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的臉上,表情悄然之間,發生了變化,冷豔之色,一點點的消失,惶似揭開了一層面紗,雨後的山麓,吹散水汽,顯出真容。那是一張顯得很孩子氣的臉龐,眼睛很大,靈動光亮,眉毛纖細,帶着微微的彎,修長,嘴脣、鼻子都顯得小巧精緻,泛着瑩潤的光澤,如同羊脂,白皙,聖潔,就像天使面龐。她的氣質,忽然之間也變化,變成了一個狡黠的少女,給人一種,內心裡藏着無數鬼點子的感覺,不失倔強、古怪、任性的味道。風馗首一看到這雙眼睛,立刻就認了出來,正是當日渡劫結束,在乾鼎閣頂層,驚鴻一瞥的那雙眼睛。風馗首冷哼一聲,道:“果然是你。”
少女大眼睛怒視着風馗首,扭了扭肩膀,嬌喝道:“是我又怎麼樣?把你的爪子拿開。”
風馗首一臉冷笑,目光一轉,看見一個老人,正謹慎的藏在被他轟碎的通道出口處,偷看,顯得極爲小心,鬼鬼祟祟的。風馗首目光一寒,冷喝道:“木長老?”老頭搖了搖頭,一臉哭喪,頗爲警惕的瞥了一眼少女,踟躇着要不要出現。少女冷哼一聲,忽然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她似乎沒有半點被人控制的覺悟,自顧自的做着主張。
風馗首警惕道:“沒有玩什麼詭計?”
少女不屑的冷笑,道:“只要,我叫一聲,立刻就會有人,把你轟成肉泥,你覺得我還需要玩陰謀詭計麼?比如說,這個木老頭,一根手指,都能將你戳死在牆上。你不要太自以爲是。”
風馗首嗤笑道:“你不玩陰謀?!那你僱殺手,是什麼意思?自己打自己嘴罷!”
少女啞然,身體忽然一陣扭動,全身的真元涌動,變化成薄薄的一層,流轉全身,使得她忽然之間,變得滑溜無比,身形一動,居然從風馗首的控制之中,輕鬆脫身。少女看着一臉不可思議的風馗首,不屑的笑道:“你根本拿我沒辦法,現在還和我談什麼?我不過是覺得好玩而已,哼哼,你居然還得寸進尺。”少女脫困,然後說話的幾個呼吸之間,風馗首就感覺到,幾道隱晦而強大的氣息,無形之中,已經將他鎖定,隱隱的形成了合圍之勢,隨時都可以將他當場拿下。少女得意洋洋的看向風馗首,仰着頭,幾乎是用下巴尖兒對着他,才叫一個趾高氣昂。風馗首全神戒備,卻不懼怕。他臉色平靜,不急不躁的繼續道:“爲什麼要殺我?”雖然是平靜的說這話,卻有幾分俯瞰的味道,是一種狂傲之氣。少女回過頭,看向露出半截身體的木長老,道:“木老頭,回去擺弄丹方去,這裡沒你什麼事了。”老人家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如獲大赦,退了回去,不但如此,暗中裡,那幾道超越了仙君境界的隱晦氣息,也都解除了鎖定。風馗首看不出少女唱的哪一齣戲,並沒有放鬆警惕。這時候,少女一臉的若無其事,道:“你們兩個,隨我來吧——如果想知道答案。”飄然向第九層走去,妖嬈的身材,曲線曼妙。
風馗首和白曉亦對望一眼,默默的跟上。
很快,三人到了乾鼎閣堪稱禁地的第九層,一間算不得寬敞的房間裡。房間之內,很亂,丟着許許多多的玉簡,玉符,丹藥盒子,很多古書,法寶材料,還有少女的衣裙,最顯眼的是那一張天鵝絨的柔軟大牀。少女懶懶的坐在柔軟的牀上,姿勢慵懶愜意,毫無半點戒備的樣子。但單是她的修爲,就足以風馗首和白曉亦提高警惕了,更別提還是在她的地盤上,身在乾鼎閣之內。他現在已完全相信,只要少女一聲尖叫,就能引出幾個,讓九州修真界都震動一下的高手,爲其所用。這個看似天真散漫的少女,太神秘。少女掃了一眼風馗首,隨意問道:“白龜道人的傳人?”風馗首點了點頭,對少女忽然之間扳回局勢,很不適應。現在,優劣之勢,完全的倒置,少女顯然已經完全掌控住了局勢走向,成爲主導。“老傢伙帶你們來的島上?”少女繼續發問。風馗首繼續點頭,不明所以。少女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還不錯。”自顧自一般。抓住一個間隙,風馗首正要說話,少女卻猛然出言,將他的話堵了回去,道:“不要問我爲什麼要殺你!”少女顯得不耐煩,繼續道:“我沒有想要殺你,只是不信那些老傢伙的眼光,想要自己考驗一下而已,沒有惡意,只是覺得好玩。信不信由你。天天修煉多無聊,總要早一點樂子吧。你知道的,我有用不完的靈石,能夠用這些靈石,辦成許多你想都沒法想象的事情。整個乾鼎閣,都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很富有,對不對?!”少女說話,不像在炫耀。風馗首和白曉亦沉默。少女覺得很滿意,哈哈的笑了出聲,道:“最喜歡血手這種只認靈石的主,只要給了靈石,來十個,殺十個,他們也不會有怨言,頂多把你列入危險名單,派更加厲害的角色來對付,他們的殺手多的是。殺手嘛,要麼殺人,要麼被殺,太簡單了。以前,我在中州玩耍,用五千萬靈石僱傭血手的殺手,來殺我自己,那一次,血手損失了八個仙君境界的殺手,損失慘重。反正我覺得賺回來啦,還爲仙道狠狠的出了口氣。要是你現在心裡有氣,想找出氣筒的話,我立刻給你幾千萬的靈石,你也這樣玩一次。血手的殺手,最適合當出氣筒啦,而且真的很好玩,很解氣。”少女的一番話,聽的風馗首白曉亦一陣頭皮發麻,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女,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異乎尋常啊。
“僅僅是爲了好玩?”
風馗首喉嚨裡,有幾分乾澀,聲音沙啞,簡直欲哭無淚。好玩,也不至於,拿別人的命,來玩啊。
少女抿着嘴,道:“好玩的同時,也想讓你鍛鍊一下呀。血手的殺手,在同等的境界,通常都是出類拔萃的,甚至越級刺殺,都不是問題。就像當初的黑夢,他們就是刺殺過仙君境界的角色,並且成功了,不過被你殺了一個,讓人費解。用他們來歷練,效果很好。你放心把,血手暫時是不會放棄你的,因爲我又追加了靈石,而且他們初到殤州一帶,要豎立口碑,不把你拿下,他們幾乎不會罷休。我實在是給你選擇了一個再好不過的時機,啊哈哈……”少女,是個天生的自來熟,絲毫沒有把風馗首和白曉亦當成外人的樣子,健談程度,超乎想像。
風馗首和白曉亦,有幾分摸不着頭腦了,好像在聽一些列詭異的故事。
少女略一思索,記起來什麼似的,忽然補充了一句道:“送你破書的老傢伙,是我爺爺,渙海寶島島主。現在,一切都不奇怪了吧?”
“島主?”
風馗首和白曉亦發出了不同程度的驚呼,這太出乎意料了。誰能想到,那樣的一艘破船,那麼一個貌不驚人的老船家,竟然是名震九州修真界的渙海寶島島主。風馗首想想自己在島上,受到的種種優待,便一點也不奇怪了。原來,寶島護衛的不作爲,是因爲有着這一層的關係在內。難怪,他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現在倒是放心不少。看着號稱渙海寶島島主孫女的少女,臉上浮現幾分尷尬幾分真誠的笑容,道:“風馗首!”
少女不屑的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風馗首,不領會風馗首的示好,道:“早知道了。風馗首嘛,白曉亦嘛。有什麼好說的。”
“你呢?”
風馗首問道。
少女騰一下站起來,注視着風馗首,小臉緊繃,一副狠辣的表情,道:“想來不打不相識的老掉牙橋段麼?”咄咄逼人,果然不走尋常路線。
風馗首搖了搖頭道:“我不稀罕你這樣的朋友。我只想知道,讓我在渙海寶島焦頭爛額的人,叫什麼。我幫你打下寶雲閣,其實已互不相欠。”
少女目光漸冷,冷哼道:“你給我記住,我叫龍舞陽。什麼你幫我打下寶雲閣,那是我龍舞陽給你的機會,給你報恩的機會。不要忘記,是渙海寶島,保證了你們這段時間的安全。不然,你以爲你們能逃得過金蛇和魔道的圍剿?不自量力,自高自大!”
“龍舞陽麼,我記住了。曉亦,我們走。”
風馗首已被徹底打敗,充分的認識到了,靈石和勢力的力量,上了一堂生動的課程,領教了,長見識了,備受打擊,也受益匪淺。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在乾鼎閣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的確很難有什麼叫板的籌碼。風馗首和白曉亦離開乾鼎閣,龍舞陽並沒有絲毫的阻攔,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直到風馗首和白曉亦走出乾鼎閣,龍舞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冷哼道:“天才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數落的一愣一愣的,太有意思啦。不過,還真是一個怪胎,竟讓他捉住了我。一根筋的傢伙,好像爺爺說的那種犟牛,哦,不對,是執著堅韌……”少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臉龐上,輕輕一抹,一張完全不同的新面容呈現出來,而少女的手裡,多了一隻奇異的面具,如水一般,很薄,幾近透明。這時,少女的面容,纔是她的真容。顧盼之間,眉目生情,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誤以爲天女神仙。白曉亦與之相對,都要黯然失色。少女忽然盈盈一笑,笑出了聲,道:“千幻,千幻,我有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