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孩兒不孝,要先走一步了。”縱然面對生死尚無太多懼色,唐龍炎心中依舊有一絲掛念,只是埋在心中的這句話,或許,已經再也不能傳達到父母那去了……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從崖上一閃而下,那人先抓住了俞寒心,然後雙腿一蹬,跳到唐龍炎身旁,又將他抱了起來,口中笑道:“就還剩下這幾十丈的高度你就不行啦,我白養你十八年了。”說罷身形如電,在山崖上劃過幾道痕跡,便跳上了鬆檜蜂,一人一劍,傲然獨立。
唐龍炎與俞寒心二人見上得了鬆檜峰,方纔舒了口氣。二人見唐灝天和秦玉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們兩人,當下俞寒心面有羞色,低頭不語。唐龍炎也是滿臉通紅。
唐灝天輕輕咳嗽兩聲,微笑着對着俞寒心問道:“這位姑娘可是內閣大學士俞清遠之女?”
俞寒心心中微微一沉,,對着唐灝天和秦玉凝微微到了個萬福,口中道:“小女子便是,見過唐世伯,唐伯母。小女子與父母走失,還望伯父伯母多多照顧。”
站在她身旁的秦玉凝見狀,忙將她扶起,待得細細打量她的臉龐,但覺眉目如畫,舉世無雙,隱隱有尤甚於己之勢。當下心中也是一喜,口中說道:“一晃六年了,寒心越發的出落得清秀絕倫了,你別急,看看你身後是誰來了。”
俞寒心轉過身去,但見一對夫妻緩緩朝着自己走來。當下口中叫道:“爹,娘。”便飛奔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兩人。她雖自幼便冷漠待人,但一來這二人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二來這些天確實經歷了不少磨礪,是以縱然在外人面前,依舊有了難得的真情流露。
唐龍炎定眼一看,見那男子便是方纔所見到的俞清遠,而另一人則是與俞寒心一般一襲白衣,款款走來,定眼望去,但見一張絕美的臉龐閃現,與俞寒心極爲相似。若二人站在一起,便若姐妹一般。只聽那女子朝秦玉凝盈盈一拜,笑道:“姐姐多年不見,容貌更勝從前,眼下看來,你都要叫我姐姐了。”
秦玉凝與她闊別重逢,心中自然歡喜,當下笑道:“妹妹哪裡話,眼下我這副尊容哪敢與你和你的女兒比肩。”當下走到那女子身旁,低聲笑道:“這寒心便與你當年一般,不動聲色,便能傾倒衆生。冰瑩妹妹,看着你這個寶貝女兒,我都動起了生個女兒的念頭了。”這女子名爲秦冰瑩,也是玄武族之人,乃一長老之女,地位雖不及玄武聖女,但同樣氣質斐然,身份高貴,二人在未出閣時便是閨中密友,親密無間,此時雖嫁作他人婦,但關係向來很好,眼下相見,自然有數不盡的話要說。
當下秦冰瑩“咯咯”嬌笑一會,方纔道:“論昔日風采,眼前氣質,我哪裡及得上姐姐萬一?更何況姐姐你今後還不是她的母親麼,我養了她十七年,最終還不是得送到你們家的麼。你看你家龍炎的腰上,不是已經掛上了你曾經贈予我的寒冰玉麼。這下可算是還璧歸趙了。”
“哪有歸還,還說我呢,這不是給你們家送了個兒子麼……”
這邊兩位母親尚在喋喋不休,另一邊則是兩位父親在那交談不止。
“唐大哥你如此仗義,救下我不說,還在關鍵時刻救下了興元尹,有如此功績卻不居功自傲,實在讓人佩服。而在下全家皆由你們相助才得團聚,實在是不知如何道謝。”
“俞賢弟言重了,這只是我應做之事罷了……”
“眼下聖上還需我南下考察民情,看來可與唐兄同路了。”俞清遠微微笑道。
唐灝天嘆了口氣,道:“恐怕要讓俞賢弟失望了,如今興元尹中青龍一族幻術,尚未得解救,我自當親自送其歸京,況且還要與那趙光義算算舊賬了。”
俞清遠與他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五族之事,也很瞭解唐灝天的性格,是以早便習慣了唐灝天的狂人傲語,也不見怪,嘆道:“如此一來,我們兩家到還是錯過了,我雖派往江南,但妻女不必一同隨我前去,不如讓冰瑩和寒心在京城好好照顧你們吧。”
“不必,此去面聖我尚屬無奈之舉,前路兇險未卜,不必連累俞賢弟你,你還是帶着她們前往江南吧。”
俞清遠常年伴君之側,自然知道現如今皇帝的性格如何,當下不禁嘆道:“也罷也罷,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學士,在朝中也沒用什麼權勢,去了反倒需要大哥你來保護,稍有不慎反而連累你們,如此,我也只有祝願唐大哥你早日歸來,若無萬分把握,面對聖上時,能收斂就收斂一下,畢竟現在的聖上不比太祖,給唐老先生的承諾到現在看來或許是聖上的威脅也說不定,這也算是愚弟的一點建議吧。”俞青遠長嘆一口氣,眼中略有不忍。
唐灝天也是長嘆一口氣,擡頭望着天際,默然不語。
唐龍炎不願聽他們這般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左右無事,便四下張望,卻正好與俞寒心四目相對,當下二人皆是臉上一紅,底下頭去,身上的寒冰玉同時閃現出瑩瑩的淡藍色光芒。
俞寒心見到寒冰玉光芒一現,心中柔情又起,想起墜崖時自己強行啓動寒冰玉時候的大膽舉動,當下面紅過耳,又低下頭去,偶爾偷偷的擡起頭來,已然是少女懷春,眼中已滿含柔情。
卻聽這邊唐灝天抱拳道:“我還要護送興元尹回京,就不打擾幾位了。玉凝,炎兒,該走了。”
那邊俞青遠同樣抱拳道:“那在下就不遠送了。”
待得雙方相互作別,六人便分爲兩組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唐龍炎心中有些悲傷,便故意緩緩而行,落在最後,且邊走邊不住的回頭。
俞寒心默默的回着頭,一言不發,淚水便落了下來,這些淚水,便是用來滋潤時間與空間所形成的沙漠的吧。
秦玉凝與唐灝天知道唐龍炎的心思,也不阻攔,任由他慢慢走在身後。見兒子依舊戀戀不捨,秦玉凝便笑道:“你看我們的兒子,連魂都被勾走了。也不知道那俞家的小姑娘施了什麼法術。”
唐灝天低聲笑道:“我看未必,你看那俞家姑娘的樣子,誰把誰的魂勾走了,還說不準呢。”
靜靜的望着如同六年前一般的離別場景,唐龍炎百感交集。
六年前,你也是這般被你娘緊緊的拉着手,一直向前走,但那深深的回眸,卻深印我心。
六年前,你拉過我的手,輕聲告訴我,你叫俞寒心,也不知道過了幾年後我是否還記得這個名字;六年裡,我在榕樹上刻下我成長的痕跡,用此來告訴你,這就是我的回答。你走的時候我告訴你今年未現桃花,但你明年來早一些,便能看到山花遍野,你笑着告訴我你可以等,我便默默的告訴自己,一定要親自爲你搖一樹桃花,一樹不夠,我就搖下滿園的桃花,可惜桃花已經盛開了兩個春天,我卻沒有見到你。六年來,我未曾爲你做過一幅畫來保留你的容貌,但是你的樣子,卻早已在那日山間對我回眸一笑時,深印我心。
卻見那邊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停了下來,似乎擡起手來拭去了臉上的淚水。那兩人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而兩人身上的玉佩的光芒則越來越亮。最終,二人慢慢轉過了身子,繼續踏着對方不曾走過的路,緩緩離去。沒有臨別的祝福,沒有絲毫悲傷,此時少男少女心中充滿着堅定,堅信着一定能夠再度重逢!
華山上,陳摶老祖靜靜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幕,對着身後那人道:“此次你求我助他們一臂之力,我做到了,卻不知他們今後的路如何。少年,不知你怎麼看。”
他身後那人看了看那離別的少男少女,口中輕聲吟道:“此一生,斷念,隨緣,空悲切;至如今,苦笑,無言,望長眠。緣起緣滅,怎麼能由我等註定,或許在昔日山間,便已經種下了因果,便已經註定了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