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莊子樂發現自己躺在寬大的牀上。旁邊的乃大力還在熟睡。他拿起衣服,下了牀,走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洗澡。
昨晚自己怎麼稀裡糊塗就跟乃大力 一起了。
心中卻沒有任何興奮或是自豪,反而是一片茫然。
不知爲何,腦子裡一會想起楚嫣,一會又想起塗嵐,亂的很。
不知不覺快十一點鐘了,也不知下午還去不去公司上班。
乃大力也起牀了,穿好衣服,吩咐莊子樂去點了兩份外賣。
是時候正視自己和她的關係了。
莊子樂雖然不知道乃大力父親是誰,但能讓杜一鳴、高馳他們盡力巴結,能給乃大力提供這麼奢華生活的人,肯定是個大人物。如果自己也能巴結上他,那真是可以少奮鬥幾十年。這其實也是不少年輕人的理想。
他不敢說自己有多崇高,但他很清楚一點,這絕不是他想過的一種生活。
像她這樣一個放浪形骸的女人,又如何值得自己投入情感?
吃過這頓不知是早餐還是午餐的外賣,乃大力要莊子樂跟她回家一趟。
莊子樂也頗感興趣,她的豪宅會達到何種奢華程度。
車越開越遠,一直開到了市郊。
這又是一片隱蔽的別墅區,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這裡的別墅建築,全都比肥洋的林間小屋要大得多。顯然全是住宅房,而不是度假別墅。
乃大力讓莊子樂在一個寬大的房子前停下。
這房子大概有四層樓,門口有小院,種着小樹和花草。
莊子樂把車開進車庫裡停好,在乃大力的帶領下進了屋。
和林間小屋類似,一樓是個帶中庭空間的客廳,不過面積要大得多。
客廳中間有一組巨大的真皮沙發,四周牆面都用大理石鑲嵌,雖然是白天,吊燈卻都開着,整個空間顯得金碧輝煌,閃爍耀眼。
果然,這便是金錢的魅力!
客廳裡有個傭人模樣的婦女,見他們進來了,跟乃大力問好:“原來是大小姐回來啦!吃了飯嗎?”
乃大力漫不經心地說吃過了,帶莊子樂往二樓走去。
女傭大概是見慣了乃大力帶男人回來,對莊子樂沒有任何詢問之話,自顧自走開了。
二樓有一個開放的大書房,乃大力讓莊子樂一個人在這裡等她。
正中央擺着一個大書桌,上邊擺着毛筆架,和筆墨紙硯。
桌上還攤着幾張練過毛筆字的宣紙。
書法他是懂一些的,學校裡上過選修課。這些毛筆字還是很有些功底的。
桌上還有個小相框,裡邊是一張男青年的照片。
男青年高高瘦瘦的,一頭長髮,兩眼炯炯有神。雖然沒有楚嫣父親那麼帥,但也很有文藝氣質了,在那個年代應該也是很討女孩喜歡的了。不知是不是乃大力父親年輕的時的照片。
靠牆處豎着一排排的高大書櫃,上邊全擺滿了書。
莊子樂閒得無聊,一本本查閱書櫃上的書目。
有《資治通鑑》《史記》《精神現象學》,也有《紅樓夢》和《三國演義》,這書櫃一直延續到走道里,藏書量快趕得上一個小圖書館了。
走到牆角處,上邊掛着一幅中國畫卷軸,水墨畫的竹子。雖然不是什麼名家之作,但用筆用墨也頗有功底。他見畫上還題着一首小詩——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莊子樂小時候學過這首詩,一時記不起是哪位詩人的大作了。
旁邊的牆上還有一副毛筆書法作品,寫的似乎是一首詩。這幅作品用筆很有些狂放不羈,裡邊還有不少繁體字和草書寫法,又沒點標點符號,他默讀了好幾遍,纔將這段文字給解讀出來:
別用灰暗的色彩畫一副畫說這就是我們的世界
別用憂傷的調子寫一首詩說這就是我們的生活
別說靈魂疲倦了就要去等死
別告訴我人生的終點就是墳墓
我們的生活既不是享樂,也不是悲嘆
是行動,是每個充滿期待的明天
來,比一比,看我們誰能走得更快,走得更遠
擡頭仰望,那顆最亮的星星終將出現在前方
請不要做生活的懦夫
請挾豪俠之氣勇往直前
方能傲立於這紛爭的洪流
做一個絕世的英雄
留萬世英名於塵世
真是直擊心靈的句子啊。這幾天莊子樂一直很頹廢,對未來感到迷茫。但此時一氣讀下來,竟然心潮澎湃,似乎立刻充滿了勇往直前的力量。
他呆呆地站在這幅字面前,腦子裡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慢慢體味其中的詞句。
這時乃大力走過來叫了他一聲,他還沉浸在詩句中。
乃大力好奇地問:“你看什麼這麼出神?”
莊子樂這纔回過神來,說:“這字和詩都寫得很好啊。”
乃大力得意地說:“這是我爸爸寫的。他可喜歡看書寫字了,還有畫畫。可惜我一點都不喜歡!”
莊子樂讚道:“你爸爸倒是個大才子啊!”
乃大力非常高興,說:“他要知道有你這麼個知己,肯定很開心。對了,這幅字掛這麼久了,我一直不知道寫的啥內容?念我聽聽。”
莊子樂先將字讚美了一番,然後將他解讀的句子一句句念出來。
待他念完了,乃大力卻問道:“這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莊子樂真快噴血了,白話詩還看不懂。她父親這麼有才,怎麼會生了這麼個草包女兒。她這高考是怎麼混過來的?
他正不知如何給她解釋,就聽到樓下客廳裡有說話聲。
乃大力聽了一會,小聲說:“我爸回來了!”
莊子樂見她臉上並無任何歡快之色,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畏懼。想來她父親可能是個很嚴厲之人。
昨晚自己和他女兒已經那個了,此時如何去面對這位大人物?他若知道了,會不會派人把自己給暴打一頓?
但看他這書房的佈置,應該是個充滿書卷氣的人,做事應該不會那麼野蠻。
不能用乃大力的形象去揣摩她父親。
乃大力也沒有下去和父親相見的意思,拉拉莊子樂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上樓。
莊子樂做賊心虛,巴不得能避開他老爹最好。
兩人還沒走到樓梯處,就聽到樓下有人大聲說道:“麗麗回來了?”
莊子樂心中暗叫不妙,那女傭肯定在乃大力父親進門前就告之了一切。
乃大力停住腳步,應了一聲。
樓下那人又說:“不下來打個招呼嗎?”
乃大力無奈,從樓梯上往下走去。而莊子樂也只得跟着她下了樓。
沙發上坐着一個人,背對着他們,應該就是乃大力的父親。
乃大力走到沙發前,沒精打采地叫了聲:“爸爸,你好。”
那人一把將乃大力拉到身邊坐下,用手撫摸着她的頭髮,說:“不喜歡看到我是不是啊?”
乃大力說:“很喜歡啊!”
那人說:“我沒時間管你。你就一天到晚到處鬼混是不是?”
乃大力冷哼一聲。
那人說:“你今天又把男朋友帶回家來了?是上次那個嗎?”
乃大力說:“你不認識。”
那人轉過頭來看了看莊子樂,說:“是嗎?”
莊子樂心中早已狂跳不已,甚至想奪門而逃。剛纔他在樓下喊乃大力時,他就覺得聲音很熟。走到跟前時,又近距離聆聽了二人的對話,越聽越覺得熟悉。雖然這人背對着自己,沙發靠背又將他後背給遮擋了一大半,但他的腦袋太注目了。
一顆油光鋥亮的光頭!
胖大和尚!
“胖大和尚叫王建國,乃大力叫王雅麗啊,我他媽早該想到,只有這爛貨才能生出這爛女兒啊!我真是蠢死了!塗嵐肯定早就知道了,怪不得那天問我知不知道王雅麗父親是誰。”
莊子樂此時避無可避,硬着頭皮走過去。
此人坐在沙發上,如同一坨肉山般的身軀,不是他胖大和尚是誰?
“伯父,您好!”莊子樂低着頭,不敢去看他。
胖大和尚打量了莊子樂一番,說:“長髮飄飄的,學藝術的啊?”
聽他這語氣,似乎還沒認出自己來,莊子樂低聲嗯了一聲。
“剛畢業的?”
“嗯,剛畢業!”
“哪個學校?”
“清華大學。”莊子樂繼續把昨晚的謊話拿來擋駕。
“清華大學?有點本事啊。”胖大和尚有些感興趣。
莊子樂正擔心他問多了會讓自己露餡,胖大和尚突然來了個電話。
莊子樂忍不住和乃大力對視了一眼,這個平常放蕩不羈的傢伙,此時在父親面前,一點都不敢造次。
“她應該還不知道老紙和她老爹之間的恩怨。”莊子樂暗想。
不一會,胖大和尚的電話打完了,忘了要繼續拷問莊子樂,要留他在這裡吃個便飯。
莊子樂心中真是叫苦不迭,本因爲就此能矇混過關,還需要繼續犯險。
乃大力讓他在沙發上坐下,握住他的手,發現他手心上全是汗,就問他,很冷嗎?
胖大和尚並沒準備太多的菜品招待莊子樂。餐桌上也只有他們三人而已。
女傭在廚房做完菜後,很懂規矩地走開了。
這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家庭晚餐。
胖大和尚拿出一瓶威士忌,一邊給他們倒酒,一邊給他們講這酒的來歷。
那天在山中開詩會,莊子樂還鄙視這粗魯之人附庸風雅,今日一見,才知道這傢伙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只是不知他如何從一個長髮飄飄的文藝青年,蛻變成一個肥頭大耳的老色胚。
莊子樂很好奇,這王建國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陪着胖大和尚喝了點酒,又跟他吹了一會牛,不自覺有點飄飄然,忘了掩蓋自己的身份。
而乃大力見他倆相談甚歡,就說莊子樂也是學建築設計的,和她在一個公司,還是同事呢。
因爲胖大和尚去過他們公司,就又把莊子樂仔細端詳了一遍。
莊子樂被他凌厲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
“嘿嘿!”胖大和尚突然冷笑道:“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啊!原來是小 xiongdi你啊!”
乃大力驚奇地問:“爸,你們原來認識嗎?”
胖大和尚嘲諷道:“何止是認識。我們熟得很哪,是不是啊,小xiongdi!”
乃大力對這個稱呼有些不滿:“你怎麼能叫他小xiongdi呢?”
莊子樂低頭吃菜,不敢回話。
胖大和尚繼續冷笑:“小 xiongdi果然是年少風流。一邊和你們塗經理曖昧不清,一邊和我們家雅麗勾勾搭搭。可以呀,泡妞都泡到我家裡來了啊!”
莊子樂差點把嘴裡的菜噴出來了,明明是你個王八要佔塗嵐的便宜,還污衊老子。老子和塗嵐一直清清白白的好不好。
這畢竟是他老巢,他今天不能撕破臉,只能用尬笑掩飾心中的憤慨。
乃大力嬌嗔道:“爸,你瞎說什麼呢!這麼難聽!”
胖大和尚用審犯人的語氣問:“你跟雅麗,在一起多久了?”
“狗日的,老子昨晚把你女兒給 ,你想不到吧!”
當然,這是莊子樂咬牙切齒的心裡話。他真實的回答是這樣的。
“有一個多月吧。”
胖大和尚說:“很好。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和雅麗在一起了。”
“只要乃大力不讓老紙陪那五萬塊賭賬,老紙真的沒什麼損失。何況 。媽的!”
莊子樂一聲不吭。
乃大力反而急了,說:“爸,你憑什麼干涉我自己的事。我想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
胖大和尚瞪眼道:“你馬上要畢業了,以後不準再和這些亂七八糟的男人鬼混了!”
乃大力生氣地:“那你還不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氣得胖大和尚重重地將碗筷往桌上一拍,把莊子樂嚇了一跳。
看這對狗父女爭吵,莊子樂心裡真是樂開了花。
誰叫你個狗日的在外邊亂搞女人,這就是報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