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之間,小區裡的路燈漸漸亮起。
龐謝擡頭望去,窗外夕陽斜墜,玉兔東昇,烏雲漫卷,時間已經不早,低頭數了數封好的保鮮袋,差不多已經準備了一個多禮拜的量,於是收拾起自己用的藥材,打算等這一鍋藥湯煎好之後就走。
“咔嚓”一聲,門鎖轉動,李天華家的門從外打開。
“哥,我回來了!”屋裡傳來小女孩的嬌笑聲,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
“月牙,怎麼回來這麼早?今天補習班放學早嗎?”這是李天華的聲音。
“舅舅去接我了,送我回來的。”
“啊?舅,你來了,趕快進來坐!”
“天華,沒事,你忙你的,我今天沒什麼事,想過來轉轉,順便去補習學校把月牙接過來,吃飯了嗎?”
“還沒呢,正準備做。”
“怎麼這麼大的藥味?”
“正好有朋友過來幫忙熬藥,我介紹你們認識。”
隨着李天華的說話聲音,廚房門從外打開,一名氣質沉穩的中年男子跟在李天華身後,一起走了進來。
這名男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頭髮梳的整整齊齊,一件有棱有角的藏青色條紋襯衣,一條修身型灰色西褲,金絲眼鏡,機械手錶,聲音清朗,步伐有力,一副久居高位的模樣。
“這是我舅舅武中軍,舅,這位是龐謝,我朋友,今天過來幫我煎藥。”李天華解釋說道,但卻沒有細說看病的事情,似乎不想告訴武中軍太多。
“龐先生好。”武中軍主動伸出手來。
“你好。”
兩人握了握手,武中軍看着廚房裡堆積的藥材,對龐謝似乎有些好奇,不住的打量着他,卻忍着沒有問什麼。
“天華,時間不早了,這鍋藥湯煎好之後,我差不多該走了,下週用的藥湯都已經準備好了,回頭你按時服用就行。”龐謝轉頭對李天華說道。
“吃過晚飯再走吧。”
“我住的地方離市區有點遠,坐車不大方便,要是回去晚就沒車了。”
“好吧。”
“龐先生要去哪裡?我送送他。”武中軍忽然插話。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龐謝搖了搖頭。
“不要客氣,我平時工作忙,照顧不到天華,你來幫天華,就是幫我的忙了,這點小事就不要推脫了。”武中軍堅持說道。
“舅,你跟月牙先先歇着,我開車送送他。”李天華插話說道。
“你身體不好,還是好好休息,我去送小龐。”武中軍執意說道。
“好吧。”李天華苦笑說道。
閒聊幾句,武中軍和李天華先回到客廳,龐謝繼續留在廚房。
二十分鐘之後,龐謝把最後一份藥湯裝好,帶上了補益精元的藥材,從廚房走了出來。
“龐哥哥好!”
客廳裡,除了武中軍與李天華之外,還多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膚色白皙,面貌清秀,腦後梳着馬尾辮,一件青蔥色的連衣裙,更顯青春活力,見龐謝出來了,笑嘻嘻地起身問好。
“好。”龐謝含笑點頭。
“這是我妹妹李月牙。”李天華指着小姑娘說道,目光裡充滿柔情。
……
武中軍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在指紋識別器上輕輕一點,“嗚…”汽車自動點燃,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聲,轉頭望着副駕駛座位上的龐謝,問道:“龐先生,咱們去哪裡?”
“東海航空長安分部。”
龐謝伸了伸腿,車裡很寬敞,比張胖子的車寬敞許多。
“龐先生在哪工作?”
“嗯。”
武中軍點點頭,卻再沒有說什麼。
兩人一路無言,武中軍並不多說話,龐謝也不喜歡多說,就這麼沉默着,車裡只有電臺裡傳出來的悠揚音樂。
半個多鐘頭之後,汽車在東海航空長安分部門前停下,龐謝點頭致謝,提着藥材轉身下車。
武中軍坐在車裡,並沒有着急離去,望着龐謝的背影,點燃一支香菸,深深吸了一口,又長長吐了口氣,直到龐謝消失在宿舍樓之後,方纔掐滅香菸,掏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
“喂,小趙,你跟東海航空的高總聯繫一下。”
“也沒什麼大事,你問下他們長安分部有沒有一個叫龐謝的人,具體是做什麼的,品行怎麼樣,這人大概二十多歲,男的,身材還挺高。”
“哦,好,資料整好了給我發郵件。”
說完,武中軍掛掉電話,再次發動汽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您好,是532號的龐先生嗎?”
龐謝邁步走進賓館大廳,正準備上樓休息,忽然聽到有人喊他,回頭望去,說話的正是前臺。
“是我,怎麼了?”
“一個小時之前,有位先生給您留言,說是等您回來之後,去公司西面的川行客酒店,有位朋友在哪裡等你。”
川行客是一家酒店,門面雖然不大,檔次卻很高,味道也不錯,公司裡的高層經常去那裡待客。
“留名字了嗎?”
“那位先生他說他姓呂。”
“呂…”
龐謝只認識一個姓呂的,就是呂青城,當即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說罷,轉身就要上樓,呂青城找他不會有什麼大事,無外乎吃吃喝喝,以往倒還罷了,今天剛煎的補元湯,正要回去試試效果,實在沒空過去。
“龐先生,你不打算去嗎?”
“怎麼?”龐謝回頭問道,按理說,前臺只要把話帶到就可以,不會這麼多事。
шшш• тt kΛn• CΟ
“呂先生電話裡說,不見不散,他會一直在那等您,請您務必去一趟。”
“哦,好吧,我把東西放下就去。”龐謝微一皺眉,呂青城是老江湖,說話極有分寸,他能這樣說,一定有事情。
……
二十分鐘之後,龐謝放下藥材,兩手空空來到川行客酒店門前,還不等他推門,身穿素色長裙的長髮領班已經殷勤地拉開玻璃門,問道:“先生幾位?”
“我找人,姓呂。”
“哦,好的,請這邊走,二樓青羊宮。”領班低頭查了查登記簿,擡頭向他說道。
青羊宮是包間的名字,這間酒店所有的包間都是以蜀州名勝爲名。
龐謝點點頭,順着領班指的方向上樓,推開房門,包間裡的一切映入眼簾,偌大的屋子裡只有一張桌,桌子上擺滿了酒菜,兩個人,其中一位是呂青城,另一位則是一箇中年男人,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材極爲結實。
這兩人面前擺了兩個酒瓶,都是夠年份的蜀中名酒五糧液,都只剩下少半瓶的樣子。
桌上的菜卻沒怎麼動,或冷或熱十多盤菜,還都滿滿當當的,只有一盤尖椒皮蛋少了些許,一盤醋泡花生似乎被人動過。
看到龐謝進門,呂青城就好像看到救星,強打精神站了起來,指着身旁的中年男人,帶着滿口酒氣,說道:“龐…謝,你可…來…來…來了,這位是安保部部長趙虎行,說是想認識你,非要我把你約來…”
龐謝一怔,這個趙虎行是誰?爲什麼非要認識他?
還不等龐謝想清楚是怎麼回事,趙虎行已經緩緩站了起來,左手貼着呂青城的後背向上滑了半尺,正好到大椎穴的位置,輕輕一拍,呂青城周身一震,眼神裡露出一絲迷茫,隨即軟軟向後躺下。
還不等他倒下,趙虎行左手向下一劃,穿過他的腋窩,將他架了起來,向後託着走了兩步,放在旁邊的沙發上,聽任他呼呼大睡。
龐謝看在眼裡,不由提高警惕,趙虎行剛纔這一拍,看似輕描淡寫,實則爐火純青,若是再輕一分,呂青城未必會被震暈,若是再重一分,呂青城氣血受挫,醒來之後少不了要頭疼幾天,也就是這麼不輕不重的一掌,呂青城明日醒來,只會以爲自己昨日是醉倒了,不會有其他任何想法。
放下呂青城之後,趙虎行這才轉身,穩穩斟了杯酒,說道:“龐先生遠來是客,恕趙某招待不週,先乾爲敬了!”
說罷,他一揚脖飲盡杯中美酒,說了句:“請上坐!”
“是你要找我?有什麼事?”龐謝點點頭,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
“趙某一介武夫,生平沒什麼大志,平素不過混碗飯吃,可既然忝居公司安保部部長的位置,便要對公司上上下下的安全負起責任,龐先生身懷絕技卻藏而不露,屈尊在餐廳做一名小小的廚子,不知是有何目的,還請當面言明,只要與公司無害,只要趙某做得到的,自然一力相幫,即使趙某做不到,也會全力以赴。”趙虎行外表看着雖然粗莽,說話卻很有條理。
“趙部長開玩笑了,我哪有什麼絕技。”龐謝搖頭否認。
“這就沒意思了!”趙虎行怫然不悅,伸手倒了一杯酒,雙手將酒杯捧起,向龐謝走了過來,說道:“龐先生既然不肯多說,就請喝了這杯酒吧,只要喝了這杯酒,咱們就是朋友,我只當…”
“趙部長客氣了。”龐謝伸手去接,他不知道趙虎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也沒有多想。
不料,就在趙虎行雙手捧杯,杯口距離龐謝不足兩尺的時候,猛然向前跨一大步,雙臂一向一下,順時針向前一絞,酒杯猛烈旋轉起來,杯中之酒激射而出,就如離弦之箭一般,照龐謝面門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