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小子,這麼晚了,你來皇宮做什麼,快說!”溫莎摘下黑紗,怒問道。
霍真輕攏長髮,道:“溫隊長,這句話我也正想問你。”
溫莎這才意識到,自己也是偷偷進來的。她低聲道:“我是來找公主的。”
霍真道:“我也是來找公主的。”
溫莎奇道:“你來找公主做什麼?”
霍真毫不隱瞞,把晚宴間公主脣語之事,告知溫莎。
溫莎感到驚訝,隨即道:“不管公主找你有何事,你總算是來了。快,跟我一起救公主出去,如果遇到阻攔,我保護公主,你去引開那些衛兵。”
霍真微微道:“在下並沒有救公主的意思,我只是依約前來。”
溫莎怒道:“你說什麼!”
霍真又重複了一遍。
溫莎跺跺腳,道:“好,既然如此,你閃一邊去,別妨礙我做事。在這裡老老實實給我看着!”
說着,她推開霍真,潛動身形,從閣頂攀下,輕輕打開一面窗子。“刺溜”一聲,鑽了進去。
霍真就這樣默默站在閣頂看着。
過了些許時間,窗子再次打開。一個人影躍出,來到閣頂,只有溫莎一人。
溫莎的臉上透露出失望,嘆氣道:“公主不肯跟我走,她認爲此時離開,是懦夫。她已作好赴死的準備,要跟玄火教做最後的鬥爭。唉,想不到這幾年沒見,她的性子已變得如此倔強。”
溫莎看看霍真,又道:“公主知道你來了,她想跟你單獨談談,你去吧。等一下……你小子要是敢對公主心懷不軌,看我怎麼收拾你!”
霍真道:“我像那樣的人嗎?”
溫莎道:“看着不像,不過也說不定。好了去吧,我在花園外等你。”說完她躍下淑香閣。
霍真向前邁出一大步,這一步彷彿踏空般,他的身子從閣頂墜下。但在他身子急墜的一瞬間,他的雙腳一勾,勾住閣頂一角。黑袍將他全身包住,他就像個大蝙蝠般倒掛於閣頂之下,身體正隱於閣頂陰影之中。
這一招,在東方大炎國的武功中,有個美妙的名字,叫做“珍珠倒捲簾”。
霍真的身子倒掛,他朝下方那個窗子吹了一口氣。元氣到處,窗子微微晃動,彷彿敲門聲。
窗子“吱”的打開,月光下,金雪公主憑欄而望,她問道:“霍先生,是你麼?我……我看不到你。”
霍真道:“公主,正是在下,露不露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了。”
金雪公主點頭道:“嗯,霍先生,你能前來,金雪感激不盡,沒想到,你和溫
莎姐姐一塊來的。”
霍真道:“不期而遇。”
金雪道:“很抱歉拂了溫姐姐的好意,她的心意我知道,只是……唉,說這些幹什麼。對了,今日在宴席上,很抱歉對你使用脣語,我也是無計可施,身邊的侍衛都緊緊盯着我……”
霍真道:“公主何須道歉,對一隻浪跡天涯的飛鳥來說,能蒙公主之召喚,是種榮幸。”
金雪公主道:“雖然我不懂‘影獵者’是什麼,但是我觀霍先生爲人,承君一諾,千里傳訊,這豈不是俠義之士所爲。所以,我信任你!”
霍真感慨道:“想不到在這西域異地,我這隻北地的飛鳥,竟還能有位知己。”他又道:“溫莎一片熱誠,其實公主大可跟她離開這裡,激流勇退,未嘗不是好的選擇……”
金雪公主咬咬牙,道:“溫姐姐也是這麼說的,但我是不會離開的,只要那邪火還在我的國家燃燒一日,我便要與他抗爭到底!”
霍真眉頭微皺,道:“飛蛾撲火,只怕力尤未及。”
金雪公主卻彷彿陷入沉思,她喃喃道:“以前的火鳥國,是那麼的繁榮、美麗、有秩序。可是自從父王病倒,這位玄火聖王蒙特巴到來之後,一切都變了。他雖然醫好了父王的寒病,但是卻誘導父王信奉他所謂的‘玄火’,父王變得越來越愚鈍,無心朝政,整日想的就是侍奉玄火。自從他燃起這把邪火,火鳥國便再無寧日。火鳥國的秩序早已崩壞,真理無人問津,信奉邪火的人卻越來越多……”
夜風吹動公主的金髮,她喃喃地敘述着這一年來火鳥國之變化,霍真則依舊掛在閣頂,默默地聽着。
霍真忽然問道:“晚宴中的刺客,真的是公主所請?”
金雪公主並未作答,她癡癡望着花園中的花叢,幽幽道:“霍先生,你看這園中盛放的玫瑰,可否美麗動人?”
霍真道:“枝挺花美,幽香醉人,就像公主您一樣美。”
金雪公主臉微微一紅,但她卻悽然道:“玫瑰雖美麗,可我卻爲她感到悲哀。你是飛鳥,可以任意翱翔天際,想留就留,說走就走,多麼快樂逍遙。可是這玫瑰,即使盛放,即使嬌豔欲滴,也依舊要幽禁在這花園之中,不得見外面的世界……”
霍真道:“也許愛花之人,是怕她在外面遭受風吹雨打。”
金雪公主的眼神突然現出一絲痛楚,眼中暗含淚光,悽聲道:“難道在這花園裡,就不曾遭受風襲雨侵了嗎?霍先生,我問你,如果這盛放的花兒,早已被狂風肆虐,零落成殘花一朵,你還會覺得……她美麗嗎?”
霍真彷彿明白了什麼,輕輕道
:“狂風雖肆虐,花卻不曾折,這殘花豈非還有一種堅韌的美。”
金雪公主的眼淚已流了出來,她咬着嘴脣道:“不錯,刺客確實是我請來的。不只是爲了我的國家與人民,更是爲我自己,我恨他!……今晚,你和溫姐姐沒來之前,他已經來過了。”說着金雪撕開衣服的衣領,露出她雪白的脖頸,上面有一條深深的血痕。
她哽咽着說道:“他說什麼要我去侍奉玄火,那不過是託詞,無非是爲了他那邪惡的慾念。今晚,他又來了,無非是想逼我就範,但我寧死不從,我拿刀以死相抗,他只要靠近我,我就自殘!他想不到我有如此大的決心,這才退卻。可這……這又有什麼用,殘花早已是事實……”
她又接着道:“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無月無星的夜晚,他喝醉酒,像一頭餓狼一樣撲進這淑香閣,撲在我的身上,我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叫喊,卻根本無人應聲……從此之後,這花園的花朵,永遠褪去了顏色,變得孤單寂寞,這花園再也沒有了笑聲,有的只是痛苦和悲傷……”金雪公主已是淚如泉涌,淚珠撲簌簌的滾落,落到脖子裡,落到那血痕裡,那道傷痕更疼了。
霍真已經完全明白了。這西域火鳥國,愚鈍的國王,邪佞的國師,可怕的邪教,稚嫩的公主……金雪公主,她註定是被摧殘的花朵,這是一個多麼痛心的事實!就在這皇宮之中,所謂的玄火教聖王,擁有神力的國師,卻對自己國家的公主,做出了世間最齷齪、最卑鄙、最不可原諒之事。公主沒有反擊之力,所以她請來了刺客……
霍真突感心中有一團火正在燃起。
一個熟悉的聲音彷彿在他腦海中響起,“霍真,去做一顆最亮最亮的星,爲在黑暗中等待希望的人,帶去光明。”
霍真深吸口氣,柔聲道:“花朵雖殘,花芯不敗。只要內心美麗堅強,何愁沒有再盛放之時。公主,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並非僅僅擁有這副身軀,也許你還擁有更美麗的東西,比如火鳥國百姓對你的愛,比如溫莎對你的友情,比如那些火鳥騎士……”
金雪公主聽到霍真的話,止住哭泣,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霍先生,謝謝你。”
霍真道:“公主,你應該好好活下去。”
金雪公主道:“以前的我,早已枯萎了,其實自那一天起,我已不是爲我自己而活,我爲我的國家和人民而活。我一定要驅逐這邪火邪教。只可惜,我人單式微,只有溫姐姐和火鳥騎士維護着我,沒有他們,我也撐不到現在。於是,我想盡辦法,花重金請來大雲國的刺客,沒想到仍是功虧一簣……”
原來刺客真的是公主請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