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十九年。正值初春。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雲國皇城,永樂街上的一個小茶館裡,幾個布衣百姓正圍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你們聽說了嗎?咱們雲國的公主殿下今年纔剛滿十九歲,就跟着大將軍左丘驍一同上戰場,在七日之內攻下了南蠻叛軍,公主殿下一箭射中了敵軍大將首級!如今左丘大將軍班師回朝,公主殿下被皇上封爲巾幗將軍,這可是雲國的第一位女將啊!”一個老者咬了一口黃瓜,說得繪聲繪色。“你說的可是小公主百里雲霄?”有人問道。“當然,還能是誰?咱們雲國就她一位公主,皇上散盡後宮,此生只娶皇后娘娘一人,三位皇子和公主皆是皇后所出。”又有人拍手稱讚道:“真不愧是咱們雲國的公主,一戰成名,頗有皇上當初的風姿啊!話說皇后娘娘也是位傳奇女子,有着一雙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曾經憑一人之力平定瘟疫,至今洛城的城門下還立着皇后娘娘的雕像呢!”“哎,公主殿下不是還有一位雙生哥哥嗎?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位二皇子的消息?”那個吃着黃瓜的老者嘆了口氣,說道:“你說二皇子百里雲曜啊,這位皇子出生時便體弱多病,平時都在府邸裡足不出戶,被呵護得極好,咱們哪有機會見到?”“切!”一陣冷嗤聲從人羣后傳過來。“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上陣征戰沙場就算了,竟然成天躲在深閨裡繡花鳥,萬事反倒要讓哥哥和妹妹保護着,怎麼像個女人似的?”衆人一驚,齊齊尋聲望過去,此話出自一個身穿黑色布衣的俊秀少年之口,他的手裡抓着一把花生,熟練地撥開丟入口中,一條腿踩在凳子上,吊兒郎當的吹着口哨。少年的頭髮攏在頭頂高高束起,額前的碎髮斜向一邊,桃花眼裡挑着一絲不屑,十足是一副小混混的模樣。聞言,老者的臉色瞬間變白,“這位小兄弟,話可不能亂說,你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二皇子出言不遜,若是傳入皇上的耳中,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哪來的少年如此大膽?誰還不知道皇上的手段不一般,惹怒了皇上,他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俊秀少年把撥好的花生統統丟進嘴裡,站起身拂了拂袖,大刺刺地笑道:“那就來抓我好了,我明明說的是實話,皇上還能殺了我不成?”“六六,我們走!”說完,少年扔下兩枚銅錢在桌上,領着小廝大搖大擺地離開茶館。“這是誰家的孩子?這般無法無天,不好好管教,日後恐怕要捅出大簍子!”老者捋着鬍鬚,用豁牙啃了一口黃瓜,感嘆道。……“公子,公子!”六六快步追上銜着柳葉走在前頭的黑衣少年,皺着眉頭道:“我們這次又是偷偷溜出府的,還是低調一點爲好。”“怕什麼?”少年回頭在六六頭上彈了一個暴慄,“我平日裡在府上拼死拼活裝乖巧,早就憋壞了,出來若是不好好玩玩,怎麼對得起我今天翻牆的時候摔腫的屁股?”說着,少年揉了揉身後,這會兒一碰還疼呢,害得他連坐都不敢坐……“不過,六六你說,那個二皇子被寵得像個小姑娘似的,到底長什麼樣?該不會是個娘娘腔吧?”少年端着下巴,不禁覺得好奇。“咱們雲國的皇上是位美男子,皇后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太子殿下和小公主的長相都隨了父母,二皇子應該也不會差。”六六說道。難道從不露面的百里雲曜也是個美人麼?忽然,黑衣少年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抹了抹嘴角道:“好香的燒雞,六六,去給本公子買一隻過來,要最肥最嫩的!”“可是公子,錢袋在你身上……”六六撅着嘴,他的手上一文錢都沒有啊。黑衣少年摸向腰間,臉色瞬變,“我的錢袋怎麼不見了?方纔在茶館裡還好好的呢!”“公子,該不會是被人偷了吧?”“丫的,誰敢投本公子的銀子,不想活了!”少年朝四周看了一眼,只見一個弓着背的刀疤男人畏畏縮縮地鑽進人羣裡,時不時到處打量,手裡還拿着一個粉色繡着蘭花的錢袋,笑得合不攏嘴。那不正是他丟的錢袋麼?“奶奶個熊,還我錢袋!”少年情急之下爆了一句粗口,挽起袖子便朝那個刀疤男人追了過去。“公子,小心啊!”六六趕緊追上去。街上人羣熙攘,少年一路從東街追到西街,終於把刀疤男人圍堵在一處死巷裡。“趕緊把本公子的錢袋交出來,乖乖跟本公子去就近的官府,不然休怪本公子手下無情了!”黑衣少年怒指着眼前人道。刀疤男人把錢袋藏進懷裡,理直氣壯地說道:“你是誰?我手裡拿着的錢袋是我自己的,你憑什麼說它是你的東西?”“就憑那錢袋上有本公子的名字!聽着,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蘇妙,那錢袋之上繡着一個‘妙’字,不是我的是誰的!”少年順手從身旁拎了一根竹竿過來,做好了打架的準備。刀疤男人知道這人定是不好招惹,趕緊跪倒在地,哀求道:“公子饒命啊!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幼子,還請公子別把小的送進官府啊!小的這就把錢袋原封不動還給公子!”話音落,刀疤男人從懷裡掏出那個粉色的錢袋扔給蘇妙。蘇妙接過錢袋看了一眼,的確是她的那個,只不過……分量怎麼這麼輕?該死的,裡面的銀子被他拿走了!“不好!公子,他要跑!”六六大喊。蘇妙猛地擡頭,只見那刀疤男人連滾帶爬地從死巷裡竄了出去,臉上露出一絲奸佞的笑意,揣着銀子朝遠處的人羣跑去。“敢誑我,你死定了!”蘇妙氣得吹起額前的頭髮,舉起竹竿,狠狠瞪着面前的刀疤男人,朝他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