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妃如今住的地方離蘭芙院稍遠,是一處樓閣,建於碧湖之畔,水波盪漾,風景宜人。原先此處多半用來款待重臣或是它國使臣,如今爲芷妃暫居之地,也算是當今聖上的一片寵愛了。她入住之後,此樓便取名瓊樓,想是爲了那一片思鄉之情。
奚月泠早先在凝兒處打聽過芷妃的住處,疾走了一會便到了碧湖之畔。褐色古典花櫺木門窗,額枋飾以旋子彩畫,綠色琉璃筒瓦廳,鑲金黃琉璃瓦脊和寶頂,整座瓊樓看上去古色古香,金碧輝煌,十分壯麗。
緩步走進瓊樓,就聽到了一陣琴聲遙遙飄來,傾耳細聽,那琴聲幽幽地傳來,帶起了一片漣漪,如泣如訴,足以觸動心靈深處最柔軟的一線。
奚月泠站在一樓駐足傾聽了一會,見一樓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循着那悠揚的琴音,她沿着階梯直接上了二樓。撩起層層的珠簾,隱約間看到一個白衣女子坐在不遠處撫琴,一雙晶瑩的眸子便專注地看着撫琴那人。
琴音漸止,一曲終了,楊芷緩緩地站起身,眉眼間還留着一絲淡淡的離愁,“讓丞相見笑了……”
正待上前的奚月泠停下了腳步,心下疑惑,丞相怎麼會在此處?輕輕放下珠簾,她將整個人隱在層層珠簾之後,她想聽聽丞相來此處所爲何事。去看看小說網?。
傅霖軒手捧一個紫砂茶杯坐在靠窗處,氤氳的熱氣迷濛了他的眼,清潤的聲音帶着一絲淡淡的惆悵,“娘娘琴技高超,只是未免太過哀愁,連我這聽琴之人都不覺心中鬱結。霖軒知道娘娘定還在爲小皇子之事心中傷痛,還請娘娘節哀順變,多放寬心纔好。”
“謝丞相關心了……”楊芷勉強一笑,輕聲道謝,臉色卻依舊蒼白,眼下籠罩着一片淡淡的暗色,“丞相一來便聽我撫琴,還不知大人今日來瓊樓所爲何事?”
“霖軒此次前來是爲了小皇子之事,娘娘也知道陛下已將查詢兇手這事交給了在下,昨日刑部再次提審了一直照顧小皇子的奶孃。她口中一直喊冤聲稱此事與她無關,說當時有一個娘娘身邊的貼身老嬤嬤吩咐她去御膳房取鮮奶,等她回來小皇子已經……未免她信口雌黃,胡亂說話,霖軒特來此詢問這件事。”傅霖軒淡淡道來,視線一直落在楊芷身上,細細觀察她的神情。
“我身邊的嬤嬤就只有劉嬤嬤一人了,我這就喚她出來。”楊芷臉色瞬時一變,臉色更慘白了幾分,對着一旁的侍女說,“快去將劉嬤嬤叫出來……”
“是……”那侍女也是一驚,急忙退下去找劉嬤嬤了。去看看小說網?。
奚月泠又往後退了一步,將身子隱藏好,免得那侍女出來發現。
“灋,你說那奶孃招供之人會是那日那個可疑的嬤嬤麼?”她想起那段斷線和牀底下的曼陀羅花粉,下意識地在心中詢問。
“可能性極大,我們就靜觀其變,看看情況再做打算吧。”灋的話音剛落,之前的侍女就和一個年紀稍大的嬤嬤匆匆走了進來,那人儼然就是那日她看到的可疑嬤嬤。
“奴婢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那劉嬤嬤“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神情慌亂。
楊芷瞥她一眼,面帶複雜,“丞相有話問你……”平日她待劉嬤嬤是極親厚的,也沒娘娘的架子,今日卻任她跪在地上,也沒讓她起身,想來是受了傅霖軒方纔之話的影響了。
那小侍女沒將方纔聽到之話相告,劉嬤嬤只當是娘娘喚她來侍候,如今見情勢不對,心中也急切了起來。她轉身面向傅霖軒,匆匆一拜,“不知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傅霖軒向來不喜歡宮中那些繁文縟節,清朗一笑,“劉嬤嬤先起身吧,只是問你些事,不必緊張。”
“是是,謝謝丞相。”劉嬤嬤瞧芷妃沒反對,就起身回話,“丞相有何事相問,奴婢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直照顧小皇子的那個奶孃昨日招供,說那日是你吩咐她去御膳房取鮮奶,等她回來,小皇子已經薨了,確有此事麼?”
“這……那日我確實是叫她去御膳房取鮮奶,可是就只那麼一會,奴婢實在不知她怎麼去了那麼久…”劉嬤嬤眼底閃過了一絲慌亂,雖然很快便恢復正常,卻還是被傅霖軒敏銳地發覺了。他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劉嬤嬤,仍是清雅溫厚的樣子,卻讓人心生懼怕,“她去了御膳房,那當時可還有人留着照顧小皇子?”
“奴婢一直留在殿裡,後來因爲娘娘着人來喚奴婢,奴婢看小皇子已安睡,奶孃去取鮮奶也差不多該回了,就關了門去回娘娘了。”劉嬤嬤額上慢慢滲出了些汗水,手腳都有些發軟,回話卻還算鎮定。
楊芷在一旁聽着,此時也說了一句,“當時我正陪着陛下,突然覺着身子有些不適,平常都是劉嬤嬤服侍我慣了,就差人去喚她的。”如此也就是應了劉嬤嬤的話,嫌疑又回到了奶孃身上,她怎會去了御膳房遲遲不回。
傅霖軒細細觀察兩人神情,心下了然,知道這嬤嬤會這麼說,昨日審問時那奶孃也提到此事,他已經派人去御膳房問過緣由了。“那日御膳房的爐子鍋子不知道是何緣故,都溼了生不起火,鮮奶沒熱過不好直接給小皇子喝,奶孃就只好在那裡等,這才耽誤了時間。劉嬤嬤,奶孃說當時小皇子已經快要睡着,她好好地哄着,你一定要她去御膳房去鮮奶,可有此事?”
那劉嬤嬤一聽這話馬上喊冤,“實在是冤枉啊,那小皇子當時明明哭得厲害,我看着覺着是餓了,這才吩咐她去取鮮奶,她怎好這樣血口噴人呢!娘娘啊,奴婢從你進宮就開始侍候你,你可要相信奴婢啊!”
楊芷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劉嬤嬤,又看着傅霖軒,正想開口,卻被打斷。
“娘娘,您還是先不要爲她求情,萬一這事真與她有關,娘娘情何以堪。”傅霖軒神情嚴肅了幾分,又看着劉嬤嬤,正色道,“劉嬤嬤,你現在與奶孃各執一詞,又無人可以爲你們明證,你還是先同我去刑部一趟,與她當面對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