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伴着或妒忌或羨慕的目光,趙郡然跟着老夫人進了壽緣堂,那是老夫人所住的居所,一個獨立的小院,從前邵芙萱還未出閣的時候,也是住在這裡。邵芙萱出閣後,左右兩邊的廂房便空置着。
老夫人指着一間門庭寬敞的廂房道:“你就住在這裡,進挨着我。往後我們拉上娟茹,天天玩葉子牌。”
趙郡然含笑點頭,老夫人便拉着她的手進了廂房。只見廂房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多寶閣上擺滿了器皿玩物,雖不是貴重之物,卻也十分精緻大方,可見大夫人爲了討好老夫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老夫人卻並未對此多加評定,只對趙郡然道:“往後你就是邵府的小姐了,更是我的乖孫女,要是府裡頭有誰欺負你,便是欺負到我頭上來。”
趙郡然道:“有祖母護着,誰會欺負郡然呢。倒是往後郡然有什麼缺了短了的,祖母不要吝嗇纔是。”
老夫人朗聲笑道:“府裡頭有什麼喜歡的,你只管同我說,祖母定讓你歡歡喜喜地都捧了去。”
趙郡然在房中午憩了半個時辰後,便由花蕊服侍着換了一身衣裳。趙郡然見穿在身上的衣衫不僅合身,且是十分上乘的料子,心想着這位大夫人倒是肯爲她花心思。
花蕊又扶她到鏡子前坐下來,爲她重新梳了髮髻,從匣子裡取出一套金簪,那金簪共三支,每一支上面都是燒製成了玫瑰花的模樣,再拿粉水晶點綴了花心。雖都是一例的玫瑰花,卻是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花蕊拿着簪子在趙郡然鬢邊比了比,說道:“這套簪子是大夫人一早聽說了趙小姐會來府裡,便託了宮中的司珍爲趙小姐打製的。”
趙郡然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不多加言語。她稍稍擡起眼,對着鏡子窺了窺花蕊的神情,很快便作勢垂下眼去,拿起一支簪子在手中把玩着。
大夫人派來的這個花蕊還真是忠心,早早地就開始在自己面前爲大夫人討好。老夫人將她收做幹孫女不過是一時興起,大夫人這般討自己的好,就不怕是白忙活一場?
花蕊並不清楚趙郡然此刻的想法,顧自說道:“趙小姐的衣裳也是大夫人託了宮中的司製做的,她因是不清楚趙小姐的身量,還讓花蕊去醫館門口瞧了呢。”
趙郡然依舊只是點了點頭,淡淡道:“大夫人有心了。”
花蕊微微一愣,乾乾地道了一聲:“大夫人也是因爲疼愛趙小姐。”
疼愛?非親非故,何來疼愛一詞,未免矯情了些。再說大夫人連府中姨娘的子嗣都捨得下毒手,又豈會疼愛一個老夫人帶進府中的人。
趙郡然擡起手,將簪子插戴在鬢邊,又取過花蕊手中的兩支一一戴上,隨後挑了一副紫玉耳墜子佩戴後,對花蕊道:“陪我去園子裡走走吧,初來府中,怕是將來走錯了地,唐突了府中的姨娘小姐們。”
花蕊點點頭,側身引着趙郡然出了院子,一面述說着各位姨娘和小姐的住處,一面在前面帶路。
趙郡然跟着她走了一段路,見園子的南面有個月亮門,門的另一側是一個十分寬敞大氣的院子,比起老夫人的壽緣堂,有過之而無不及。
府中配得上這樣的院子的,除了大夫人還有誰。
趙郡然在月亮門外停住腳步,花蕊微微笑道:“這裡是大夫人和大小姐以及三小姐住的福馨齋,趙小姐可要進去避避暑氣?”
她纔剛進相府,老夫人和邵振楠尚未將收她做義女的事通知親族,論說還算不得相府的義女。這時候若是進到大夫人的院子裡去問安,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可若是她就此離開,難免被人落下個“沒有規矩”的話柄。
就在趙郡然思索間,花蕊正用一種探究的眼神將她看住。
趙郡然微微笑道:“眼下怕是大夫人和小姐們還在午憩,待大夫人起身了,我定是要過來問安的。”
花蕊本還想看她的洋相,如今聽趙郡然竟這般輕輕巧巧地將此等不尷不尬的事撇開了去,心中不禁有些失望。然而花蕊面上依舊笑得恭敬:“外頭暑氣重,趙小姐還是先回去吧,到了行過家宴後,再去大夫人房中拜會也不遲。”
夜間拜會?不知道的人以爲她是急於巴結大夫人呢。要是傳到老夫人耳中,定是要被誤會了去,她趙郡然可沒有這麼傻,一進門就把老夫人得罪了。
趙郡然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一切等問過老夫人也不遲。”
大夫人對老夫人向來陽奉陰違,婆媳兩不合已久,這些事就連外人也略有耳聞。如今趙郡然將老夫人搬出來,便是要告誡花蕊,大夫人休想看她的洋相,凡事有老夫人在爲自己撐腰呢。
晚膳時分,老夫人在陸媽媽和蘇秦的打扮下,已是煥然一新。她換下了一身家常的衫子,頂着暑氣換上了一身貢緞,那貢緞的面料十分上乘,一看便知是宮裡賞下來的。老夫人穿得這般華麗,可見是要告訴府里人,自己對這個幹孫女有多重視。
趙郡然扶着老夫人姍姍來遲,兩人說笑着進了飯廳,大夫人以及幾位小姐姨娘早已經站在飯廳裡等候着。
大夫人見老夫人走進來,忙領着一衆小姐和姨娘福身行禮。
趙郡然也停下步子,對着大夫人彎了彎膝蓋,口中柔聲道着:“郡然見過義母。”
大夫人笑意瑩然地點了點頭,一副慈母的模樣。
老夫人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由趙郡然扶着坐上了主位,對邵娟茹招手道:“快點坐到祖母身邊來。”
邵娟茹像只輕巧的燕子,幾步就在老夫人右手邊的椅子上落座了,口中甜甜膩膩地叫了聲“祖母”,惹得老夫人笑容滿面。
大夫人的眉頭輕輕一皺,很快就領着小姐們坐下來。
老夫人左手邊的位置空置着,趙郡然識趣地坐到了邵婉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