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周老闆把茶水給噴了出來。
女人身體一側,躲過了飛濺的茶水,但眼睛卻已然眯了起來。
她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多好笑,
而且,
周澤的態度,
對於她來說,
更像是一種來自信仰上的褻瀆。
平時或者其他時候,這些都無所謂,因爲說實話,女館長除了可能對真正的蠟像館主人和倆員工下了殺手以外,她面對周澤和王軻時,其實一直沒有表露出真正的敵意。
試探、
合作、
再試探、
再合作。
戰戰兢兢,
如履薄冰;
然而,
她是覺得不好笑,
但是周澤聽起來,卻滿滿地詭異。
小夥子,你好好幹,幫我們做事!
事情做成了,
你自己會給你自己獎勵的!
事情做不成,
你自己會懲罰你自己的!
這感覺,
像是上幼兒園時,老師教你自己給自己鼓掌。
那時候你可能鼓得很起勁,
現在只覺得真煞筆。
“很抱歉,我還是不同意拿出來。”
周澤站起身,
其實整件事上,都是女館長這邊在一廂情願,因爲她們自己都沒想到,她們想要從周澤那裡獲得的東西,周澤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啥。
而以周老闆的性格,也不可能主動說出陸平直被埋葬的地點,讓她們自己去找。
既然知道自己遺落了好東西,
我爲什麼不自己去撿?
之所以答應喝茶、聊天,也只是因爲周澤想要從女館長嘴裡套出更多的情報而已。
“呼…………”
女館長抿了抿嘴脣,
眼裡,
殺機明顯。
泥菩薩都得被周澤兩番戲弄給撩撥出火氣了,
更別說這個能拿普通人做蠟像玩兒的女人了。
“鬼差大人,您這是鐵了心,要和我族爲敵了。”
女館長掌心一拍,
茶几直接碎裂,
而後屋頂位置,
像是有一大桶蠟油傾倒而下一般,縫隙中牆壁上,開始有一片片的蠟油慢慢地浸潤進來。
小男孩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周澤面前,同時嘀咕道:
“這次,她們抓不住我。”
周澤則是伸手,
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你解決她,用老安教你的術法打她,把她的真身給我打出來,其餘的,不用擔心。”
女館長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經摺了的一條臂膀,閉上眼,她的身形開始快速後退,與此同時,小男孩直接懟了上去!
“譁!”
“譁!”
一道道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牆壁上,
天花板上,
地板上,
凡是蠟油所覆蓋的區域,
全都冒出了一個個人影,
人影長得和女館長有七八分相似。
她們一起虔誠的叩首,
一起莊嚴地吟唱,
彷彿在進行着一種古老的儀式。
在小男孩快要追到女館長時,
所有的蠟像一起開口嘶吼:
“翻雲!”
剎那間,
十幾條黑色鎖鏈再度從地下冒出!
小男孩目光一凝,身形明顯減速。
“我讓你不要管!”
周澤在其身後喊道,
同時,
周老闆雙手十指指甲長出,
低喝道:
“咖啡!”
十幾條剛剛被蠟像們召喚出來的鎖鏈,
忽然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
開始漫無目的地搖擺,
但就是不向小男孩身上招呼。
而這時,
小男孩已然抓住了後退中的女館長,
在對方化作蠟油準備逃跑時,
一記術法轟了出去!
“砰!”
女館長的身體在遠處重塑,但這次她的蠟像卻幾乎塌陷了一半,連鼻子眼睛看起來都有些錯位了,像是整容失敗了一樣。
或許,
比起自己再度被攻擊到,
更讓她詫異的,
是那十多根鎖鏈忽然間失去了控制!
這到底,
是爲什麼?
她還是沒去往周澤身份上去懷疑,
她也不可能去向那個方向去想,
雖然她談起一族之主時總是一臉虔誠,
但這並不意味着她真的相信那位偉大的存在還會存在,
而且會寄存在眼前這個鬼差的體內。
葉公好龍,
莫不如是。
這時,
兩個員工跑了進來,他們見狀後,
當即跪了下來,
雙手緊貼地面。
周澤目光瞥了過去,
雙手指向了他們,
輕輕一握!
“報紙!”
十多條鎖鏈瞬間橫抽了過去!
“啪!”
“啪!”
兩聲脆響,
兩個員工的蠟像當即炸裂,
兩道黑色的光影激射而出。
這是把它們的僞裝徹底打破了,真身顯露出來了。
半空中,還聽到了他們那裡傳來的尖叫聲。
原本她們拿來克敵制勝的招式,
爲什麼會反過來攻擊她們?
小男孩看了看這些鎖鏈,又看了看周澤,
笑了笑,
繼續向女館長衝去。
女館長壓根就沒想過要去正面對付這頭殭屍,
因爲她清楚,別看他小,
但你要想真的解決他,
真的很難很難。
就算是把他丟你面前一動不動,想要殺死他,也得費好多好多的勁兒,甚至還不一定能成功。
這種大殭屍,
是連神仙都頭痛的存在。
對付這種傢伙,
不能硬抗,
只能選擇鎮壓!
“以吾之名,呼喚族中聖器降臨!”
一時間,
蠟像館裡所有的蠟像都開始了呼喚。
“白骨積攢的塵埃,終會抹去!
歲月沉澱的孤寂,必然結束!
幽冥波濤的洶涌,定將再起!”
古老的吟唱,
帶着一種特殊的韻律,
周澤目光不停地環視四周,
老實說,
他真有些擔心,
擔心自己體內那位當年到底給這一族的人留下了什麼東西。
這鐵憨憨要是當年賞賜了什麼大殺器這類的,
到頭來再殺死自己,
也太搞笑了吧?
可惜,
現在贏勾還在沉睡,
無法甦醒,
暫時無法交流,
或者說,
是沒辦法給周澤提前劇透。
也因此,
周老闆心裡還真有些慌,
同時又覺得有些荒謬,
老子這次是實打實地自己在嚇自己!
“嗡!”
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蠟油之中浮現出一個老者的身影,
“何事驚動聖器!”
“鎮我族之敵,奪我族所需!”
女館長一邊被小男孩追着打一邊喊道。
“可。”
老者蠟像又再度消散。
一時間,
地面上的蠟油開始沸騰起來,
整個蠟像館像是一個巨大的甕,
裡頭則是沸騰的油!
蠟油開始凝聚,
一層層臺階塑造而出,
緊接着是累累白骨,
彷彿無數的亡魂正在嘶吼,哪怕是死後,也不甘心!
面目猙獰的一切一切,
無論生前如何兇焰滔天,
最終都被斬殺累起了這座王座!
白骨王座,
在這裡,
凝聚!
這不是真的,
這肯定不是真的,
這或許只是白骨王座的一道虛影,
但這股子威壓,
卻極爲恐怖!
甚至比當初獬豸分身降臨時,
威勢更甚!
“陰司有序,亡法無情,破!”
小男孩再度抓住了女館長,
一記術法轟過去,
女館長髮出了一聲慘叫,
這一次,
她只剩下一個模糊的人形了,
絲絲黑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顯然是連真身都被轟了出來,且受創不輕。
但在此時她卻沒有絲毫地慌亂,
而是勉強提起手,
低喝道:
“以王座之名,鎮我族之敵!”
下一刻,
女館長的目光直接掃向了小男孩。
“咔嚓!”
王座震顫了起來,
連帶着其下面的森然白骨也一起震顫起來。
小男孩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
下一秒整個人猛地被摔向了地面,
“砰!”
地面都被他砸出了一個坑,
而後,
他整個人開始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給裹挾起來,
拖拽向了那個蠟像製成的白骨王座!
“吼!吼!吼!!!!!”
小男孩拼命地怒吼着,
雙手瘋狂地揮舞,
他在歇斯底里地掙扎,
指甲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溝壑,
但無論如何反抗,
卻依舊無法阻止自己被一點點地拖拽向王座的底端!
恐懼感襲來,
幾乎要壓垮他的心神,
彷彿末日的號角已然在他耳邊吹響,
哪怕是他,
一旦被拉入到那王座之下,
也終將萬劫不復!
“吼!吼!吼!!!!!”
求生地本能,
讓他露出了猙獰,
但這種掙扎,
卻更顯露出了一股子蒼白和無力。
王座之下的白骨伸出手,開始拖拽住小男孩的腳踝,
他們在迎接他,
迎接又一個時隔不知道多少年之後將會陪同他們一起被永恆鎮壓的同伴。
“昔日,我族之主執掌幽冥之海,
偌大地獄,
莫不臣服!
我族先輩獲得驚天榮耀,
替我主看守白骨王座!”
說着,
女館長看向了另一側的周澤,
“下面,就輪到你了,我說過,你會爲你之前的決定,後悔的!”
女館長看見了周澤臉色的變化,
她認爲周澤是害怕了,
尤其是在看見小殭屍這般境地之後,
他肯定是怕了,
而且悔得腸子都青了,
但是,
那都已經晚了!
“以王座之名,鎮我族之敵!”
女館長對周澤下手了。
周澤開始慢慢地走向了王座,
嗯?
認命了麼?
女館長心裡想着,
空中兩道遊散的黑影也這般想着。
被王座的氣勢擊垮了勇氣,
選擇放棄了麼?
周澤走到了王座身邊,
之前這下面的無數白骨都在向他招手,企圖拖拽他一起進來,一起被鎮壓!
他們怨,
他們恨,
哪怕是千年萬年,
也無法抹除!
所以他們希望有更多的人來陪他們,
陪他們一起受苦,
一起承受這亙古的磨難!
然而,
當週澤的腳真的踩到臺階上時,
面向他這一面的那些身上散發着滔天兇焰的白骨們剎那間集體噤聲,
而後像是見了鬼一樣開始瘋狂地後退,
叫喊,
尖叫,
畏懼,
恐怖!
而當週澤繼續邁上臺階之後,
原本還在拖拽小男孩幾乎要把他大半截身子拖進王座下端的另一側白骨們,
也馬上集體撒開手,
全都開始了鬼哭狼嚎!
他們在害怕,
他們在驚慌,
此時此刻,
他們回憶起了當年曾被支配的恐懼!
一邊的女館長更是呆若木雞,
她的大腦,
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這一幕!
上面的兩個員工更是直接露出了本相,一男一女兩個頭上長角的惡靈。
周澤腳踩着白骨,
一路向上,
到最後,
他站到了王座面前。
“嗚嗚嗚嗚!!!!!!”
“啊啊啊啊!!!!!!”
王座下方的白骨們開始奮力地掙扎,
不甘心,不認命,或者是靠着本能。
周澤轉過身,
背對着王座,
而後,
緩緩地坐了下來。
剎那間,
王座下方的所有白骨集體沉默,
像是瞬間石化,
無人再敢放肆!
一同石化的,
還有女館長三人。
下面剛剛經歷生死一線,面對了永恆劫難的小男孩,擡起頭,
看着上方的那個人影,
這一刻,
他只覺得他,
無比的偉岸。
同時,
這一幕讓他回憶起了之前去裡屋恐怖蠟像館裡所看見的那尊蠟像,
二者的影子,
彷彿在此時重疊了。
小男孩依稀記得自己當時的疑問:
“他是誰啊?”
“不認識。”
當週澤雙手很自然地垂擺放在座椅上時,
剛剛還如同烈火烹油般喧囂的蠟像館,
於瞬間,
陷入了針落可聞的死寂!
周澤閉着眼,
享受着這種感覺,
良久,
他才緩緩地睜開眼,
看向了遠處站着的女館長三人;
女館長三人頃刻間如墜地獄,彷彿被真正的惡魔給盯住了!
她們下意識地開始奔跑,
什麼任務,
什麼陸平直的東西,
什麼目標,
她們渾然不顧了,也不敢去想了。
她們的世界觀都已經被徹底顛覆,
不,
確切的說,
她們看見了足以讓她們一族人精神信仰被顛覆畫面!
很多東西,
她們不敢去想,
真的不敢想。
她們現在只敢跑,
下意識地去逃!
她們一族頂禮膜拜供奉這白骨王座不知多少年,
族內代代傳頌關於主人的傳說和故事,
但她們自己或許早就已經遺忘了,
她們到底是在供奉着坐在王座上的那個人,
還是僅僅是在供奉着這尊王座而已!
跑,
跑,
趕緊跑,
必須要跑,
惡魔已經張開了嘴,
她們必須跑!
逃回去,
逃回族裡去,
去把這裡的事情稟報上去!
可笑的是,
明明有人坐上了王座,
她們第一反應不是頂禮膜拜,甘願臣服,
而是驚慌失措,
彷彿被偷走了最爲重要的東西!
女館長的速度很快,
另外二人的速度也不慢,
剎那間,
她們就跑到了蠟像館的大門口。
而也就在此時,
王座上的男子則是慢慢地擡起手,
輕聲道:
“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