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鳳瑾元照例留宿如意院兒,只是金珍侍候起他來卻不似往日那般主動,整個人精神厭厭,完全沒有興致的樣子。
鳳瑾元不由得奇怪,便問她:“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金珍唉了口氣:“最近幾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覺得渾身乏力,飯也吃不下,總覺得噁心。”
鳳瑾元眼一亮:“有多久了?”
金珍想了想,“十幾天前有些反應,最近幾日愈發的嚴重了些。”
一聽金珍這話,鳳瑾元一下就樂了,盯着金珍自顧地笑了一陣,隨即朗聲道:“我鳳家又要添人口了!”
金珍一愣,很快就也跟着高興起來:“老爺的意思是……”她手捂向自己小腹,“妾身……有了?”
“十有*是有了。”鳳瑾元很相信自己的能力,自打將金珍收了房,他日日都留宿在這邊,金珍年輕,怎麼可能懷不上。“明日請個大夫入府給你瞧瞧,你要好生休息,也不必每天都早起去老太太那邊請安了,她不會在這時候挑理的。”
金珍想了想,道:“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請大夫啊?妾身心急,好想知道肚子裡是不是真的有了老爺的骨肉,老爺……”她粘人的功夫又施展開:“現在就去請大夫好不好?”
鳳瑾元也高興,也心急,可眼下已經半夜了,他看着金珍不太好的面色,勸她道:“你好生休息纔是正經事,這個時辰出去請大夫,等大夫上門,半宿就過去了。你不爲自己考慮也得想想咱們的孩子,聽話,睡一覺,醒了就有大夫上門了。”
金珍還是不依,又磨着鳳瑾元道:“不用到外面去請,二小姐不就是現成的大夫麼!”
她這一說,鳳瑾元也想起來了。是啊,鳳羽珩的醫術在這三年間似乎有了極大的增進,特別是配藥的能力,連那莫不凡都驚歎不已。“好。”他站起身披了外衫,走到門口去喚守夜的丫環:“到同生軒,去請二小姐到這邊來,就說我有要事。”
小丫頭迷迷糊糊地應下差事,又迷迷糊糊地往同生軒跑。
金珍坐在榻上,聽到鳳瑾元吩咐人去請了鳳羽珩,這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同生軒離鳳府也不近,鳳羽珩到時,鳳瑾元都有些困了,但金珍卻是很精神,不停地與他說着肚子裡那還不知道男女的孩子。說着說着,鳳瑾元心中的期待便也愈發大了起來,所以當鳳羽珩一進屋,還不等她開口,鳳瑾元馬上就到:“阿珩快來,給你金珍姨娘瞧一瞧,她八成是有孕了。”
鳳羽珩與金珍對視了一眼,面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輕步上前,跟金珍道:“平躺下來,把手伸給我。”
金珍照做。
鳳羽珩掐在她的腕脈上好一會兒工夫才點了點頭,對鳳瑾元道:“恭喜父親。”
“真的有了?”鳳瑾元眉開眼笑,“阿珩你應該不會診錯吧?”
鳳羽珩翻了個白眼,“父親若不信我,幹嘛還叫我過來?這麼晚,女兒早都睡下了。”
“沒有沒有,怎麼會不信。我們家阿珩的醫術那可是莫先生都稱讚的,爲父怎麼可能不信。”鳳瑾元心裡高興,也不跟鳳羽珩多計較。
鳳羽珩又問了金珍一句:“上個月月信是哪天來的?”
金珍想了想,道:“初五。”
“恩。”她點點頭,“三十五天了。”
鳳瑾元輕斥金珍:“都這麼些日子了,你也不知道小心一點。”他心裡盤算着,三十五天,那不就是他剛剛將金珍收房沒幾日的光景嗎?心下又得意起來。
卻不想,鳳羽珩卻將眉心擰了起來,手依然掐在金珍的腕脈上,自沉思了許久。
“二小姐?”金珍怯生生地問:“是……是孩子有什麼問題麼?”
鳳瑾元一聽這話,立時就緊張了起來,也跟着問:“你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
鳳羽珩看向鳳瑾元,爲他解惑:“孕婦需要愉悅的心情,才能保證胎兒的健康。可女兒爲金珍姨娘診脈,卻發現金珍姨娘似思慮過重,心結難解呀。”
鳳瑾元一愣,問向金珍:“你有什麼心結?”
金珍輕嘆了聲,沒說話,一低頭,到是垂下一滴淚來。
鳳羽珩一見這場面,也不好多留了,起身告辭,並囑咐鳳瑾元:“父親多開導開導姨娘,明日請個安胎的大夫再來給看看。”
她走之後,鳳瑾元心疼地將金珍攬過來到懷裡,這才又問了一次:“你到底有什麼心結啊?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思虛過重呢?”
金珍仰頭看她,哭得梨花帶雨,那小模樣是要多招人疼有多招人疼。鳳瑾元真不想再問了,就想將這美妾好好疼愛一番,可又想到她肚裡的孩子,不得不強忍着內心激動。
金珍瞧出他心意,不由得心中也有了幾分安慰。不管用什麼辦法,籠絡住男人的心纔是要緊事,她趕緊開了口同他說:“妾身的確是有心結,這心結……其實是在大夫人身上。”
“沈氏?”鳳瑾元皺皺眉頭,“你理那個惡婦做什麼?”
金珍道:“妾身是相信因果輪迴的人,當日大夫人一碗湯藥的因,卻種了妾身這個果。不管她初衷如何,妾身卻是因此從一個奴婢之身而成爲了能侍候老爺的人,如今又有了老爺的骨肉。我與她主僕多年,總覺得不去跟她道一聲謝,怕是以後就……再沒機會了。”
鳳瑾元聽她這樣說話,不由得感嘆萬分,“你到是懂得感恩,那惡婦平日裡卻根本不知爲自己積德。”
“老爺。”金珍勸他:“不管大夫人如何做,她都會因此得到她種下的果,可妾身想爲老爺和肚子裡的孩子多積點德。老爺讓妾身把這個心結了了,從此以後我是我她是她,便再沒牽掛了。”
鳳瑾元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昔日那般對你,你還對她恩念有加,真是個好女子。”
“金珍多謝老爺誇讚。”
“你想如何了結?”
金珍想了想,道:“明日晨起,我到大夫人的金玉院兒去磕個頭吧。就在院子裡面,對着她的屋子磕個頭,說幾句話,就好。”
“恩。”鳳瑾元覺得這樣還是可以的,既不用打破他不讓任何人見沈氏的初衷,也不會給沈氏機會傷害金珍腹中的孩子,“那明日多叫幾個丫頭陪着你,千萬不要進她的屋裡去。”
“妾身知道了。”
“睡吧。”
兩人終於相擁而眠,直待鳳瑾元呼吸逐漸均勻,金珍的脣角這才勾起一絲冷笑來。將手輕移到小腹上,心下暗道:“孩兒,不是孃親不要你,而是你選錯了爹爹。”
次日,鳳瑾元早起上朝,金珍在送他走後,叫了兩個貼身的丫鬟一起往金玉院兒走去。
鳳瑾元臨走前還告訴她不要在沈氏那裡待太久,等他下了朝回來,就跟府中衆人宣佈此事。
可就在鳳瑾元走之後,她卻偷偷的吃下一粒奇怪的藥片。
那是鳳羽珩給她的東西,她當然不知道這種事情在二十一世紀叫做藥物流產,只記得鳳羽珩同她說的話:“此藥吃下之後,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有反應,你要把握好時機。另外,事後我會親自爲你看診並調理身體,保證你的生育能力。”
有了鳳羽珩最後一句話,金珍總算完完全全放下心來。她之所以找到鳳羽珩,一來的確是不想讓這件事被第三個人知道,二來,也是希望鳳羽珩能夠保證她的身子。
眼下再沒什麼負擔,金珍快步往金玉院兒走去。
她到時,金玉院兒門口有個丫頭正在守着,因爲鳳瑾元提前差人打過招呼,這丫頭並沒有攔着金珍,只是告誡她:“一定要小心些,大夫人的情緒不太正常。”
金珍還就怕沈氏太正常太理智了,她要的就是沈氏的發瘋,人只有在發瘋的時候才容易做出過激的事情來。
她帶着兩個丫頭往院子裡走去,因爲關了沈氏,鳳沉魚已經被遷到旁的院子去住了,如今的金玉院兒早沒了當初的繁盛景象,雖然看起來依然富麗堂皇,卻總有一種慎叨叨的氣氛瀰漫着。她不由得也生了幾番感慨,想到了自己打從入鳳府就在這間院子裡,從小到大侍候的都是沈氏一個主子,輕則受罰,重責捱打,什麼樣的苦沒吃過?如今,她也能獨立擁有了鳳府裡的一個小院落,也能在牀第間侍候這府裡最大的主子,只是成全這一切的卻並不是沈氏,而鳳羽珩。
她不管鳳羽珩最初的用意是什麼,總之,是鳳羽珩把她送進了鬆園的書房,並留她一人在裡面面對吃了藥的鳳瑾元,雖然聽起來是陰差陽錯,可到底是讓她得了便宜。
這樣想着,人已走到關着沈氏那間屋子的門口。她停住腳,看到站在門口的滿喜,微愣了愣:“我聽說玉籮和寶堂都被送出府外賣掉了,你怎麼還在這?”
滿喜笑而不答,只是走上前,衝着金珍淺施一禮道:“奴婢見過姨娘。”
“快起來。”畢竟都是被沈氏打罵出來的丫頭,金珍對滿喜還是有些感情的,見她向自己行禮,趕緊上前去扶了一把。
這時,就聽到滿喜小聲說了句:“門鎖我已經鬆開了,你自己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