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府有五大汽車客運站,分爲位於市區的東、南、西、北和西北方向,其中通往邊境城市泰巴拉娜西府的長途客車,只有南部客運站纔有。
“同志,麻煩買兩張去泰巴拉娜西府的車票。”售票窗口前面,一個略微有些駝背的乾瘦老頭笑着說道。
“兩張一共是四百七十四塊四。”女售票員在玻璃窗後面說道。
“好的,好的。”老頭從兜裡掏出一把錢來,有零有整,共同的特點是都很破舊,上面沾滿了油污,甚至有些殘缺。
“老先生,你可以通過網上支付嗎?我這零錢不夠,可能找不開。”售票員有些爲難。
“小同志,不好意思啊,我這人年紀大了,一輩子在村裡住,你說這些東西都不會用。”老頭陪笑說道。
“好吧,老先生,麻煩把身份證出示一下,現在購票需要查看身份證。”售票員接過這一沓錢數了起來。
老頭在兜裡掏了半天,卻沒掏出身份證來,只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信紙,往玻璃窗裡面遞去。
“老先生,我說身份證,你這是什麼東西?”售票員有些不解。
“同志啊,我們村長給我說過好多次,身份證這東西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買房買地都要用,千萬不能弄丟了。”老頭絮絮叨叨地說道。
“哦,是啊。”售票員有些不懂老頭想說什麼。
“所以我臨出門前,專門把身份證鎖在櫃子裡面了,壓在三牀被子底下。”老頭自豪的說道。
“我……”售票員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傷害,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
“這是我們村長臨走前給我開的證明,你看看,春明府,元謀縣,南柯鄉,大槐樹村,上面還有我們村的公章。”老頭自豪的說道。
“老人家,這個……這個……”售票員有些爲難。
“同志啊,你一定要幫幫忙,你看我旁邊這個小夥子,前幾天生了一場大病,年紀輕輕就發燒把腦子燒壞了,現在一天到晚就會傻笑,送到縣醫院去了,縣醫院說治不了。這次我是帶他去泰巴拉娜西府找一個老大夫,據說是從山裡出來的,這兩天在那裡坐診,聽人說可靈啦!要是買不到票,去的晚了,萬一把老大夫已經走了,這小夥這輩子可就治不好了。”老頭指了指他身後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臉色黝黑,從剛纔開始出現在汽車站的時候,臉上就帶着憨傻的笑容,一直沒有說話,聽老頭這麼一說,衝着售票員嘿嘿傻樂。
“可是……”售票員還在猶豫。
“同志啊,萬一他真傻了,這輩子可就娶不着媳婦了,我就只能找你們站長說說,看能不能把你嫁給他。”老頭不緊不慢地說道。
售票員聽了這話,不由翻了個白眼,又瞧了那個憨傻的年輕人一眼,心中一陣惡寒,連忙說道:“好吧,老先生,這次就把票賣給你們了,下不爲例啊!”
她心裡清楚,老頭嘴裡的話不可能真的實現,可是如果堅持不賣票,就是一場麻煩,搞不好還會影響飯碗,抱着少一事算一事的心思,最終決定的把票賣給這兩人。
“同志,謝謝啦,我就說嘛,這世上還是有好人。”老頭捏着兩張車票,笑嘻嘻的往候車大廳走去,距離發車還有一個多小時,完全用不着急着上車,可以先休息一會。
憨傻的年輕人跟在老頭身後,亦步亦趨,若是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兩人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
老頭和年輕人的運氣不錯,他們來的時候,前一波乘客剛走,恰好空了幾個空位,其中正好有兩個空座是連在一起的。
這兩個空座位左邊是一對情侶,似乎是從別的州府來南詔州旅遊的,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是不是向四周指指點點,聊些什麼東西,兩人手裡還拿着手機,偶爾拍些什麼東西。
空座位的右邊也是一位老人,看起來年紀不小了,至少比買票的老頭年紀要大,身前放着兩個大編織袋,還有一籃子雞蛋,頭上戴頂草帽,正遮在臉上,仰頭靠在椅背上睡覺。
老頭瞧了瞧候車廳的情況,略微躊躇幾秒,自己彎腰坐在了一對情侶的旁邊,然後一指身旁的座位,那個面帶憨傻的年輕人便也坐在那裡,一起等汽車發車。
任何一個城市,汽車站和火車站都是最複雜、最喧囂的地方,春明府也不例外。
老頭剛剛坐下不久,兩個很不搭調的人一起走進了候車大廳。
其中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年輕人,精神抖擻,穿着一件廉價的西裝,後面跟着那位年紀稍大一些,一臉憨厚的模樣,衣服很破舊,看打扮是村裡的農民。
啪!啪!啪!
“各位兄弟,各位姐妹,打擾大家幾分鐘,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姓陳,是豫州神都人,本行是做電子商務的,這次來南詔是來談一筆生意。”
西裝哥一邊拍手,一邊說話,傲然走到候車廳的正中位置,只看那副神情,就好像走上舞臺的明星。
“大家可能會問,我一個做電子商務的,跑到這裡跟大家說什麼?是不是準備改行說相聲?還是打算在這裡搞傳銷?”西裝哥毫不避諱的說出了大廳裡面很多人的想法。
越是這樣直言不諱,越是顯得坦白直爽,大廳裡面關注他的人越多,其中許多人原本帶着警惕的目光,看到他這樣自嘲,也放鬆了警惕。
“其實,我今天要說的不是我的事情,說的是一件世間少有的慘事,也是不平之事,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生氣!”西裝哥話鋒一轉,忽然慷慨激昂起來。
“十分鐘之前,我在對面的門口的小飯館吃飯,聽到鄰座一位大哥在打電話,剛開始語氣還正常,後來慢慢哭了起來,邊打邊哭,眼淚把胸前的衣服都打溼了!”
“兄弟們,姐妹們,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七尺男兒,在大庭廣衆底下哭成這樣,那得有多難受?你們說我該不該管,該不該問!”西裝哥揮手問道。
“該!”
大廳之中,爆起一陣熱烈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