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偷聽,究竟是誰下毒?
司徒俊聽了柳靜菡的話,臉上只露出一種既寥落又鄙薄的表情。
“我看皇上是在爲了那人公然鋪路了!”
柳靜菡心中一驚。以前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司徒俊都是稱武德帝爲“父皇”,可是現在他居然是冷冰冰的叫他“皇上”。
那口氣根本就像是在稱呼某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如此說來,司徒俊是全然信了那人的話?她有心想要勸說司徒俊不要偏聽偏信,畢竟事情過去多年,很多問題早已經沒法說清道明。可是她又私心的不希望司徒俊因爲對親情的某種莫名其妙的渴望和追求而導致行事太過不實際。
幾番糾結之下,她雖然欲言又止,可是到底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司徒俊雖然扶着柳靜菡,可是卻是沒有發現她這一番頗爲微妙的想法。他自顧自的說道:“不過這也不算是什麼太過令人意外的舉措了。他如今唯一差的也不過是母妃的身份了。淑嬪成了玉妃,雖然還比貴妃、莊妃、賢妃等差了半級,可是做個太后也不會太過突兀了。”
柳靜菡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其實方纔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我總覺得皇上的氣色……有些不對勁。”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經幾乎微不可查。
司徒俊臉色微微一變,卻是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柳靜菡同樣沒有發覺到身邊人的異樣,接着說道:“他雖然貌似氣色紅潤,可是我怎麼看都像是用女人的胭脂水粉刻意的裝飾過的,反倒是那額頭之處,隱隱透出一股子死灰。應該是有了什麼疾病!”然而,她既不能公然給皇上診脈,而皇上也必定是做了一些準備,所以她這也只能說是一種猜測。
司徒俊的眼神飄到了一側,故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反而說道:“你方纔一直坐在裡面,都沒有不適的感覺,可是他和那個女人一過來,你卻立即感覺憋悶,會不會……壓根就是這兩個人做的手腳?”
柳靜菡心中也是這麼想,就點了點頭:“的確是有這個可能。當然也可能是因爲這次的藥量不大,所以我沒有能夠及時的發覺。”
司徒俊兀自“嗯”了一聲,就不再多言,反而就是一心一意的帶着柳靜菡往宮外走。
兩個人方纔的對話卻是一字不漏的落在了一個悄悄躲在一旁的小太監的耳朵裡。
其實柳靜菡和司徒俊的音量極低,尋常人是絕對不可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的。
那小太監卻是偏偏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腳下的步子奇快,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座假山後面。
一個轉身間,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卻是換上了一身標準的宮中侍衛的打扮,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他揹着手一本正經的往宮外走去,到了宮門口的時候,甚至還和那幾個守衛親切的打了聲招呼!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不同和奇怪之處。
他出了宮門之後,自然是又換了一身行頭,然後七拐八彎之後,才突然一個閃身,進了一個頗爲恢弘的宅邸的後門。
“小宋,你來了?”有人在後門處接應。
“姑娘,今天可是真的聽到了一些要不得的事情!”說完那小宋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宮中聽到的楚王和楚王妃的對話說了一遍。他的描述非常的詳細也很平實,既沒有添油加醋也不會少了半個字。
“你做的很好!王爺絕對不會虧待你的!”接應之人點了點頭,又對小宋一番安撫,可是卻始終把自己的身體隱藏在陰影之中,不肯以真實的面目示人。
小宋也不以爲忤,反而拱了拱手,說道:“姑娘,我的命都是娘娘給的,自然是對王爺鞠躬盡瘁!我還得趕快回去!免得裡面的人起了疑心!”說完,他也不多停留,又匆匆的打開後門,左右望了望,發現並無不妥,這才走了。
接應之人沉吟片刻,這才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花容月貌,精緻妖嬈,赫然就是青姿!
她迅速的穿梭在府邸之中,盞茶的功夫之後,終於來到了一間佈置極爲樸素,與整個府邸中的奢華裝飾格格不入的房間。
“王爺,小宋過來送了一個消息!”青姿又把小宋的話轉述了一遍。
那位被稱爲王爺之人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脣若塗朱,容貌簡直是堪比仙人!自然就是那位人人仰慕的靖王!
此刻靖王正手持一管紫毫,揮毫潑墨,在一張上好的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下了四個字——
戒急用忍!
說實話,這字寫得着實一般,不要說是比不上那些當世的大家手筆,就算是比之皇室中的太子、楚王等人,都差了不少。
然而雖然筆法不如人,可是那氣勢和意境卻是給人磅礴之感,居然是與平日裡靖王給人的柔弱俊美之感大爲不同。
靖王將筆輕輕甩在一旁,臉上露出了一個平日裡很難見到的冷笑。
“這件事情,估計只有宮裡面那幾個一心盯着皇位,被皇上的小小伎倆迷瞎了眼的女人還不明白!豈不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青姿有些迷戀的看了那張宛若天神般的臉龐,可是這種情緒也不過是流露出了一瞬間,隨即就又被她掩飾了過去。
“只怕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不過,怎麼看,周王也不過是中人之姿,實在是襯不上這個皇位!”青姿的言談之中對周王這個高高在上王爺沒有絲毫的尊敬,反而透着陣陣的譏諷。
靖王斜睨了青姿一眼,這一眼波光流轉,就連天地都爲之變色。饒是青姿自詡見慣了大場面,也曾擁有無數的裙下之臣,還是覺得砰然心跳。
“你說的沒錯。皇上看重的正是他這份中人之姿!因爲這就和他自己當年一般,明明是所有皇子中最最平凡的一個,卻偏偏合縱連橫之下,除去了所有大的對手,最後成爲先皇不得不選擇之人!”
想起當年之事,靖王顯然是有很多的想法,可是卻不足爲外人道也。
他如今耳邊猶自能聽見當年他離京之時,母親說得那句:
“我兒,你必要戒急用忍,耐下性子等待,等待你長大,他卻變老的那一天,然後把屬於你的東西都拿回來!”
青姿自然不知道靖王內心的想法,她只是有些忐忑的問道:“王爺,楚王妃那邊……”
“這事情你別管了。你該做的都做了,也做得非常好!如今只由着他們去胡猜亂想,互相猜忌,互相拉扯便罷了。”靖王說得輕描淡寫。
青姿心中多少還是存了一些內疚,不免就露出了一分的欲言又止。
靖王看在眼裡,卻是輕輕的拉住了青姿的纖手,慢慢的摩挲着說道:“你放心。我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並沒有騙你。那東西的確是對孩子沒有任何的妨害!至於對孕婦……”他故意頓了頓,果然就看見青姿的臉色一變。
“對孕婦其實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壞處。正如我所說,只要是少思少想,就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她是你的恩人,就相當於是我的恩人,我怎麼會害她呢?”靖王輕聲細語,卻是字字句句都飄進了青姿的心裡。
青姿垂下臻首,低聲說道:“王爺,我自知蒲柳之質,壓根配不上站在王爺身邊,我只求能一輩子伺候王爺就可以了。您知道,我爲了您連最貼心的婢女都除去了……”
靖王對於她的這番剖白不置可否,可是臉上的笑容依舊溫煦:“你也明白你的身份特殊,她是唯一知道內情的又可能說出去的。她多活一天,你就多一份危險!”
“我明白!我明白,您都是爲了我好!否則又何必去操心這等小事!”青姿趕忙說道。
“你明白我的心就好。以後不要再妄自菲薄了。去吧,先去看看這幾日備好的要送到各個王府的土產是不是已經準備妥當了!”靖王又輕輕拍了拍青姿的臉,柔聲吩咐。
青姿紅了臉,居然是一副未經世事的小女兒情態,然後才戀戀不捨的去了。
司徒俊回了楚王府,安排着柳靜菡睡了午覺之後,就獨自一個去到了自己的書房。
他找到了那支被厲長生送回來,說是沒有任何妨害的紫毫。
他輕輕的轉開那筆管後的塞子,然後又慢慢的在書案上磕了磕,果然就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的邊緣。
他用指甲輕輕一挑,就把一個窄小到只有一指來寬的紙條挑了出來。
他展開一看,就發出了一聲鄙薄的笑。
這個董清,還是如此的自以爲是,自作聰明。
殊不知這根本就是靖安侯利用了自己的女兒來給楚王公然的傳遞消息!
本來他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反而是柳靜菡這次出了問題提醒了他。
依着董清的爲人是不可能不做任何手腳的,那麼既然這支筆真的什麼異樣都沒有,那麼豈不是更加的反常?
他反覆思索,這小小的一支筆又有哪些地方可以動手腳的?不過就是筆管罷了。
想必對方也是認定了這一點纔會這樣做的,就是不怕楚王會蠢鈍到無法發現這紙條。
楚王又看了一眼那被自己揉得有些發皺的紙條——
“臣女無狀,與貴府趙嬤嬤勾連,意欲毒害王妃,請王爺懲處,臣絕無怨言!”
這般直接出賣自己的女兒,到底是爲了什麼?還特意提出趙嬤嬤,難道是那老婆子又要惹出什麼幺蛾子!
他眯上了眼睛。
自從那日從柳靜菡口中得知那個驚天秘密,他一時之間對很多事情固有的想法都轟然坍塌。
他原本支持自己的一些信念如今看來都實在是太過可笑,甚至可悲。
就如這個趙嬤嬤,如果那人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個趙嬤嬤就是一直在欺騙自己,而且整整騙了二十多年!
而自己當初居然還把她看成了一個親人!
這個婆子只怕是不得不除了,就算是要落下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也是不能留了。
不過,如今柳靜菡懷了身孕,倒是不方便見血光,所以這事情還是讓李義山去處理爲好。
他拿準了主意,就想着要叫李義山進來商議。
可是他剛要張口,卻是突然又想到,如果他這麼做了,是不是正中靖安侯的下懷?
到底董清和趙嬤嬤在謀劃些什麼,以至於靖安侯都不得不插手,甚至用這種荒唐的辦法來提醒自己?
也或者說是,靖安侯是不是希望楚王府出現什麼內部的亂象,他才能藉機做出什麼?
司徒俊此刻越想越多,反而覺得頭腦如同一團亂麻。
他撇開腦海裡鑽出的諸如靖安侯是受皇上的指使來故意使他們夫婦心慌意亂,或者是靖安侯還是錢貴妃的同盟以此來想要拿到自己的把柄等等的想法,儘量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
究竟柳靜菡身重的奇毒是何人下手?
在他的眼中簡直是人人都可疑,人人都是嫌疑犯!
而且當務之急是他如今不會也不願相信任何人,這也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去同任何的皇子結盟,否則無疑於與虎謀皮!
那麼他又該何去何從,如何才能夠在如今這種紛繁的局面之下爲自己找到其他的有力的支持,保住柳靜菡和她腹中的孩子?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支筆上,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有了一個有些荒唐卻又切實可行的想法!
第二日一大早,靖王纔剛起身,就看見青姿一臉古怪的過來回稟。
“王爺,楚王過來了。說是急着要見您!”
靖王此刻正在穿衣裳,聽了這話也是一愣。
楚王?
他怎麼來了?
“怎麼?是你過去接待的?”因着有其他的下人在場,靖王的問話也頗爲“含蓄”。
青姿明白靖王這是擔心她被楚王識破身份——雖然沒有死很麼可怕的,可是好歹也算是不必要的麻煩。
“不,我並沒有親自過去。是王總管過去的。只是他來得這樣的早,實在是太過無禮也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