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武中軍趁着月色,來到道觀門前,不顧夜深人靜,輕輕叩打門環,不大會功夫,大門從中打開,一個花白頭髮的藍衣道人提着燈籠從中走了出來。
老道提起燈籠,湊在武中軍身前,藉着微弱的光線,瞧清了他的模樣,驚訝問道:“武施主怎麼現在來了?”
武中軍拱手施禮,說道:“夙夜來訪,多多打擾,還請周老觀主恕罪!”
“我倒是沒什麼,你這麼晚趕過來,是來見他老人家的嗎?”周老觀主壓低聲音問道,似乎是怕吵到了什麼人。
“觀主說的不錯,我昨夜得到消息,聽說七妙先生今夜來此盤桓,特地來拜見他老人家。”
“武先生何必着急,他老人家這次要在長安呆一段時間。”
“人命關天,不敢不急。”
“啊?那趕快進吧!”
兩人一前一後,往玄幽觀裡面走去,不大會功夫,便已繞過正殿,來到後面的兩排靜室,只見其中一間靜室屋門微閉,隱隱透出燭光來,裡面似乎有人。
武中軍恭恭敬敬來到這間靜室門前,朗聲說道:“長安武中軍拜見七妙先生。”
“中軍來了,進來吧。”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武中軍聞言,連忙走到門前,輕輕推開屋門,邁步走了進去,周老觀主跟在身後,一起跟進屋子。
屋子裡陳設極爲簡單,只有一張雲牀,一張木桌子,收拾的卻十分素淨,看起來是用心打掃過。
雲牀之上,斜躺着一個年輕人,這人看年紀只有二十歲上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頭烏髮散在腦後,臉上一副慵懶神情,已經換上了一身棉布睡衣,似乎正要休息。
“弟子拜見七妙先生,老人家一向安好!”武中軍躬身施禮,周老觀主亦步亦趨,與他一起施禮。
若是不明內情的人在這裡,一定以爲這三個人吃錯藥了,明明躺在牀上的七妙先生年紀最輕,頂多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石中軍與老觀主年紀則要大得多,一個差不多四十多歲,另一個滿頭白髮,至少六十開外,可偏偏年紀大的把年紀小的稱爲老人家,年紀小的也不以爲怪,這幅場景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可是無論武中軍,還是老觀主都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真實年齡不知要超過他倆多少,至少周老觀主還記得,四十年前,他還年輕的時候,此人就是這副模樣,四十年後,風采依舊,就好像沒有絲毫變化。
“中軍,你不是道門中人,不用行這麼大禮,叫我卲還就是。”
“弟子豈敢!”
“你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卲還朗聲問道。
“弟子今日前來,是請先生救命!”武中軍肅然說道。
“從你面相來看,近期雖有小小挫折,未來卻是一片通途,實在談不到救命兩個字。”卲還打量他一眼笑道。
“不瞞先生,我不是爲自己來的,是爲了救我外甥李天華。”武中軍沉聲說道。
“這又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這孩子天生命苦,是我姐姐武中瑛與姐夫李異居的兒子,自從這兩人數年前遇難之後,便與他妹妹相依爲命。”石中軍說道。
“且慢,李異居?這名字怎麼聽起來像是長安李家子弟?”卲還插口問道。
“先生說的不錯,李異居不但是李家子弟,而且李家天策一脈的嫡系子弟。”
“那倒奇了,你們武家與李家自唐時便已結仇,可謂仇深似海,居然也會聯姻。”
“此中內情繁瑣,不是短時間能講清的,也正因爲這孩子的出身,姐姐與姐夫遇難之後,兩家人都對這兩個孩子不管不問,聽憑他們在世間飄零,只有我看在過世姐姐的份上,時常加以援手。最初,我還以爲能夠脫離李、武兩家世仇的旋渦,雖然平凡一些,但對兩個孩子也是一件幸事,不料,今年年初,李天華忽然染上重病,凡間醫院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除非是修行界的醫道高人,肯爲他煉製靈藥,纔有挽回的機會,可惜我一向身在紅塵,爲家族打理外務,半點修行也不懂,向家族求援,族中又以兩個孩子都姓李爲由,不肯加以援手,這才求到先生門下。”
“你們武家不管,我還想得通,這兩個孩子既然姓李,也算是李家嫡系,難道李家也不管嗎?”卲還有些詫異。
“不知爲何,李家確實不管。”武中軍說道。
“哦。”卲還微微皺眉。
“還請先生垂憐!”石中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且起來,報上他的生辰八字,容我算上一算。”
“好的。”武中軍當下將李天華的生辰八字報出。
卲還聽罷,掐訣唸咒,閉目沉思起來,片刻之後,睜開雙眼,搖了搖頭,說道:“這孩子我救不了。”
“啊!怎麼可能?”武中軍不由一驚,連忙說道:“先生劍、易術、醫、詩、書、畫、琴號稱七妙,李天華這點病,凡間是沒辦法,但對先生來說,不過小事一樁,怎麼會救不了?”
“我說我救不了,不是我治不了他的病,我是救不了他的命,你雖不懂修行,但也應該知道,醫者治病不治命,李天華命中有此死劫,縱然我給爲他煉藥,也一定會有意外發生,病情一定會有變化,終究是難逃一死。”
“這…這…難道真的沒法可想了嗎?”武中軍面色有些發白。
“除非有人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命數約束,才能爲他改命,可是這樣的大能,已經數百年未曾履足凡塵,莫說是你,就算我也沒有見過。”卲還細細說道。
“唉…既然如此,弟子告退了。”武中軍緩緩從地上爬起,渾身綿綿軟軟,沒有半分力氣,就好像被抽掉骨頭一樣,慢慢向後退出,臨出門前,忽然擡頭說道:“先生,近日有人爲我這外甥開了一副藥,似乎有些效果,不知先生能否過目一遍,看看能否增減其中成分。”
“你呈上來。”
武中軍連忙從口袋掏出一副藥方,正是龐謝爲李天華開的方子。
卲還拿過方子,掃視一番,說道:“這方子開得不錯,雖然救不了命,但也算是對症,我就不改了。”
“弟子明白。”
說罷,武中軍緩緩退出靜室,在周觀主的陪伴下,一起離開玄幽觀,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此時東方既白,天邊顯出一絲微光,秦嶺山中的巍峨景象,方纔嶄露頭角,可是武中軍卻心喪若死,絲毫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
……
望着武中軍稍顯佝僂的背影,周觀主搖了搖頭,重新回到觀中,漫步來到七妙先生所在的靜室,嘆息說道:“先生,您老適才沒有答應爲武中軍的外甥救命也是好事,免了許多麻煩。”
“這是爲何?”卲還揚眉問道。
“小道在長安府呆的日子久些,曾聽到一些風聲,據說李天華父母遇難一事,內情極爲複雜,牽扯到李家一件公案,李家上下無人出手,倒也不是刻薄。”
“牽扯到什麼公案?”
“據說,李異居當初得了一件奇珍異寶,到手不久就死的不明白,爲了這件奇珍,李家三脈還內鬥了很長時間,後來就不了了之,也不知是什麼結局,不過,以小道想來,這件奇珍既然是李異居所得,那麼即使李異居死了,也應由李天華繼承纔對。”
“可是李天華卻不懂修行…”
“先生明鑑,這就是其中關節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