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輕塵在混亂中喊道:“再耽擱下去,他們就真的要沒命了!”
兩軍打得不相上下,幻雲宮和西羌族的人趁機退去。
姬南風握緊了雙手,看向蘇妙墜下懸崖的地方,她本可以不用死的,最後一瞬卻抱着百里雲曜一同掉下去……她對百里雲曜的深情已經刻骨深了麼?
他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蘇妙深愛的人是百里雲曜,不是他。
他早已將對那個女子的感情深埋進心底,這世上天知、地知、他知,到最後終究是殊途陌路罷了。
姬南風決絕地轉過身,駕馬離去……
……
崖底。
蘇妙睜開沉重的眼簾,一陣劇烈的灼痛傳來,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樹枝刮出了幾道血口,當時她滾落在碎石之上,身上留下不少大大小小的傷口。
“嘶……”蘇妙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周圍漆黑一片,她奮力朝四周摸索。
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氣味兒,不知是她的還是百里雲曜的。
“嬌嬌!你在哪?”她用盡力氣喊了一聲。
空蕩的回聲自遠處傳過來,然而無人應答。
心裡的恐慌油然而生,蘇妙在地上摸了一根樹枝,拄着它跌跌撞撞的站起,朝着地勢更低的前方走去。
走了一會兒,面前是一條蜿蜒的小溪,月光映得水面微微亮。
她在溪邊看到了一抹白衣身影,確切來說,那根本算不上是白衣了,如今大半部分被鮮血浸透,整個人好似一個血人,一半身子浸在水裡,將溪水都染紅了。
“嬌嬌!”蘇妙急匆匆地跑上前,將百里雲曜拖上來,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探上他的鼻息。
好在他還活着。
蘇妙趕緊爲他檢查一番,他的右手手骨斷了,全身上下落下許多傷口,最深的傷口在背上,有兩處箭傷,箭尾在滾落下來的時候折斷,可箭簇仍陷在血肉裡。
百里雲曜的傷口比她重得多,可見掉下懸崖的時候是他用內力護住她,而自己卻落得遍體鱗傷。
這兩處箭傷還在流血,必須馬上處理。
蘇妙在百里雲曜懷裡摸了摸,找出一個白瓷瓶,好在他還一如既往的常在身上帶有這種上乘的傷藥,如今可算是救了急。
“我要幫你把箭簇拔出來,你可要忍耐一下啊。”蘇妙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的雙手不發抖,一手按在他的後背上把自己所剩不多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給他,另一隻手攥住斷箭,用力一拔。
他鮮血沾了她滿手,蘇妙顧不得那麼多了,用此法將另一支斷箭也拔了出來,隨後撕開自己還算乾淨的裡衣,爲他上藥包紮。
百里雲曜在昏迷中蹙了蹙眉,卻是硬生生連聲都沒吭。
處理好他身上的傷口,蘇妙這纔想起自己也受了傷,這會兒疼得正厲害。
不過傷藥都給他用了,她只好拿溪水擦了擦,咬着布片給自己背後較深的那幾處傷口處理好。
她撿來樹枝,在一棵古樹下架起火堆,再把百里雲曜扶過去,將他的外袍和靴子脫下來架在火前烤乾。
夜裡,他發起了高熱,額頭滾燙,嘴脣乾裂。
蘇妙跑到溪邊,拿葉子捲起來盛着水,小心翼翼地餵給他,又用衣帶沾了水給他擦身,如此重複了數遍。
在她又累又困的時候,百里雲曜被她握着的那隻手突然動了動,從昏迷中幽幽轉醒。
蘇妙猛地回過神,趕緊摸向他的額頭,好在已經不燙了。
“嬌嬌,你沒事吧?還痛不痛?是不是不舒服?”先前爲了讓他睡得舒服些,蘇妙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現在他醒了,這個姿勢看上去倒有些彆扭。
百里雲曜睜着鳳眸,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勾起薄脣,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你笑什麼?”蘇妙紅着臉,別過頭,嘟囔着問道。
“醒來便能看到你,若是一輩子都能如此,甚好……”百里雲曜的聲音帶着幾分暗啞,不過聽起來反倒多了幾分磁性,反握住她的手。
蘇妙忽然鬆開他的手,“百里雲曜!死在雲國,至少還有人給你收屍,咳咳……死在這裡,誰來帶你回家?”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眼眶微微發紅,不久前她以爲他快要死了,嚇得失魂落魄,可他倒像個沒事人似的!
“能在你懷裡,此生無憾了。”百里雲曜頓了頓,又一字一字認真地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蘇妙終於忍不住落下了淚珠子,方纔的恐懼和擔憂終於能夠放下來了,淚水卻像潰了堤,止也止不住。
“我連累你落到如此境地,還受了重傷,你難道不怪我嗎?”蘇妙放下戒備,小心翼翼地抓緊他微微涼的手。
“這點傷……比起你那夜拋下我獨自離開的心痛,不及萬分之一。”百里雲曜搖了搖頭,垂下鳳眸,睫羽在消瘦的臉上落下兩道暗影。
蘇妙這才發現,他瘦了許多,雖然不知道這幾天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她知道,他的心裡一定比她還難熬。
“對不起,我當初不該拋下你的,我只是擔心……”她低下頭說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百里雲曜坐起身,撐起一條腿靠坐在古樹旁,一雙鳳眸專注地盯着她,一刻也不曾挪開。
兩人忽然陷入了沉默,蘇妙鼓起勇氣,喚道:“嬌嬌。”
“嗯。”
“嬌嬌!”
“嗯,我在。”
百里雲曜淡淡地勾起脣角,伸手朝她揮了揮。
好似得到了允許一般,蘇妙立馬放下手中溼漉漉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蹭到他的身邊,清了清嗓子。
“我決定了,若我們能從這裡走出去,無論再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了。”蘇妙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沒有資格嫁給你,我不奢求什麼,只求能陪着你,哪怕……做一個丫鬟也好啊……”
突然,百里雲曜扯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拉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低沉地說道:“不準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