆!我往哪裡跑?白天跑脫了,晚上有人來找。晚上跑脫了,白天又來了。纏得無法,我也不管,反正不是害我一人。你害我,我也害你。我學習下降,你也肯定下降,大家同歸於盡。不然我真無辦法。像這樣下去,我明白我明年又考不起了。我現在就真想回家了。到烏蒙以爲能逃脫騷擾,卻逃不脫,我在哪裡還能讀成書呢?”孫天主說:“你不對他們產生感情就完了。不理就完了。”她說:“你還是不懂!這完全不由人!糾纏上三天,人心就會軟,也就投降了。”
路對其女的安排頗爲爲難。路昭晨要考研究生,路父雖不反對,但認爲無益。說:“在中國,文憑是小事,關鍵是後臺。再有文憑,沒有後臺,也不起多大作用。古代還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是個名牌大學的本科畢業生,也差不多了。要幹事業,談何容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能庸庸碌碌混一生。你去考慮。”且對女兒在外,始終不放心,對其妻說:“不是我觀念保守,要是個兒子,那我就任由他去闖,絕不阻攔。但是個姑娘,能放心讓她去闖嗎?這個世界黑暗啊!”又自以爲是個縣長,還是不錯的了。對女兒要求也不大,又對其妻說:“告訴她,她的個人問題,自己考慮。孫家小夥的事,她決定。”夫妻倆見孫天主考取,雖學校很差,但人不錯,也就不限制女兒了。
說完,她就這麼拉着孫天主的手,頭低着,不說了。孫天主覺再被她糾纏一陣,他真要向她投降了。就說:“我要走了。我也不糾纏你。我們以後互相關心,互相鼓勵吧。”她說:“你再坐一陣。我還有多少話想跟你說。”孫天主又坐下。她又不說,只低頭想心事。孫天主又要走,她又不讓走。孫天主的心更越發軟,感覺心已貼近她的心了。她就死死拉着孫天主。孫天主說:“你有哪些話,說吧。說完我好回去。”她說:“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姑娘?”孫天主說:“我不知道。”王說:“你不愛我?”孫天主說:“愛你也沒辦法,現在要忙學習啊!”她就放開孫天主的手,俯向牀頭嚶嚶而泣。孫天主說:“我走了。”她不理。孫天主就走出來。心中一直不快。
吳明道、吳耀軍都到烏蒙地區中學補習。孫天主有時遇上他們,忙與二人打招呼。二人應一聲,都不與他說話,匆匆而去。高考是條鴻溝,它把人分了等級。連二人見孫天主,也自慚形穢了。這一日孫天主到地區圖書館借書,猛見晏明星背個書包,在去地區中學上學。就想叫她。她擡頭見了孫天主,一臉慚愧,急忙埋頭就跑。孫天主驚愕不已,想怎麼能這樣呢!等他省悟過來,她早跑不在了。他想起剛纔她匆匆急逃的情景,比百米競賽還快,心中就難過,想她何苦自卑呢!任何人都沒有自卑的理由啊!
回到學校他就想:她沒有去參加招工考試,而是補習,說明她的父母和她都是希望考個大學。但想想高考會考時他所見的她那成績之差,想補習一年也大約無濟於事。如果再在補習時談談戀愛,那更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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