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繼續說:
“袁青之前答應我,說和我聯手對付梁州,那個時候的他,應該算是被我說動了。$..但後來出了個崇明元將計劃打亂了,袁青不再參與了。我以爲是袁青重義不重理,看了我錯了,他就是想借這個機會甩掉和我合作,把我推到風口浪尖去當刀子,當替死鬼。明白了,大徹大悟啊!”
周康哈哈哈大笑,搖搖頭,喟然無語。
綠衣又說:“還有,我簡直太倒黴了,你說說,出賣情報的是你老婆,這怎麼可能成功啊?不過,我聽說好像她是跟你作對的吧?可就算她和梁州本就是敵對勢力,但她依然是你老婆啊,我怎麼可能成功呢?”
聽她提到劉雲琴,周康笑意頓時沒有了,整個人又變得低沉無比。
綠衣尷尬的做了個鬼臉:“不好意思啊,提到你的傷心事兒了,對了對了,我說說我後來的理想。”
周康疑惑的看着她:“你後來的理想?你想當女皇也就是前幾天的事兒啊,別告訴我,這兩天時間你又有理想了。”
“可不是嘛,被關着的這幾天,我又有理想了。”
“說說。”周康特別的好奇,幾天的時間裡,難道綠衣大徹大悟了麼?如果綠衣要拍馬屁,說什麼爲梁州添磚添瓦做出一番貢獻,那就是放屁了,周康纔不信呢。
綠衣兩眼憧憬的望着一個一個角落,滿臉帶笑的道:
“我現在的理想就是,每天能有人陪我說話。三天可以洗一次澡,一天可以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喏。你說,如果一個人能夠活成這樣。該有多幸福啊?”
“休息時間?怎麼休息啊?”
“就是能把手上的手銬解了,讓我活動一個小時,嘖嘖,多美妙啊。你都不知道,我的手腕現在都麻木了,可難受了。”
周康轉眼望去,綠衣的潔白如玉的手腕上,有好幾圈深深的紅色凹槽,那是手銬帶久了之後被金屬給勒出來的。如果皮肉破了,那麼久而久之,這手銬會長在肉裡去,這輩子都取不下來了。
不知怎地,周康有些感慨,昔日統帥數十萬白巾軍的大統領綠衣,昔日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的俠客,現在居然落到了這份田地。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
“不科學呀,你就這點理想麼?”
綠衣鄙夷的看了周康一眼:“你不懂,一個人吶。只有失去過,才知道曾經是有多麼幸福。大統領也好,爭霸天下的夢想也罷。前呼後擁的陣勢也行,那都是過往雲煙了。不騙你,現在你就算把我推上女皇的位置。我也不想做了,我現在啊,唯一的理想或者夢想,就是能夠自由自在,能夠每天有個人陪我說話,說到餓了吃飯,渴了喝水,困了睡覺,夢裡還說話!”
周康苦笑一聲:“這才幾天時間,你就這樣了?”
說起來,綠衣一臉的恐懼:“說真的,我害怕一個人,在這裡,我喘氣都能聽見自己的迴音,只有我一個人。一個人說話,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呼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呆,一個人看着鋼鐵門上自己的倒影,能把那倒影想象成另一個人。做什麼都是一個人,無時無刻都是一個人。”
“以往我覺得我是孤寂的人,一個人一輩子,去一座無名小島,活到死,是一種超脫世俗之外的心境。但我現在發現,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人真的很寂寥,還不如死。知道麼?我一個人在這裡住了我也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我只有一種情緒——無聊。你可別小看這個無聊,這無聊,無聊的我真的好想死,真的想死,並不是說說而已的。”
周康有些奇怪,左右大量了一遍這個小單間,這真的有綠衣說的這麼可怕麼?
“吶,我知道你不相信,算了,沒有試過的人都不相信的。”
周康說:“那你想出去麼?回到江南繼續生活。”
綠衣嚴肅的思考了一番:“剛開始想,現在就不想了。我現在只希望我和普通的犯人一樣,可以住集體宿舍,每天有幹不完的活,一週有好幾次被拉出去放風曬太陽,那該多好啊?說真的,就算你把我頭髮剃成禿瓢,我也願意。”
“想到梁州生活麼?”
“不太想。”
“爲什麼?”
“落差太大了,我怕我會不適應。說真的,我挺害怕的,如果再不小心做錯了什麼,被你們誤會,又關進來,那我豈不是死的心都有了?人吶,不能追求的太多,不能一步登天。理想小一點,達成了,會有巨大的滿足,達不到,也不會有很大的失落。但是理想過大,達成了也許會有空虛的感覺,或者不踏實,日日夜夜提心吊膽。達不到,會怨天尤人,會每天活在自己給自己的壓力之中。”
‘啪啪啪’
周康鼓起了掌,大吼一聲:“說得好,你頓悟了!”
綠衣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嗎?難道說一個人被關久了,精神世界就會變得豐滿?哈哈哈,喂,你說,是不是上古聖賢們,爲了闡述出一句道理深刻的箴言,都會提前把自己關小黑屋啊?”
“哈哈哈哈,也許吧。”
笑着,周康道:“你等等,我叫人送來一些酒菜,我們邊喝邊聊。今日本王才發現,與你相見恨晚吶。”
綠衣的笑容頓時爬上了俏臉,嘰嘰喳喳的道:“真的啊?我要吃辣椒,梁州特產的辣椒,有沒有啊?”
周康笑道:“有!”
“我要吃食爲先的麻辣雞,祥記豆腐腦,多放辣椒。二十串烤羊肉,四十串腰子,別的不要了,這就夠了。對了,我要喝紅星酒廠的頭道酒,不要勾兌過的。”
“這麼多你吃的完麼?”
“不是還有你麼?”
“也對。”
說着,周康打開大鐵門,將綠衣點的菜告訴了守在門口的親兵,又道:“來個人,把綠衣的手銬解開。”
衆人大驚失色:“殿下,萬萬不可啊。”
“殿下,那綠衣身懷絕世武功,若是將其束縛解開,您……”
“若是她要挾於您,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都活不成了啊。”
“……”
這時,綠衣朝外邊喊了一聲:“嘿,不用給我全部解開,你們只用解開我右手的手銬,讓我使筷子就成。”
周康笑道:“照她說的辦。”
衆人一聽,想了想,綠衣的四肢有三支都被鎖着,騰出一隻手來,只要殿下和她保持距離,想來也無妨,便無奈的領命,將綠衣的右手解開了。
右手一放鬆下來,綠衣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甩了甩快沒知覺的腕子,道:“可算是把我一隻手解開了,我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老婆是我的剋星,要不是她,我不會在這遭罪。但你又是我的福星,要沒你,我可能這會兒還在跟自己的影子說話呢。”
“哈哈哈哈!”
“甲,我感覺不妥,那個女人功夫太厲害了,我怕她即使只騰出一隻手,也能使出一些功夫。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殿下其實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根本不可能敵得過那女人。”
說話的乃是出去買酒菜的親兵,而周康的親兵沒有名字,只是按照甲乙丙丁來排號的。
“唔,你說的有道理,那怎麼辦?殿下非要進去和她聊天,又不准我們進去看護,說打擾他的談性。”
“我倒是有個辦法,但估計殿下也得中招。”
“什麼辦法?”
“我們往酒菜裡放一點軟筋散吧?如此一來,那女人就使不出半點功夫了,雖然殿下也會中招,但殿下本來就手無縛雞之力,無妨的。就是我們乾的這事兒有點大逆不道啊,給殿下酒菜裡下藥!”
“唉,管不了那麼多了,殿下安危爲重,我們做事不能拘泥小節。”
說着,二人便又去了一趟藥店,老闆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相貌猥瑣,有些邋遢。但身份不可小覷,因爲他參加過樑州興辦的現代醫學短期班,並且以那一屆最高成績畢業的。
兩名親兵來到藥店,甲喊道:“老闆,有沒有那種藥?”
“哪種藥?”
“軟筋散。”
藥店老闆警惕的看了二人一眼,心裡在猶豫,這二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該不會是犯罪分子吧?還要軟筋散?
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們用來幹什麼麼?”
二人對視一眼,感覺這個很難解釋,又屬於梁州的機密,還是不能說。
猶猶豫豫的道:“想對付一個功夫高強的女人。”
聽完,藥店老闆明白了,上上下下掃視二人一眼,好心教育道:“年輕人,沒事不要總想歪門邪道,這種事兒是不能勉強的,據說犯了這種事,要被抓進去關幾十年呢。”
甲納悶道:“什麼事啊?犯什麼事啊?我們就想對付一個女人,但是她功夫高強……”
還沒說完,藥店老闆打斷道:“你們和她認識麼?”
二人心裡疑惑,這人有病啊?問這個問題幹嘛?不過想想,應該算是認識吧,於是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