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覓香樓燈火通明,歌舞聲聲。
而白小狸卻在自己的房間外踱來踱去,神情焦急。
林媽媽悄悄地上了樓,站在遠處朝着白小狸招招手。
白小狸見狀朝着身後的門看了看,還是走了過去。
林媽媽湊近白小狸,小聲地道“你說樓主她會不會來啊?”
“誰知道呢。”白小狸心中那個急啊踺。
要知道她可是一大早就收到了玄王差人送來的信,看了之後大驚,連忙讓青鷺把信給送給了雲落,可是這會兒玄王都來了好一會了,她家樓主卻還沒來。
這不存心在考驗她的小心臟麼?
那玄王來到覓香樓之後,就大搖大擺地進了她的房間,把下面那些客人的下巴都驚掉了。
從來不近女色的玄王竟然來逛青樓了?
而且還是在剛剛被賜婚之後!
這消息簡直太勁爆了。
而她白小狸,也就在玄王踏進她房間的剎那間,變成了整個月城女人們的公敵。
她何其無辜!
其實這些並不是重點,重點就是隨着時間的一點點過去,等不到雲落的南翼玄臉色越來越陰沉,整個房間內的溫度已經不能用一個“冷”字來形容了。
然後,她藉機逃了出來。
林媽媽擔心地看着不遠處的房門,她站在這裡,都能感覺到那徹骨的寒意,不由地道“你說我要不要先把客人們都疏散了啊?這萬一玄王發起火來,也能少死幾個人。”
“……”白小狸無語地看着林媽媽,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算了,我還是進去吧,我是偷溜出來的,再不進去,估計第一個死的就是我了。”白小狸嘆口氣,一步一挪朝着房間走去。
就在她準備開門的時候,推門的手卻忽然一頓,面露欣喜。
樓主來了!
屋內,一道身影站在窗前。
白衫墨發,金紗遮面,風度翩翩,氣宇軒昂。
明明是那麼嬌小的身子,可是這一身男裝穿在身上竟是十分的和諧。
南翼玄依舊坐在桌前,看着這個忽然從窗口躍進來的“男子”,脣角一勾,“雪影公子。”
“玄月公子,別來無恙。”雲落大方地一拱手。
南翼玄喝了一口酒,不甚滿意地輕搖着頭,“這覓香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本王是來找姑娘的,這會兒來了個男人,是什麼意思?”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雲落嗤鼻,笑了笑道“看來玄王並不歡迎在下,那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也不等南翼玄有所反映,身子一轉,直接躍出了窗外。
“你!”南翼玄“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眼看着她已經跳了出去,身影一晃,也跟了出去。
這個女人,不是一向都愛開玩笑的嗎?
這會兒怎麼一句都說不得了。
他在這裡等了她這麼久,她竟然就這麼給走了!
真是該死!
前夜扭傷的腳還未好全,這兩天雲落不跑不跳,所以沒什麼大的感覺,她甚至都快忘記受傷這茬了。
之前上來的時候還好,可是她剛剛轉身起跳太着急了,一個不注意,就牽動了傷處,鑽心的痛從腳踝處襲來。
那痛讓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半空中的身體晃了晃,竟是直接朝下墜去。
跟在她身後的南翼玄看到了她的異樣,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將她撈在了懷中,帶着她緩緩落地。
覓香樓下是月城最繁華的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看,那是什麼?”
隨着一道忽來的驚呼聲,衆人紛紛擡頭,然後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月華如水,清輝滿地。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紛紛揚揚的白槐花中相擁而落。
白色靜雅,黑色張狂。
可是相比這份唯美,更讓衆人驚訝的是,這兩人竟然都是男子。
“天,是玄王爺!”
“那……那白衣男子……怎麼這麼像傳說中的雪影公子啊。”
“玄月公子和雪影公子怎麼會一起抱着飛了下來?”
“天,這信息量太大,畫面太美……”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已經落地的兩人卻並沒有分開,確切地說是南翼玄沒有放開雲落的打算。
他的大手牢牢地固定在她纖細的腰間,低頭看着雲落,眸底帶着一抹擔憂,“腳還沒有好嗎?”
那天晚上,他眼看着她跳下屋頂,然後因着他的話而扭傷了腳。
所以,其實她對自己的話也不是毫不在意的,對吧?
難得輕柔的聲音讓正欲掙扎的雲落微微一怔,眯眼看向了他。
總是帶着滲人寒意的俊眸中,此刻
卻是滿含着擔憂和柔情,毫不遮掩。
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這個念頭一起,雲落就覺得很是諷刺。
前幾天還追着自己打打殺殺,昨夜還派人來裝鬼嚇她的人,又怎麼可能是真心對她的呢?
金紗下的脣角輕勾,雲落眸中帶着諷笑,“多謝王爺關心,不過你是不是先考慮下把我放開呢?”
雖然她帶着面紗,做了僞裝,可是被這麼多人圍觀着,還是有點難堪。
“不放!”隨着乾脆利落的兩個字,南翼玄的手又緊了幾分,“本王說過,再見面,就絕對不會放手了。”
“你來真的?”雲落皺眉。
南翼玄挑眉,“真,比珍珠還珍!”
“……”這油腔滑調,肯定是跟洛楓學的。
兩人的聲音不大,可還是被那些距離近,耳朵尖的人聽到了,頓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不僅僅是這惹人遐思的談話內容,更讓他們震驚是南翼玄嘴角的笑和眼底的那抹溫柔。
玄王爺向來以冷峻孤傲聞名,甚至在皇上面前都是寒氣逼人,更別說對誰笑了。
可是現在,他不但抱着一個男人,甚至還對他笑,對他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
簡直就是天下奇聞了!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多,許是礙於南翼玄的威懾,他們都只是竊竊私語。
可雲落和南翼玄是什麼耳力,再輕的聲音都逃不過他們的耳朵。
終於,南翼玄的神色起了一些變化,他眯着眼,凌厲的視線朝着周圍一掃,所有的聲音驟然停止。
這貨的視線真是比雷達還靈光。
雲落在心中感嘆着,忽然眸中靈光一閃,撫上一抹算計的光芒。
擡眸,清靈的眸中帶着柔情蜜意,嬌笑着擡手勾住了南翼玄的脖子,雲落用着略顯低沉卻不失媚氣的聲音道“王爺,我的腳好痛,走不了路了,您抱我好不好?”
突來的變故讓南翼玄身子一僵,而周圍的人徹底被秒殺。
雲落眨了眨大眼,一臉期盼地看着南翼玄,眸底柔情似水,一身男裝襯的她更顯陰柔,南翼玄只覺得喉間一緊,攬着她腰間的手瞬間變得滾燙。
感覺着腰間陡然升高的溫度,雲落意識到自己玩大了,身子一縮就想掙開,可是下一秒,腳下一空,整個人就被南翼玄橫抱在了懷中、
“嘶!”
周圍抽氣聲頓起,未等他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眼前這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已經騰空而起,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看着空落落的夜空,唯有頭頂的槐花紛紛落落,有人呢喃道“我剛剛是不是做夢了!”
天啓大陸十大公子排行第一的雪影公子和第二的玄月公子,竟然是一對?!
被南翼玄抱在懷中臨空飛越的感覺,雲落竟是一點都不牴觸,相反還有一種莫名的心安,而這種心安,她以往只在凌飛寒的身上感覺到過。
雲落並沒有掙扎,而是心安理得地靠在他的懷中,然後笑了。
她知道她爲什麼會在南翼玄的身上有這種熟悉的感覺,那是因爲她一直強壓着的那股怨氣,此時終於要爆發了。
那股怨氣來自凌飛寒,那個唯一可以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他就這麼走了。
她在皇宮中四面楚歌,被羣起攻之的時候,他只留下了一封算上標點都只有二十一個字的信,就這麼不告而別。
看到信之後,她沒有任何的反映,不是她強裝鎮定,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該作何反映。
就算只是徒弟,只是妹妹,他也不應該在明知道她身處危難的時候離開啊。
採藥……
對於這個藉口,雲落只能呵呵了。
恐怕他是被自己接連兩次的或暗示、或明示給嚇走了吧。
愛情這玩意兒果然碰不得,前世被傷得徹骨,這一世她還不警醒,現在又被傷着了吧?
好在,她還沒有投入的徹底,好在,兩人之間還沒有徹底的攤牌。
這樣至少他們還能跟以前一樣的相處,做師徒,做朋友,做搭檔……
可是,她的心還是會痛的啊,因爲,她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雲落的安靜和柔順讓南翼玄感覺到了異樣,微微低頭,卻見她將頭埋在了自己的胸前。
雖然對於她的動作很是滿意,但他還是輕輕地問道“你怎麼了?”
南翼玄的聲線很奇怪,低沉的時候讓人聞之生寒,可是溫柔的時候又讓人如沐春風。
雲落擡頭,眼中的傷感和失落早就斂起,挑着眉角道“南翼玄,請我喝酒好不好?”
“喝酒?”南翼玄眯眼,腦中浮現出上次在覓香樓中她酒後吻他的一幕,燦爛的笑在嘴角漾開,他點頭,“好。”
可是下一秒,雲落卻是搖搖頭,“還是不了,我會喝醉
的。”
喝醉了豈不是更好?
這句話南翼玄沒有說出口,只是很好說話地問着“那你想去哪裡?”
“嗯……”雲落轉了轉眼,視線落在了不遠處那幢最高的建築物上,手朝着那邊一指,“去那裡吧,我餓了。”
醉芳居四樓的豪華雅間之內,雲落看着滿桌子的佳餚,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
“玄王出手果然大方,那我就不客氣了哦。”說着,雲落雙手合十,嘴裡禱告了幾句,然後毫不客氣地開動了。
晚飯沒吃,她早就餓了。
南翼玄的思緒還停留在她雙手合十嘀嘀咕咕的樣子上,不由得好奇道“你剛剛是在做什麼?”
雲落頭也不擡,嘴裡含糊着道“禱告啊,感謝賜予我們食物的上帝。”
“上帝?那是什麼東西?”南翼玄的臉色有點不快,“而且這食物是本王賜給你的,你要感謝也得感謝本王吧。”
雲落擡眸,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哈,你還跟上帝吃醋?”
“吃醋又如何?”南翼玄倒是大方地承認了,“本王堂堂南月國王爺,難道還比不過那什麼上帝?”
“噗!”
雲落剛喝了一口湯,聽到南翼玄的話後直接噴出了。
這貨竟然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原本想說他還真比不上上帝,可是想了想還是道“嗯,你比上帝長得好看點。”
可是雲落的回答顯然並未讓南翼玄滿意,“僅此而已嗎?難道他學識比本王高?武功比本王強?你把他叫來,本王要跟他一爭高下!”
……
雲落手中拿着筷子,嘴裡卻停住了吃的動作,呆呆地看着憤憤不平的南翼玄。
這傢伙除了有可愛的一面,還有固執的一面啊。
“咳咳……”被雲落這麼盯着,南翼玄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眸光微閃了一下,繼而憤然道“吃飯都要帶着面具,你就這麼不想讓本王看到真容?”
原本在聽到她說要來吃飯的時候,南翼玄心中暗喜,想着你戴着面紗總吃不了飯吧。
可是,這女人面紗是摘下了,卻跟上次一樣又在下面戴着一張面具,氣得他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雲落眨眨眼,咬着筷子道“因爲我太醜了,怕影響玄王的食慾。”
南翼玄的臉色緩和了下來,雙手交叉地靠在桌前,好整以暇地道“反正本王今晚並不打算吃東西,所以你就放心地摘下面具吧。”
雲落好像很認真地考慮着,但最後依舊搖搖頭,“還是不了吧,我怕把你嚇跑了,這一桌子的菜就得我來結賬了,不划算。”
“哈哈哈哈!”南翼玄那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屋中,那麼的淋漓暢快。
多少年了,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這麼開心地笑過了呢?
五年?十年?亦或是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