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行雲確實是作家,這一點倒不假,只是他的創作類型跟尋常人不太一樣。
多年前,他離開故鄉的時候,並沒有確切的目的地,只是一路向南,走走停停,體會神州大地、大江南北的風土人情,在此期間,他靠打短工維持生活,幹過發傳單的,當過廚子,甚至還在工地上搬過幾個月的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溫情脈脈,有些冷若冰霜,還有些則是惡意滿滿。
話說回來,對一個孤身而行的外鄉人,遇到壞事的機會比遇到好事的機會多得多。
鐵行雲那時年輕氣盛,有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之氣,無論是他自己遇到的不平事,還是眼裡看到的,都想管上一管,結局自然不出乎意料,或是對上盜竊集團,或者對上地痞惡霸,總是以少敵多,勝少敗多。
幸虧他自小跟叔父練過草原搏擊術,體魄又極爲強健,再加上孤身沒有牽絆,該下手時敢下手,該撤離時能撤離,這纔沒吃過大虧。
鐵行雲雖然沒怎麼吃虧,但看着這些人渣一個個活的自由自在,心裡很是不爽,想找人傾訴一下,可他在外又沒什麼朋友,便將自身的經歷寫了出來,一段段發在某個小說網論壇。
他這些經歷既新鮮熱辣,又貼近生活,瞬間吸引了一大批擁躉,時間一久,居然有書商注意到他,在論壇上與他聯繫,要他把寫的東西整理一下,正式出一本書。
鐵行雲並不認爲在網上發牢騷也能掙錢,只是他當時確實也沒什麼錢了,便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整了二三十萬字,湊了一本書的內容,給書商發了過去。
三個月後,在書商的運作下,鐵行雲的第一本書《當代丐幫解密》閃亮登場,沒想到居然大受歡迎,短短几個月時間,便兩次翻印,銷售數十萬冊,一時洛陽紙貴。
書商大喜,支付給他一筆極爲不菲的稿酬,鐵行雲則是大驚,沒想到這玩意真能掙錢。
在書商的極力勸導下,主要是金錢的勸導,鐵行雲在接下來幾年,連續出了好幾本書,包括《東*行——活色生香的一週》、《雪域行——窮人的旅遊生涯》,居然全都大賣,一時間聲名鵲起,成了書商的搖錢樹。
從那以後,鐵行雲便過上了半是漂泊,半是寫作的生活,倒也過的愜意,直到前年,在此處遇到越青顏,纔算定居下來。
三人一見投緣,邊吃邊聊,邊聊邊喝,一直從中午聊到下午,直到日頭擦黑,越青顏纔要離開。
臨走之前,她給龐謝說了去學校的注意事項,包括在什麼地方吃飯,什麼地方上課,直到龐謝全都記清楚了,方纔離去。
……
次日清晨,龐謝一早離開住處,前往南詔大學,從這一日開始,便正式入學。
龐謝本以爲,在班級裡面,忽然多一個人入學,會引起很多同學的注意,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沒想到,現實與他的猜測完全相反。
與初中或者高中不同,大學裡面的人際關係已經接近社會了,人與人之間,多了一種淡淡的疏離感,除非牽扯到彼此的利益,否則誰也不會關心其他人的事情。
如果龐謝住校的話,也許同宿舍的人會問東問西,可是他住在校外,自然也就沒人真的關注他。
對於大學的課程,龐謝一開始是趕不上的,不過,很快就能聽得懂了。
這其中有兩個原因,第一,當初李天華自忖必死的時候,曾經花費幾天時間,把自己的平生所學總結成一本筆記,想要全部教給李月牙,後來李天華沒有死,筆記卻留了下來,龐謝對這本筆記很感興趣,就把筆記借了過去,有這本筆記打底,再加上一些參考書目,龐謝很快就對各學科的基礎知識有了些瞭解。
第二,龐謝已是踏入蛻凡六關的修士,精力比尋常人強得多,幾乎可以做到過目不忘,學習起來的效率非常人可比,再加上他體力悠長,一次學上十幾個小時也不會感到疲倦,效果自然強的可怕。
此外,越青顏偶爾也會過來,遇到一是弄不明白的,龐謝便去問她,有這麼一位學霸指點,自然是事半功倍。
種種原因之下,龐謝花了不到一週時間,便達到大學入門的水準,這等強悍的學習能力,就連越青顏也直呼可怕。
龐謝和越青顏在學校廝混的時候,鐵行雲則一直宅在家裡,天天悶頭守在屋裡,不知在寫些什麼。
只有湊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鐵行雲偶爾會講到,最近的寫作內容。
他前一陣子去了荊州南部一個叫做六河府的地方,遇到一件不吐不快的事情。
六河府顧名思義,府中地界有六條河流交錯,多山多水,崎嶇難行,外界對這裡一向有“七山二水一分田”的說法。當然,鐵行雲去了一趟之後才知道,外界的說法是錯的,哪裡是“一分田”,分明連“半分田”都不到。
鐵行雲去這裡的原因很簡答,大概在三個多月前,在荊州一帶採風的時候,偶然在某個工地上,聽幾個工友聊天,其中一個人說了一件事。
這個工友姓張名瑜,是六河府下老山鎮的人,說是兩年之前,他們那的某個山上發現了銅礦,於是當地一個極有勢力的王姓家族,通過種種運作,將這個銅礦買了下來,成爲私人資產,開始僱人挖礦。
事情到這一步,都還算正常,只是一幢普通的交易罷了,可是就在王姓家族買下銅礦不久,國際局勢不穩,大額礦產交易下跌,銅價隨之大降,一直降到挖礦成本高於銅價的地步。
這下王家可坐蠟了,要知道他們買銅礦花的可不是自家的錢,大部分都是通過融資手段來的,每個月的利息就不是少數,他們也知道,銅價能跌,自然能漲,問題是他們等不起,否則,高額的利息就能將他們拖垮。
面對這種情況,王家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思前想後,居然想了一個陰招,銅價是上不去的,那就只能想辦法把成本降下了,機械、能源、運輸這些成本都是死的,能降下來的就只有人力成本。
於是,他們開始在礦工的工資上打主意,招到人之後,先讓下礦幹活,到了領工資的時候,再想辦法扣錢,一直扣到所剩無幾。
這些招來的工人若是識時務,捏着鼻子認了,便拿一點錢走人,若是不識時務,非要討個公道,便非倒大黴不可,輕則鼻青臉腫,重則骨斷筋折,要是真有硬頂的,荒山野嶺死個人可真不叫事。
這個張瑜是第一批去的工人,後來發現形勢不好,也知道王家勢大,便拿了一點工資走人,對王家這種做法雖然不滿,但也敢怒不敢言。
有工友問他,這種情況下怎麼還能招的到人,答案也很簡單,先在府裡招,府裡不行還有州里,州里不行還有國內,國內不行還有東南亞那一片國家,總之,只要狠下心,沒有招不來人的。
幾個人邊喝邊聊,說過也就散了,鐵行雲卻記在心裡。
第二天一早,他找工地的工長結過工資,獨自前往六河府,想法子混入銅礦,在裡面幹了兩個月,把情況都摸透了,這才趕回來,打算就這事寫上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