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羽見於文鳳安靜下去，取過毛巾擦了下手，然後對着兩個護士道：“先取一些止血藥過來。”
護士點點頭，可剛放下女人的手，卻有些驚慌的道：“白院長，好像不太對。”
“怎麼了？”白少羽發現護士盯着女人下垂的手臂，心中突然一驚，忙道：“快讓開。”
他趕忙低身抓住女人的胳膊，當手指觸碰不到任何脈搏時，他的大腦彷彿被雷擊穿了一樣，整個人都僵硬在了那裡。
死了，就在幾秒前，他的手剛剛離開女人時，還可以感覺到對方肌肉的跳動，可是，就在這幾秒後，女人的脈搏突然消失了，似乎有些毫無預兆。
“人死了麼？”石妍萱並沒有敢問白少羽，而是問了一下站着的護士。
“好像是。”護士點點頭，小聲問道：“還救嗎？”
石妍萱看着白少羽的後背，她發現對方的後背正在輕微的顫抖，此時此刻，她無法揣測對方的內心，但這一幕說明，這個男人，正在經歷着一種特別痛苦的過程。
“不用了。”石妍萱輕輕的搖頭，這並不是因爲她輕視生命，而是因爲這種情況，哪怕是救，也沒有任何的機會，不僅浪費時間，甚至會讓白少羽徒增煩惱，她也是爲了白少羽考慮。
隔離室內，靜悄悄的，再也聽不見女人的呻yin聲，時間都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一般，而此時此刻，並沒有人能知道白少羽的心情。
做爲一名醫生，面臨病人死亡是很常見的一件事，可是，白少羽，卻是離開錢塘以來，第一次，眼睜睜的看着，一位由自己經手的病人，在自己的治療中死去。
這對於他來說，心靈的衝擊是非常巨大的，他並非不敢面對，只是當一個活生生的人，真正的死在他手裡時，那種無力的感覺，使得他頭一次產生挫敗感。
從第一天踏入帝都，幾乎所有的光環都在圍繞他，哪怕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困難，卻都
被他一一化解，他已然成爲了一個頑強的生物，無論在別人的眼裡還是他的眼裡。
可這一刻，這一幕，猶如一桶冰水從頭到腳的澆灌在他的全身，似乎在告訴他，哪怕他的醫術再強，再厲害，也無法挽救所有人。
白少羽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當人真正的死去時，他覺得壓力排山倒海的向他涌來，如同一塊巨石，硬生生的將他碾碎。
“白院長，沒事吧！”石妍萱用她纖細的小手，輕輕的拍了一下白少羽的肩膀。
白少羽屈身半蹲在地上，靜靜的點點頭，深吸口氣，才緩慢的站起，臉上掛着一絲困苦的表情，搖頭道：“我沒事。”
“這種新型的沙粒病毒，感染非常快，現在我們難以控制，造成這種原因和你沒有關係，院長，你不用自責。”石妍萱小聲安慰道。
白少羽強擠出一絲苦笑，搖頭道：“我沒想到，她會死在我手裡。”
這簡單的一句話，說出了她此時的心裡狀況，沒錯，他做爲公認的神醫，的確沒有想過對方會死在自己的手裡，哪怕有那麼一刻他認爲自己沒把握治癒對方，但他也自信的認爲，一定會有方法。
只可惜，於文鳳的死來的太突然了，她那痛苦的聲音，時而還會擊穿白少羽的耳膜。
“我們不是神仙，更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院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這並不怪你。”石妍萱又說道。
說完，她指向於文鳳微閉的雙目，繼續道：“你知道嗎，她的孩子死的時候，是在痛苦中暴斃的，我們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而她，卻是閉上眼睛，舒服的死去，這說明她臨死前並沒有經歷多大的痛苦，這也是你的原因，像我們這些醫生，根本做不到。”
“是的白院長，石院長說的沒錯，當初於文鳳孩子死時，我們都在現場，那真是慘不忍睹，這已經好多了。”另外一名護士，也跟着安慰道。
白少羽對着二人點點頭，然後看了一眼已經如同安詳入睡
一樣的於文鳳，輕聲道：“將屍體先放進冷藏室，妥善處理。”
“知道了。”兩名護士小聲說道。
隨後白少羽脫掉隔離服，消毒處理之後，才離開隔離室，而他剛剛打開門，於文鳳的老公就衝了上來，他的眼睛佈滿血絲，看來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了，他有些木納的盯着白少羽，一字一字的問道：“白院長，我媳婦怎麼樣了？”
白少羽臉色很難看，他發現自己有些不想面對這個男人，孩子死了，媳婦也死了，還都發生在天和醫院，這會對一個完整的家庭造成多大的衝擊？
“張先生，你先別激動，我們雖然……”石妍萱本想在一旁幫開脫。
不過對方一聽前面幾個字，就激動的衝到白少羽身旁，揪着他的白大褂道：“你……你告訴我，怎麼了？你告訴我，阿鳳怎麼了？”
“張先生，你冷靜一下。”石妍萱試圖去搬開對方的手。
“我沒事。”白少羽並沒有去管男子，而是直接推開了石妍萱，任由男人死死的揪着自己，然後盯着對方的眼睛道：“對不起，我盡力了，如果你認爲是我們醫院的責任，可以打我，罵我，我不會還手，也不會報警。”
癮君子在窗旁抽着煙，眼前的一幕他也只能無力的搖頭，其實他完全有能力讓男人遠離白少羽，但他沒有那麼做，因爲他從白少羽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愧疚。他很清楚，這種事，需要白少羽自己去搞定。
“死……死了，是不是死了？你告訴我，是不是死了？”男人等着血紅的眼睛，大聲的吼道，彷彿隨時要將白少羽撕碎一樣。
“沒錯，人死了。”白少羽點點頭，說了五個字。
“我……我恨……”男人突然大吼一聲，怒火一瞬間爆發，將自己的手舉得老高，一句話卻沒能說的完整。
“張先生，你別衝動，這和我們院長真的沒關係，他已經盡力了。”石妍萱看到這一幕，趕快衝上去抓住對方的手，大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