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出來買藥這種事不該傅雅來做,風口浪尖兒上,她本該是儘量少在人前露面。然而不巧的是,昨日傅老爺一腳踩在冰面兒上,沒站穩,把腳脖子給崴了。傅雅不但要出去給蔣氏抓三七,還要另外給父親求一幅治扭傷的藥,這纔不得不出門來。
她是千防萬防,卻依然還是旗輸一招。按說這一小小的失誤本不會太引起人的關注和懷疑,但壞就壞在,那兩個迎面走來的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幻館裡陪在齊家姑娘身邊的兩個。她二人因水準不佳被提前放逐出幻館,本就心有不甘,再加上齊家姑娘身亡一事讓她們對那個叫傅雅的女孩印象十分深刻,以至於走在大街上,才一個照面,對方還迅速地把斗笠戴了起來,卻還是沒能逃得過她二人的眼睛。
那女子疑問一出口,身邊女孩立即就站住腳,瞪大了眼睛反問:“你也看到了?”
“真的是她?”二人不由得大驚,同時又四下看看,其中一人道:“不像是蓮王殿下出遊的樣子,可她既然跟了蓮王,爲何自己一人出門?”
出於這樣的疑惑,二人選擇了跟蹤。一路跟到藥材鋪,又從藥材鋪跟回傅家,直到傅雅進了傅家的大門,那兩名女子終於覺出不對勁來。
然而,這一切傅雅完全不知。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天的夜裡,大難來臨之前,傅雅還守着蔣氏在說着爲何會有一個長得跟她那麼相像的女子,娘倆還在分析着那女子究竟是什麼人呢,就在這時,傅宅的大門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無數人舉着火把、刀槍闖了進來。
這一次,端木安國親自來了,當侍衛們把傅雅抵到他面前時,端木安國只現了一瞬間的怔然,而後立刻明白了這其中究竟。於是大手一揮:“去驛館!搜捕大順濟安郡主!”
一句濟安郡主,把傅家人給嚇了一跳,他們是萬沒想到那個跟傅雅長得極像的女孩居然有那麼大的來頭那樣高貴的身份,可與此同時,他們也明白,這一場家破人亡,怕是躲不過去了。
然而,當有將士問端木安國對傅姓一家人的處置時,端木安國卻告訴他:“送進冬宮,秘密關押起來。”
千周驛館,鳳羽珩正坐在蓮王的牀榻邊,困得腦袋直耷拉。蓮王則盤腿坐在榻上,精精神神地開嘮:“我昨兒想了一下,鬼故事雖說可怕,但也比沒得聽強。所以,雅雅,你今兒就先給我講五個鬼吧!”
鳳羽珩瞪了她一眼,冷聲道:“披頭散髮,嘴塗紅脣,眼圈兒發黑,眼神兒發直,你自個兒就跟個鬼似的,你還想聽誰?”
蓮王擡手往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嘛!我就一直在跟自己做鬥爭,就到底能不能接受得了鬼故事這件事做了分析,哎,要不你拿我編個鬼故事也成,你看我應該是長命鬼好還是無頭鬼好,還是什麼男鬼女鬼不男不女鬼?再不濟怎麼也得是狐狸精變的吧?要不我長的這麼漂亮,你給我編個豔鬼也成。”
砰!
兩人正說着,突然間房門就被人從外頭撞了開,一個黑衣身影閃電一般地竄了進來,一把就抓住了鳳羽珩的手腕——“跟我走。”
她認出來人是班走,到是沒怎麼慌,可是蓮王不行啊!他不認識班走啊!人一進來,她直接從牀榻上跳了起來,面上到是沒見怕,只是指着班走愣愣地來了句:“就像你這種,應該叫刺客吧?”
班走白了一眼這女的,沒吱聲,只是對鳳羽珩道:“端木安國去了傅府,你的身份被戳穿了,現在都統府的人正往這邊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說話的工夫,那兩個提前燈花冰的侍女也跑了進來,後頭還跟了兩名侍衛,其中一人道:“殿下,不好了,有北界的兵馬朝驛館這邊圍攏過來,人數很多。”
鳳羽珩皺眉,問的第一句便是:“傅家那頭什麼情況?”
班走搖頭,“情況不太好,雖然端木安國沒下殺令,但那一家三口已經被拘禁,暫不知是何用意。”
她心一沉,當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就着急了,再加上她身在北界,人單勢薄,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妥善安排傅氏一家。今日結果其實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那一家人最終會被端木安國軟禁起來她也想到了。天底下有一個不用靠易容就能跟她長得如此相像之人,端木安國只要不傻,就會好好利用的。
鳳羽珩站起身,問班走道:“有沒有出城的辦法?”
班走搖頭,“硬闖算嗎?端木安國既然已經有了行動,就不可能再留縫隙給我們鑽空子,前些日子我就叫你走,你不聽,現在後悔了吧?”班走氣得直磨牙。
蓮王站在牀榻上,傻愣愣地看着他倆,看了一會兒後不解地問:“你們這到底是個什麼種類的組合?”她一邊說一邊指着班走,“一身黑衣,應該是暗衛,可是有暗衛這麼跟主子說話的嗎?”再想想,反過來又問鳳羽珩:“這是怎麼個意思?我聽着這話好像是說……你不是傅雅?那你是誰啊?”
她伸手就要往鳳羽珩臉上抓,被鳳羽珩一下就把爪子給拍了回去,“別摸我。”
“哎你咋這麼不講理?”蓮王不幹了,“你還少摸我了啊?你不但摸了我,你還吃了我的魚,而且咱倆差一點兒就要睡在一張牀上,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好奇而已。”
那兩個提着冰花燈的侍女一臉怒容,死瞪着鳳羽珩問:“你到底是誰?接近我們蓮王殿下究竟有何目的?”
“靠!”鳳羽珩不幹了,“這話應該我問你們纔是!你們蓮王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有病吧?我好好的想巴結一個端木安國留在冬宮,結果你們殿下死氣白咧地把我弄到這邊來了,我還沒找你們算帳,你們到是先反咬一口了?”
那兩個侍女也被她說的挺委屈的,紛紛將目光投向蓮王,那眼神裡遞出去的意思分明就是:殿下你到底爲啥要把她弄來?
蓮王聳聳肩:“老子樂意。”說完又湊上前,伸出爪子猛地往鳳羽珩肩上一拍,大聲道:“不怕!端木安國那個老匹夫想抓你可沒那麼容易,有本王在,大不了咱們就跑!”
“往哪跑?”鳳羽珩就不理解了,“什麼叫咱們就跑?我肯定是得跑,但是你跟着湊什麼熱鬧啊?還有,我既然不是傅雅,你不是該把我抓起來的麼?”
蓮王擺擺手:“抓什麼啊!你是端木安國要抓的人,又不是我要抓的,再說,那老匹夫我最不待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咱們好兄弟講義氣!”說完,直接從牀上跳了下來,撅着屁股開始穿鞋,一邊穿一邊吩咐那兩個侍女:“叫人去把這驛館的防禦陣全部打開,端木安國不是要硬闖千周驛館麼,好歹得留下幾條性命給本王血祭才行!”
那倆侍女到是聽她的話,二話沒說轉身就去幹活兒,班走還拉着鳳羽珩的腕,以眼神示意她:“跑不跑?”
鳳羽珩想了想,搖了搖頭,“既然蓮王殿下願意幫咱們,再拒絕就顯得嬌情了。不如咱們就承了這份情,不過……”她盯着蓮王,一字一句地道:“本郡主從來都不是會記得恩情的人,也不是個說話算話的人,還望蓮王殿下將來以後不要拿太過份的事情來跟本郡主講回報,我不吃那一套。”
她“本郡主”仨字一出口,這蓮王的眼睛裡一瞬即逝地閃過一道光來,卻還是被鳳羽珩逮了個正着,不過她卻並不戳穿,只道果然是有所圖謀,只是不知對方圖的到底是什麼。
“這麼說,只要不過分,還是可以跟你討個好的?”蓮王展了一個天下無雙的笑來,“我封昭蓮還不至於讓你用整個大順或者整個北界來報這份恩情,至於我要的到底是什麼……再想想嘛!”那副無賴的表情又覆了上來,“我得好好想想,大順的濟安郡主哎!天下聞名的人物,這個好可不能白白浪費掉。”
“哼!”班走冷哼一聲白了她一眼,“先別急着談條件,把我們送出去再說。”
那女人笑得更加嫵媚,一隻手作勢就要往班走肩上搭去,卻被班走一巴掌給拍了下來。她撇撇嘴說:“你們大順人都是和尚麼?本王如此貌美,怎的到了你倆面前,一男一女,我一個也沒拿下?”
窗外,已經能聽到大軍壓境的聲音了,北界將士個個生猛,走起路來都比大順人力道要大得多,再加上今夜雪厚,踩在雪地裡咯吱咯吱的,很是震懾人心。
鳳羽珩很是無奈:“對於你魅力的問題,咱們能不能回頭再研究?當務之急是得先把我們送出去,你放心,我說過,日後只要你提出的要求不太過份,我都可以答應你。”
“好!”蓮王終於痛快了一回,袖子往起一擼,作勢就要去疊被。
班走都要崩潰了,“你幹什麼呢?都要跑路的人了,你還疊被?”然,話音剛落,就見蓮王突然將被褥往起一掀,牀板上立即現了一個地洞出來。
蓮王率先跳了下去,然後衝鳳羽珩招手:“跟上!”
鳳羽珩與班走二人立即緊跟,三人才一下去,也不知那蓮王又按到了哪處,地洞的入口馬上封死,隱約能聽到上頭還有別的聲音,鳳羽珩分析一下便知,竟是那些掀開的被褥也自動歸了位。
她撫額:“這麼要緊的一個房間,你之前居然給我睡?”
“好兄弟講義氣嘛!”她又來。
班走打開火石,燃了牆壁上手插着的一支火把,當火光照上蓮王那張豔絕天下的面容時,鳳羽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