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男只露出一雙墨黑墨黑的眸子,幽幽地打量着她傻笑。
尚筱舞撓頭尷尬道:“大哥,對不住啊,我將才不是故意要踢你的。”
男子微微頷首,高冷地準備繞開她……
就在此時,尚筱舞的肚子未經她同意,自鳴起來,咕嚕嚕,咕嚕嚕嚕嚕……
蒙面男子轉過頭,墨黑的眸子淡淡地望着。
“哈哈,哈哈哈……我也該回家吃飯了啊……大哥再見……”尚筱舞打着哈哈,準備轉身離開,肩上卻多了力道。
尚筱舞轉身,突然一股香氣鑽進了鼻子。
蒙面男好看的手握着一隻香噴噴的烤紅薯,遞給她。
“……”
尚筱舞嚥了嚥唾液,難以置信地問:“給我的?”
蒙面男點頭,一把拉過愣神的女子,放在她手中,然後翩然轉身離去。
尚筱舞捧着個烤紅薯,感動得都快要哭了。
她被嫌棄了一整天,終於有個人把她當人看了……
“大哥!”尚筱舞猛地衝上前去,打算從背後抱住蒙面男,“大哥,你真是個……”
蒙面男被身後人突然偷襲,反射性地折身一掌劈了過來,正敲在尚筱舞頭上。
“好人啊……”
女子臉色僵住,吐出了尾音,便暈倒在地。
蒙面男微微嘆了口氣,俯身將暈倒了的女子背在身後,本想從女子手中取出那隻烤紅薯。不料紅薯卻被女子緊緊攥住,根本拔不出來,也就任她握着了。
祁冠宇摘了面巾,覺得自己撿了個麻煩。
這女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自己其實應該把她扔在這,等她醒了自己就回家了,況且她長得這麼安全。
跟班的墨玉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是去尋晚膳,尋了半天,尋了個烤紅薯回來。
祁冠宇很是不喜歡烤紅薯,本來猶豫着要不要扔給那院子裡的那條狗,那是那狗委實不討喜,又不想便宜了它,正猶豫着不知道如何處置的時候,被這女子踢的石子砸到了。
看她餓的飢腸轆轆,便索性給了她。
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激動,彷彿自己給她的是個金元寶似的。
墨玉去探聽尚家的消息去了,祁冠宇反正無事,便背了個不太重的女子,慢慢地走。
身後的女子也一點兒沒閒着,又是說夢話又是磨牙,還好像吃到了什麼好吃的,吧唧吧唧嘴,似乎口中含混着,喊什麼上陽花……
喊完了,也不安穩,緊緊地摟着他脖子蹭,似乎臉頰被吹起的青絲撩得癢癢,便貼着他的脖子蹭……
她屬豬的麼?
癢了就找地方蹭!?
祁冠宇扭頭,正好看見女子安穩地伏在她肩頭的臉,不算漂亮,甚至有些醜的臉。雖然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親密,他卻莫名地不感到厭煩。女子的身上夾雜着些許藥草的味道外,還有一縷茶葉的清香……
女子握着紅薯的手一鬆,紅薯險些掉落,還好他及時接住,卻恍若看見了女子鬆開的手,愕然愣住。
女子的手心,有一顆紅痣。
“主子!”
一道黑影閃入眼簾,俯身在地,“主子,找到尚家了!”
“是嘛,”祁冠宇脣角揚起一抹微笑,“沒找到尚家前我倒是先找到了你,尚筱舞。”
尚筱舞睜開眼。
又看見尚陽叉着腰怒氣衝衝地瞪着她。
她打着哈欠反問:“上陽花,一大清早地又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尚陽氣得臉一青一白,“昨日你瘋哪裡去了!害得我到處尋你,最後竟然發現你睡在門口!?有你這樣的麼?好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平日扮男裝也就是了,怎麼能連女兒家的自覺都沒……”
“啊!”尚筱舞猛然想起了昨夜的那個蒙面男,“那大哥呢?”
“什麼大哥?”
“啊呀,那個把我送回來的蒙面大哥啊,個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頭髮黑黑的,心腸好好的……”
尚陽擔憂地上前,伸手撫上她的額頭,“不熱啊……”
“上陽花,”尚筱舞呆住,“你吃錯藥了麼?”
尚筱舞雖然感覺疑惑,那蒙面男是如何知道她家的,但是想來她也經常女扮男裝到回春堂坐診,想來也許還是她的病人,所以對她那麼好……
也就沒多想,收拾了東西,換了一身男裝,去了回春堂。
異世九州,玄武國都城,一家叫做回春堂的藥鋪,後臺坐着個白麪小哥,閉目凝神,搭脈診病。
對,這小哥不是別人,就是她尚筱舞。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她雖然長得不好看被各種嫌棄,但至少還有點本事。
尚筱舞雖然不是個樂天派,但卻是個越挫越勇的積極派。既來之則安之,她用了整個幼兒時期,少女時期,熟悉這個異世,並且立志於減肥和壯陽事業,雖然不美,可也是可以忍受的,扮成男子,更是普通人。她在不懈地開拓事業的時候也逐漸發現,自己來到了個不得了的地方。
這裡,真的是沒有和原來世界一絲半點的交集。九個主要國家的構成,雷打不動維持了幾千年,還都是君主制,這令天朝情何以堪?
這裡的選擇君主還真的是很科學的,既民主,又專政——總結起來,只要你有人支持,百姓認可,你就接着幹。
這個……尚筱舞擦了擦汗,這裡的人似乎好單純。
但是!事實不是這樣滴!人心也是險惡的!
她因爲知道尚筱舞的一生,所以,她知道,這個世界和原來的世界的根本都沒有不同,都是人心險惡,物慾橫流,權勢和財力的角逐場。
她還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改變她一生的人,什麼人會毀了她一生。
爲了改變這個契機,不讓悲劇重演,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準備了十年。十年前,她魂魄穿到五歲的尚筱舞身上,當時的尚筱舞,是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傻子。
不過好在,尚筱舞是尚家的傻子。
異世的人民,生活得好像古代的中國。所以當時的傻子尚筱舞也榮幸地被安排了抓週。
看着牀榻上慢慢的金銀珠寶布匹絲綢,傻子尚筱舞不知爲何抓住了那把銀針。
注意,不是繡花或者扎小人的銀針,而是鍼灸用的銀針。
這裡要簡要說明一下,尚筱舞的家一點也不窮,她的爺爺尚逸軒,就是玄武國響噹噹的神醫。
尚老爺子雖然一心想要個孫子,但是看到孫女小小年紀就心懷岐黃壯志,頗爲欣慰,破格親自教導她醫術。但是沒想到,尚逸軒是神醫,卻無法醫治自己寶貝孫女的傻病,全家人憂愁了五年時間,直到十年前那個大雨夜,一道驚雷閃過。
咔嚓一聲,把尚筱舞擊中了。
從那以後她就從傻子,一躍而成了聰明伶俐的尚筱舞。實際上,只是傻子尚筱舞終於有了魂魄。這魂魄,就是被帥哥將商小武和上一世尚筱舞整合後踢到這異世九州的。
十年的生活,她已經徹底適應了這個地方。還多了一堆好損友。爲首的年度最佳損友尚陽,此刻就坐在自己身邊,斜眼看她女扮男裝,裝腔作勢地替慕名而來的患者,解決不舉難題。
“這位大哥,其實夫妻樂趣和那啥長短沒多大關係,沒有必要因爲隔壁的王老五說他多大就多厲害,你就着急上火。你來找我,說明你信任我。來來來,只要你按照我的方子喝完七個療程,保證精力四射,成爲一夜七次郎。如果你加入回春堂的會員,下次來,我會給你打折哦!哦,打折就是便宜的意思。”
禿頂大哥,顫抖地拿着毛筆在會員名簿上籤上了自己的名諱,然後按了個紅手印,尚筱舞笑嘻嘻地一手接過名簿,一手接過沉甸甸的銀子。
“小姐,你又偷偷給人看這種病……老爺讓我盯着你,你倒好……”
尚陽剛剛被尚筱舞狠狠瞪了幾眼,才隱忍着沒有拆穿她。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給一個娶了八房小妾的人看那種病,說出來對她也不好。
這幾年,回春堂逐漸在治療男科不舉方面頗有建樹,多半都是因爲她閒來拿尚家的家畜做試驗,弄的這幾年尚家家畜繁殖以驚人的速度倍增。漸漸地,她不止滿足於在牲畜上試驗了,一有空就遛到前臺,女扮男裝替人治病。
原來一提起回春堂,大家都是以一種崇拜的目光,這裡的招牌就是起死回生的名牌,現在倒好了,衆人一提到回春堂,都很有深意地呵呵,呵呵呵……
“上陽花,你懂什麼?放着銀子不賺,你傻麼?再說了,在我這裡,我開的藥,一半是促進那啥的,一半是用來調養身體的,總比那些老鴇自制的傷身劣藥好的吧!那位大哥要是再亂吃藥,那八個姨娘就得守寡了!你可別耽誤我的宏圖大業,我還等着我的患者手拉手,能繞地球一圈呢!你要是敢告訴爺爺,我就往你的飯裡下藥!哼!”
“你!”
尚陽氣得臉色發青,憋了好久,終於吐出幾個字:“不許叫我什麼花!”
“上陽花呀上陽花,你看看你一副嬌滴滴任君採拮的模樣,噥,”尚筱舞從臺下拿出一打芬芳四溢的書信:“這些都是那些芳心四溢的姑娘拜託我交給你的,可別說我不夠意思,我還挨個問了人家的住址,寫在那些信箋的背後了。你的終身大事包在我身上啦!”
“……”
尚陽臉色一紅,甩袖不理她了,藥罐搗藥搗得乒乓響,以表示他無聲的抗議。
尚筱舞無奈地瞥了尚陽秀氣的背影,嘴角劃過一抹苦笑。
她知道,上一世尚筱舞和他青梅竹馬。他本是尚老爺子游走江湖撿到的瘟疫村的遺孤,跟着姓了尚家的姓。尚陽比尚筱舞大五歲,一直守護着上一世家破人亡的的尚筱舞,最後甚至爲救她逃離敵營,爲了引開追兵,他深中萬箭替她而死。
尚筱舞在心裡立下誓言,這一世,絕對不要任何人爲了救她而死。人情不是那麼好欠的,欠死人賬就更讓人鬱悶糾結了,尚筱舞僅僅是通過記憶感知,就已足夠心酸無奈。
但是這個上陽花怎麼就不開竅呢?她應該從小就在幫他做媒,隔壁的看得過去的少女,都沒有逃過她的魔爪。她這次長得又不好看,還顛覆了上一世尚筱舞嬌羞嫵媚的特色,他怎麼還一根筋吊在自己身上?
明明這一天,應該快到了的說。
上一世,尚筱舞的寧靜安逸的生活,就是在這個看似平淡的日子,被打破的。
尚筱舞拍拍屁股起身,仰頭望了眼太陽,已經快到中午,她可以回家吃張嬸的紅燒小排了。家裡的丫頭迎春越來越貪吃,總是趁她不注意總是把最好的肉偷吃去了,嘖嘖,她得趕緊回去吃肉!
然後,還沒等到她出門,門口就出現了兩個美女。
一個黃衣,一個粉衣。
顏色鮮豔明媚,那叫一個春意盎然。尚筱舞呼了口氣,呼,春天來了!
黃衣女子英眉鳳目,粉衣女子嫵媚可人。
看到兩個女子的臉,尚筱舞感嘆過春日的美好後半句生生嚥了下去,緊接着眼中閃過一抹凜厲,嘴角勾起,笑得詭異。
說曹操曹操到。
她正想着那兩個黑白無常怎麼還不來,這就來找她了。
就是這兩個女子,改變了上一世尚筱舞平靜普通的一生。
連把戲都是一樣的,粉衣女子裝作腹痛,陰晦宣稱自己女子葵水不調,要自己攙扶護送她回家。然後中途持刀,脅迫自己去給那個人治傷。
而尚筱舞用了十五年的力氣,就爲了等待着一天,改寫這一世的命運!
這兩個人,是要綁架她去給一個人看病,不給那個人看的話,他很可能死。
但是上一世,尚筱舞拼力救下了那個人的結果,就是全家被滅滿門,然後無奈悽慘地與尚陽去投奔青州的無涯子,孤苦無依之際這才與祁冠宇解下了孽緣!
那個人很有來頭,玄武國的嫡長子,玄宸。就是因爲那個人,自己也染上了劇毒桃花醉,死裡逃生。尚老爺子得罪了玄武王,被牽連滿門被屠,她被爺爺灌下了假死藥逃過一劫。而訣別的時候,她因爲屍首不見,全國被通緝,只能隱忍苟活。爺爺和爹爹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門上,尚筱舞就連屍首都沒能幫他們收。
尚筱舞雖然只擁有記憶,但是,這十五年,尚家老小不但對她不薄,可謂是關懷備至,寵愛有加。她不能明知他們會因爲自己一次無心善舉而死,卻袖手旁觀。
記憶中玄宸對自己是很不錯的,雖然他個性懦弱,沒有辦法違抗父王的執意,眼看着自己全家被殺卻沒有能力阻止。但是他是難得爲自己付出真心的人之一,曾數次保護尚筱舞免除迫害。
她要怎麼選擇?
選擇去救人?然後將尚家老少陷於危險之中?
還是不救?玄宸中的毒,除了爺爺,便只有她知道如何去解,爲了不再重蹈覆轍,她要見死不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