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微微擡眸,神色平靜道:“皇后娘娘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但還要六殿下肯賣她面子纔好。”
海蘭心想着邵敏茹離開的時候皇后卻是連一盞燈籠都沒有給她,也沒有派宮女相送,可見心底裡是十分不喜歡她的。她不由含笑點了點頭,說道:“小姐正愁沒機會懲治她呢,如今皇后娘娘倒是趕着給小姐機會。”
趙郡然輕輕彎了彎脣角道:“想要懲治她,有的是方法。不過既然皇后娘娘想借她來制衡我,我不妨陪她玩上一陣子。”
眼見着即將天明,趙郡然自然也不能夠再睡下了。她吩咐海蘭替她重新梳理了髮髻,挑選了幾支白玉簪子,儘量將自己打扮素淨卻又不過分失禮數後,方纔去向皇后請安。
誰知邵敏茹倒是比她先了一步,這會兒邵敏茹已然在皇后的大殿內等候着。
皇后纔剛梳洗完畢,由雯女官從屏風後攙扶着走出來。
趙郡然與邵敏茹齊齊地向皇后行過禮,便聽皇后吩咐宮女爲兩人搬來了繡墩。
對於邵敏茹有此待遇,趙郡然彷彿絲毫不覺得驚訝。她顧自在繡墩上坐下來,就聽皇后問道:“你們兩個昨晚睡得可好?”
皇后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今日凌晨邵敏茹尚在她這裡呢,哪裡能夠睡個好覺。邵敏茹心中想着,面上卻是笑吟吟地應了聲“尚好”。
然而趙郡然卻答道:“回娘娘,郡然昨日睡得倒是不安穩。因夜裡諸位皇子公主們陪夜,哭聲有些響亮,郡然不禁思及陛下的威儀,心中微有傷感,於是便輾轉難眠。”
皇后雖知趙郡然說的是套話,但還是作勢嘆息了一聲,誇讚了她幾句。
邵敏茹眉梢一挑,帶着妒意的眼神從趙郡然臉上掃過,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對趙郡然的不滿。
或許是邵敏茹在趙郡然面前栽了太多的跟頭,以至於使得她無法再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皇后見到邵敏茹這般不懂得藏匿鋒芒,實在是大爲失望。
兩人請過安後,皇后推說着即將趕去昭陽殿,便把兩人都打發走了。
趙郡然與邵敏茹先後退出大殿,邵敏茹剛跨出門檻,便對趙郡然道:“不知趙小姐在宮裡可還住得習慣。”
“我已然是宮裡的常客,你說我是否住得習慣?”趙郡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卻是一副懶得多做理會的樣子,說完話便轉身離開了。
邵敏茹眼見着趙郡然身後有海蘭以及一名宮女伺候着,而自己形單影隻,不僅無人伺候,還要侍奉羅啓煜,不禁暗暗咬牙。趙郡然原本擁有的一切應當都是自己的,若非她手段毒辣,她何至於反在趙郡然面前矮了三分。
邵敏茹縱然羨慕趙郡然擁有的一切,但她覺得只要自己能夠討好皇后,能夠在羅啓煜身邊佔得一席地,趙郡然總有一日是會被她踩在腳底下的。
想到這裡,邵敏茹不禁添了幾分信心。她徑自往昭陽殿走去,此時皇子公主們哭作一團,皇后帶着妃嬪們也都正在行三跪九叩之禮。
因如今天氣尚有些炎熱,皇帝的法身便只能在昭陽殿內停留一日一夜。這會兒正值皇帝的法身即將出殯,太監宮女們正忙前跑後,卻是一個個訓練有素,不曾有半點差錯。
邵敏茹走進昭陽殿,一直走到羅啓煜的身後,遞上自己的繡帕道:“六殿下請節哀。”
羅啓煜聽聞邵敏茹的聲音,頓時微微一愣,回頭看了她一眼,冷聲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邵敏茹滿是謙恭道:“敏茹怕六殿下哀傷過度,特地前來伺候六殿下。”
皇后聽到身旁不遠處傳來說話聲,下意識皺眉看去,只見邵敏茹正跪在羅啓煜的身後,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先皇出殯是決計不允許有除皇家以外的女子跟隨的,即便是宮中妃嬪,也不例外。”皇后冷聲說道。
此言一出,皇子公主們都紛紛擡起頭來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邵敏茹頓時面色緋紅,有些無地自容。她慌里慌張地站起身,朝皇后以及羅啓煜福身道:“敏茹……敏茹知錯了,敏茹這便告退。”
皇后目視着她離開,心中漸漸升起一絲猶疑。她爲了制衡趙郡然,特地把邵敏茹安排到羅啓煜的身旁去,究竟是對是錯。畢竟這個邵敏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只怕到時候她爲了一己私利,做出什麼出賣自己的事來也未可知。
鼓樂聲響起,皇帝的棺槨被八名侍衛擡起,諸位皇子們依照位分跟在皇后身後,送皇帝入陵。
趙郡然站在坤寧宮內的一座涼亭裡,聽着鼓樂聲漸行漸遠,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明日起,一切便塵埃落定了。”
海蘭點了點頭,在趙郡然耳邊小聲提醒道:“小姐原本打算與陳先生會面,可如今您身在宮中,當如何是好?”
趙郡然不以爲意地笑道:“既然我說要見他,那麼他必然能夠猜到我並不希望他回山寨,他不會在這時候貿然離開的。”
海蘭嘆息了一聲:“也不知皇后娘娘究竟何時才肯放小姐回去。”
“明日新皇登基,後日便要選立后妃,三日內完成大典,我自然就能夠出宮了。”趙郡然說着不禁自嘲般笑了笑,“我留在這裡礙手礙腳,皇后娘娘反倒不安呢。”
次日一早,天方纔開亮,宮裡便響起了太監宮女們的匆忙跑動聲。因昨日皇帝出殯,所有的素縞不可拆卸,只有到了今日太陽升起,方可替換爲紅燈紅綢。
朝臣們也早早地入得宮中,衆人在大殿內安靜地等候着羅啓煜。
未多時,羅啓煜便身穿一襲龍袍出現在衆人的眼中。
朝臣們山呼萬歲,那氣勢恢弘,宛如破竹。
羅啓煜有典儀官住持着進行了登基大典,因先皇纔剛過世,羅啓煜處於孝道,不想大典過於隆重,便只是依照慣例向諸位先皇們上了香,宮中並沒有設宴,更無禮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