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修士看見邋遢老人忽然追了上去,攔住了風馗首去路,無不臉色微變。很是複雜。風馗首自不知道這些,眼裡看見這個糟老頭,心裡思索如何迅速將之擺脫或者擊殺之。此地不宜久留,他估摸着一旦到了雲州,這些海上強盜如何猖狂,也不敢造次到穿過沉沙海,直追到雲州去。
地頭蛇囂張,也只限在自己的地盤上而已!
所以風馗首隻要逃的夠快,總有機會逃出生天的。
冷笑了一聲,風馗首歷喝:“笑話,借你參悟,不是借羊與狼麼!到時候羊肉入腹,你還會吐出來?!既然狼子野心,何不露出真面目來!要搶便搶,少來這些彎彎繞的把戲。”
風馗首話音才落,已經出手了,尊龍出海使他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影子,自己已經衝殺而出,葬仙刺已然握在手裡催動,電光石火間陡然逼近,降臨在老傢伙的面前,葬仙刺射出,如同一道火線攸乎一閃,往老傢伙眉心而去,然後空閒的一隻手連連揮動,天龍真氣炮不住打出,封鎖了老人一切閃避的方位,一氣呵成。
“何苦啊何苦!我說話從來一言九鼎,你卻偏偏不信。說是借就是借,借和搶是不同的。年輕人,我張驥的口碑,是極好的,希望你考慮一下!對你有巨大的好處。”老傢伙張驥佝僂着背,不急不緩的說話,從容淡定。
忽然凌空裡一跺腳,那一方空間變成黑漆漆一片,好像打碎的琉璃一樣,發出咔嚓一聲脆響,張驥已經消失不見,風馗首的一切攻擊居然完全落空。等到再度現身,正笑眯眯的捏着風馗首的葬仙刺,仔細的把玩着,一邊玩弄還不時讚歎一句:“好精緻的手法,現在的九州修真界恐怕很少有人如此精通陣法了!不錯不錯……”
風馗首驚的目瞪口呆,感受到葬仙刺徹底平靜下來,完全疏離了自己的操控,雖然自己的一道意念尚且盤旋在內,但無論如何也催之不動,好像從自己身上剝離了一樣。
“高手!”
風馗首心頭咯噔一跳,很不是滋味。
張驥把葬仙刺琢磨一遍,似失了興致,咧嘴一笑,居然揚手把葬仙刺向風馗首打了回來。
風馗首一陣詫異,趕緊收起葬仙刺。
張驥看着風馗首一臉驚疑,便說道:“好是好東西,但不和我口味,略表誠意,所以奉還與你。大概你也該有一個判斷了吧!我若是想搶你無空門,簡直易如反掌。而且那些人也無可奈何,他們想從我手上搶東西,恐怕連找到我都難!”
風馗首往遠處細看,果然看到一衆尾隨而來的修真,臉色大多不好,無不是死死的盯着張驥,似乎只要他一得手,便會給予雷霆重擊,不給他任何機會,施展出踏破空間的道法遁走。
風馗首面無表情。
被人逼着借自己的心肝寶貝的確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但是,我這人就喜歡借別人東西,只不過爲了增長見識而已!一切外在的東西,都是虛妄!”張驥雙眼光芒閃閃,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高深莫測道:“只有這裡的東西,纔是貨真價實的永恆。”
“是麼?”
風馗首很是措手不及,張驥他是打不過的,無空門他也絕不會借,要遁走,遁術也不及張驥高明,已然陷入泥潭之中,正努力尋找自己的那一線轉機。
“當然!”
張驥略微自得的說道:“借閱經典,可以滿腹經綸,超越聖賢,不過是踩在前人肩膀之上另闢蹊徑罷了!年輕人,智慧,改變命運!”
很深刻的話,但聽起來頗有些滑稽。
風馗首心頭念想變幻,揣測這個張驥恐怕纔是真正的修真大盜,正所謂盜亦有道,他只不過打着借的幌子,行盜竊之事,盜其神髓,不戀外物。境界很是高明,而且頗有獨到之處。
想明白了這些,風馗首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大盜如常。謙謙若君子,已經擺脫下九流,入了上上之乘!你若真敢用項上人頭擔保,我何嘗不能借你無空門!”
風馗首忽然變了主意。
張驥的寶藏,就是一顆腦袋,裡面有他平生“借”來的一切神髓,他若敢以此擔保,風馗首斷然不怕他翻悔,行盜賊事到了如此境界,比之君子高尚也不遑多讓,風馗首率性去賭這一把,心裡微微有底。
“有何不敢!”
張驥爽快答道。居然擡起雙手拖着自己腮幫,然後駭人的一擰,咔嚓一聲便把自己腦袋摘了下,來抱在胸前,依舊能吐出聲音道:“這就是我的誠意!”
便拋了自己項上人頭出去,落入風馗首之手。
手提張驥人頭,瞥了一眼遠處無頭屍身,風馗首不禁眼皮眺了跳,當真遇到怪物了,乾笑一聲:“不錯不錯!貨真價實的人頭……”風馗首能感受到這顆頭顱之內思緒的運轉,極其繁複,乃是他目前僅見。
張驥人頭吐出聲音道:“年輕人,把無空門給我吧!一年之後,我自當奉還。決不食言!”
“不急不急!”
風馗首嘿嘿一笑,打了一個哈哈,方提了張驥人頭在眼前幾分欣賞道:“交易這種事情,但凡都要條件談好,一切說定了才互相付出代價的。張驥老兒,你倒是心急了一些!誠意的確是夠了,十足的夠了。無空門給是會給你的,至於時間麼,恐怕現在不行。這是個只得商榷的問題啊!”
張驥腦顱上兩條白花花的眉毛擠成一團,惱怒道:“想賴賬?既然提了我人頭,便是答應了借我東西。想耍滑頭,做投機的事情,恐怕由不得你了!”
張驥笑的陰沉沉,顯然對風馗首極爲惱火,即將發怒。
風馗首臉色一沉,喝道:“你的*都在我手裡,還敢如此威脅於我?不想保全你項上人頭了麼?”
說話間,風馗首眼裡一道陽剛之火射出去,把張驥腦顱盡數包裹,無時無刻不再灼燒他,又射了一道激發心魔的紫芒,使得張驥大叫一聲,雙眼緊緊的閉起,再不願睜開,口裡咆哮道:“不知天高地厚!”
在一干人等驚駭的注視下,只看見張驥一擡手,手裡平空空居然又多了一顆人頭,與風馗首困住的那顆一模一樣,緩緩架到脖頸之上,血肉相連,居然變得完好如初。
這一下變化,風馗首更是亂了方寸,喝道:“老東西,到底有幾顆腦袋?”
“多的是!”
張驥冷笑一聲,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骨節跳動的咔嚓聲,冷視着風馗首,就像一頭弓着腰的豹子,頓時生出無比威脅的感覺。
“看來你騙了我,張驥!”
風馗首一臉怒氣勃發的樣子,冷冷喝道:“你說要以項上人頭擔保,可曾兌現?現在你項上人頭不是好端端的在麼?我不得不說,你玩了好大一個把戲。現在看來,一切都不能作數了!”
風馗首猛然間變得強勢,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
“無理取鬧!”
張驥聞聽,勃然大怒,老臉上籠罩着陰沉,咬牙切齒道:“等着受死吧!老夫的耐性,已經耗盡了。想見你不知道我偷天盜門人向來不做強搶偷竊的行爲,頂多借來一觀,乃是有着一定限度的。我以誠相待,你竟敢出爾反爾,一再找茬,怪不得我要破壞原則了。無空門,我勢在必得。”
“終於要搶了麼?強借這回事,我從來都是不從的。管你什麼原則不原則,覬覦我的東西,在我眼裡搶和借根本沒有區別!”
風馗首也自怒火中燒,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況且他風馗首氣節初成,已然有了一番風度與氣質,即使打不過,也是寧折不彎的心性。
“好!很好……”
張驥怒極,已無話說,揮手祭出一隻玄黑鐵筆在手,凌空一點一劃,然後往前一戳。看似樸實無華嗎,風馗首卻頓感不妙,發現周身所在,好像什麼東西猛然間破碎,竟然有種無處容身的感覺,當下連退幾步,警惕着環顧四周。
心神尚未安定,面前已經無端端浮現張驥身影,那一點筆尖行走,畫了一個猙獰的死字,朝着風馗首面門印了過來,不單單如此,這個死字一出,周圍一下變得死氣沉沉,如同掉到墳地裡一般,光線都成了慘白顏色,失了光彩。
“這是什麼?”
風馗首大駭,孽龍影遁一下分身爲二,險險躲開這一擊,然後出手打出天龍真氣炮還以顏色,哪裡知道,張驥鐵筆不住揮舞指點,面前猛然橫了一座寶塔橫空鎮了下來,璀璨光芒之下,天龍真氣炮轟擊而去,居然撼動不得。
這一邪一正的變化,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
這時候,風馗首才發現張驥的另一隻手裡居然還捧着一本古書,法力催動,不斷的翻頁,蹊蹺古怪。
這本書上記載的,便是張驥借來的一切,手裡鐵筆書寫而出,便能發揮出威力,神妙非常。倘若借他一個世界與他參悟,記在書裡,恐怕對敵之時,他能描繪一個世界將你籠罩,足見這個偷天盜門人的厲害之處。
七層八角金光寶塔護住張驥,風馗首極難撼動,遠處圍觀之輩個個目瞪口呆,眼裡露出驚駭神色,對奪取無空門失了九成信心。
他們與張驥相比,實在差的太遠,恐怕一個死字畫過來,就會被打得煙消雲散,更遑論張驥其他手段,簡直是一個廣博的宗師一般,萬般手段,都在那一本書裡,又一杆鐵筆,將之寫的淋漓盡致。
張驥實力未曾顯露,鮮有人知,一經出手,便震驚四座。
風馗首擡頭去看,發現張驥復又在畫,居然是一副萬劍齊飛的景象,浩大不知有多少劍陣環環相扣,浩然一片。
萬劍所指,。不過風馗首一個而已!
“哼哼!能死在太乙門鎮宗劍陣之下,知足吧!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死法!我給你一個漂漂亮亮,轟轟烈烈的方式,你大可以瞑目了!”
白髮飄揚,張驥終於露出山嶽一般的氣勢,豈非垂垂暮年的老態所能及分毫,儼然變幻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