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夜奔(下)

莊子樂猛地鬆開雙手,就感覺身體急速下墜。啪的一聲,落地了,下墜之力瞬間全傳導於小腿和雙腳之上,整個人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地上。

兩腳麻木了,站不起來,他顧不得那麼多,雙膝跪地,爬到牆邊,用手拍打鐵皮牆壁,小聲喊:“小筱,快點呀。”

突然,他發現小窗裡射出了燈光,心中一涼,這說明老吳已經撬開倉庫門了。果然,他聽到裡邊有人說:“媽的,人不見了。快找,快找。”

這時,看到小筱探出了腦袋,讓她趕緊先把旅行包依次扔出來,把它們放在周圍的泥地上。也得虧周圍是泥地,他雙腿才未受實質性傷害。如果是花崗岩或是水泥地,那他遭受的罪可就大咯。他用雙手不停拍打小腿,讓麻木感減輕後,強忍痛苦站立起來。

他讓小筱學他的樣子跳下來,但小筱搖着頭,說不敢。

莊子樂心中大急。因爲倉庫外牆所用的鐵皮並不是平板的,而是用機器軋成了瓦楞狀,接縫處還有大螺絲釘,正是因爲他對此十分熟悉,他剛纔鬆手時,還借用雙腿在牆壁上的瞪踏之力,免受身體在牆壁上的刮擦。因爲是夏天,單衣薄裳,一個不小心,肚皮掛到螺絲上的話,那瞬間就會開膛破肚,事後想想還是蠻嚇人的。

小筱雙臂力量小,要是手沒抓穩先掉下來了,後果不堪設想。

莊子樂腦筋急轉如電,決定採用電視裡常用的方法。

“小筱!你直接往下跳,我伸手接着你!”在這危機時刻,他已無暇考慮後果。

在莊子樂的鼓勵下,小筱已經將身體成功地鑽出了小窗,但面對這麼高的距離,可小筱畢竟是個小女孩,哪經歷過這麼危險的事,雙腿直哆嗦,哪敢往下跳。

倉庫內的喊聲、嘈雜聲越來越響,大黑痣一夥已經開始了全面搜查。

莊子樂站在小窗口下面,伸出雙臂,柔聲安慰:“小筱,勇敢點,你行的。”

小筱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哭着搖頭:“我怕……我怕……”

這時,莊子樂聽到裡邊有人喊道:“在那裡,要跳窗了。”大驚失色,他們的蹤跡終於被對方發現了。大吼一聲:“小筱,快跳呀,壞蛋追來啦!”

小筱鼓足勇氣,眼裡含着淚,尖叫一聲,兩眼一閉,縱身一跳。

莊子樂早已伸出雙臂,接住這個從天而降的小朋友。即使小筱輕得如同紙紮的,但下墜力量依然猛烈,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傳遍全身,立刻摔倒在泥地裡,小筱倒在了自己的懷裡。

小筱驚魂未定,像小孩一樣哭個不停,臉上全是淚水和汗水。

莊子樂雙手撐地而坐起,發現小筱全身抖動得厲害,只好把他抱了抱,他柔聲說:“小筱,趕緊起來,蹦跳幾下,看看有沒有受傷。”

小筱卻不肯去做,仍死死地靠在他胸口上。

莊子樂突然感到右手手臂上傳來一陣鑽心般的劇痛,剛纔倒地時似乎刮擦到地上的石頭上了。

黑暗中他來不及去檢查傷口,站起身來,催促小筱把地上的旅行包撿起來,趕緊開溜。

幸運的是,他雙腳雖然崴了一下,但還能強撐着走路。

他倆還沒走幾步,明晃晃的電筒光就照射過來。

“在這裡,在這裡。”有人喊道。

“糟了,目標暴露。”莊子樂暗罵一聲,往工地外逃跑的路給堵死了,只好往工地裡邊跑。

說實話,工地上障礙物極多,如果不開燈亂跑的話,崴到腳、碰到頭都算輕的了,像傷筋動骨、斷手斷腳這種重傷,那也是極爲常見的。

沒有哪個工人夜晚會那麼無聊,自己捉死亂跑。但莊子樂現在不得不冒死去做這個工地探險家。而大黑痣一夥爲了尋他報仇,同樣要冒這個風險。

於是乎,他倆和大黑痣一夥,就這樣在工地上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

很顯然,大黑痣對工地環境的熟悉度,那是遠遠不如莊子樂的。他只是偶爾在這裡來卸貨,而莊子樂可是天天泡在工地上的。何況,塗嵐一直逼着莊子樂寫工地日記,按照她的要求,他把工地上各重要環境都做過尺寸測量和記錄,一一上報給她。當時是叫苦不已,而現在則大大獲益。哪裡是死路,哪裡可以穿過,哪裡可以躲人,他都瞭然於心。真不得不感嘆,人生太奇妙。你最不願意吃的那些苦,卻有可能成爲你日後最寶貴的財富。

雖然莊子樂不敢把led燈光開大,但憑藉微弱的光線,他也可以帶着小筱,遊刃有餘地穿來穿去。

而大黑痣一夥可就吃盡了苦頭了,雖然他們開着電棒,但仍然會中招。

莊子樂就聽到他們頻頻發出“哎呦”哎呦的叫喊聲,包括“小王八蛋,抓到了非砍死他”的咒罵聲,以及對小筱的各種污言穢語的辱罵。

這時,他聽到一個人突然說道:“大哥,找不到小王八蛋了,撤了算了吧。”

“對,明天再來,現在太晚了。”

“好吧。大家都收工吧,撤了,撤了。”最後說話這人正是大黑痣。

很快,手電筒的探照光、說話聲、走路聲全都消失了。

從剛開始起,小筱就一直嚇得瑟瑟發抖,手心裡全是冷汗。此時終於鬆了口氣,說:“叔叔,他們都走了。”

莊子樂正要拉住小筱往外走,突然想到,大黑痣老奸巨猾,哪會這麼容易放棄。如果他們走了,這腳步聲應該是漸行漸遠,如何會瞬間消失。他們可能是躲在暗處,誘惑我們出來。他怕小筱不小心暴露方位,用手輕輕捂住她小嘴,在她耳邊小聲說:“他們沒走,騙我們的。”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蹲在一塊工牌後邊。

工地裡一時間又恢復到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莊子樂果然又聽到了腳步聲,黑暗中又出現了明晃晃的電棒光柱。自己猜得沒錯,大黑痣一夥並未走。

就聽到大黑痣小聲說:“媽的,這小王八蛋真狡猾,居然不上當。”

“大哥,那還找不找?”一人問。

“找啊。老子非找到他們不可。老子非要……不可……”大黑痣狠狠地罵道。

小筱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

聽到對方這樣侮辱小筱,莊子樂心中的怒火又被點燃,拳頭緊握,忍不住就要衝出去把這爛貨一頓痛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