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擡眼瞧了瞧李公公帶進來的男子,不等他行禮,就揚手命他在椅子上坐下來。
男子倒也不卑不吭,依言在離羅啓煜最遠的一張椅子上坐定了。
“你這身三品官員的服飾穿着還真是不合身,看樣子朕該賜你一套一品官員的服飾纔好。”羅啓煜喝了一口茶,像是半開玩笑似的說着。
男子朝他拱了拱手道:“草民何德何能,一入朝就任宰相,只怕朝中上下無人肯服。陛下若肯重用草民,不如就先讓草民從七品小吏歷練起來。”
羅啓煜不以爲然道:“你若從七品小吏開始歷練,只怕沒有十年都是不可能爬到一品宰相的位置的。朕即將剷除邵振楠,這期間又將任命何人爲宰相呢?”
陳先生一時語塞,羅啓煜說得沒有錯,如果這時候邵振楠被剷除,必定會有不少官員伺機而動,爲爭宰相一職而起紛爭,到時候便又是拉幫結派、排擠異己。
羅啓煜纔剛登基,自然不想在這時候被這些事所分心,如果他能夠在剷除邵振楠之時,便選出宰相的人選來,而此人又是個神秘之人,那麼朝臣們必定會對陳先生有所忌憚的,也更不敢覬覦宰相一職了。
陳先生了悟到羅啓煜的打算後,便朝他拱了拱手,信誓旦旦道:“草民一定不負陛下。”
“陳碩,你的那幫兄弟們如今可有何消息?”羅啓煜忽然問起他寨子裡兄弟們的境況。
陳先生微微一愣,趕緊答道:“回稟陛下,他們都盼着入朝爲陛下效力,只是如今苦於陛下無暇召見,便只得在寨子裡靜候。”
他特地用了“靜候”二字,便是爲了告訴羅啓煜,他的兄弟們並不會輕舉妄動,儘可放心。
羅啓煜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等過兩日邵振楠一事辦妥後,朕便親自見一見你們的寨主。他雖無功,但憑他先前極力想要爲朕效力,朕也該嘉獎他纔是。”
陳先生不卑不吭地應了聲“是”,而後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楠木盒子,對羅啓煜道:“陛下讓草民查的事,草民已經查妥了。”
羅啓煜劍眉一挑,趕緊朝陳先生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將盒子拿過來。
打開盒子,只見裡面放的是一粒璀璨光華的夜明珠。
見到那夜明珠,羅啓煜的臉頰不自覺地擰了擰,他飛快地擡起頭,神色嚴肅地問道:“這東西從何而來?”
陳先生起身答道:“回稟陛下,此乃草民從紅姑房中找出來的。”
“你此言當真?朕可是記得,這枚夜明珠乃是太后父親所贈的陪嫁之物,她向來將它親自收着,就連她身邊的雯女官都是不可觸碰的。”
陳先生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枚夜明珠或許與太后的那一枚一模一樣,卻不是同一枚夜明珠。”
羅啓煜聞言不禁心生疑慮。
陳先生繼續道:“草民已然查得,紅姑乃是太后伯父與一位紅樓女子所生的女兒。太后早已經通過紅姑手中的夜明珠知曉其身份,更知紅姑此人十分的貪慕虛榮。於是太后便承諾她若能夠時刻關注陛下與魏王的動向,將來便爲她許一門極好的親事,令她一輩子榮享富貴。”
“關注朕與魏王的動向?”羅啓煜像是有些不大相信。
陳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太后關注陛下與魏王的動向,便是害怕陛下與魏王表面兄弟情深,內裡互藏暗箭。”
太后膝下無子,一直將羅啓煜和魏王養在身邊,將他們當做親骨肉一般對待。身爲一個母親,自然希望他們能夠兄友弟恭、和睦相處。可太后到底不是普通的母親,她是一國之母,是萬人之上的女子。
她的這兩個兒子無論是誰做了皇帝,她都能夠成爲名正言順的母后皇太后,可如果兩人反目,爲了保全皇太后的位置,她勢必要在兩個兒子之間做出選擇。如此一來,她便等同於下賭注了。
羅啓煜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紅姑可有說,如果當日我與魏王反目,太后當日會如何選擇?”
陳先生跟着嘆息了一聲,有些艱難開口道:“紅姑說,她被太后派到陛下身邊,便是爲了方便接近陛下,在必要之時也方便下手。紅姑是在魏王被封爲太子之時,被太后發現其身份的。”
從魏王被封爲太子開始,太后便已經開始爲自己的將來籌謀了。她害怕羅啓煜會爲了太子之位而不惜殘害魏王,因此極力想要從他身邊找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以便隨時都能夠保全魏王的太子之位。而紅姑,便是太后選中的人。
羅啓煜不禁覺得有些可笑,他最是孝順的母后,居然只是爲了自己的將來在步步籌劃。然而多疑如他,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
“如今紅姑在何處?”羅啓煜問道。
陳先生答道:“紅姑現在依舊在柔音軒,只是草民已經派人將她監視起來了。”
羅啓煜點了點頭道:“現在朕已經貴爲天子,太后自然不用再讓她監視我。如今最危險的,只怕還是郡然。紅姑若是敢對郡然輕舉妄動,你應當知道該怎麼做。”
陳先生微微頷首,並未多言。
自從羅啓煜回宮之後,除了早朝,便只是與幾位大臣商討着如何治理災情。朝內朝外一片寂靜,邵振楠依舊是人人望而生畏的宰相,呼風喚雨、萬人之上。幾位老臣也都時常陽奉陰違,一面說着爲陛下盡忠,一面伸手在朝堂上撈一份油水。
然而這樣的寂靜卻在一個暴風雨之日被打破,當御林軍闖入邵府宅院的時候,邵府門前以及庭院裡的大紅喜字尚未撤去。那是邵婧茹與曹穆軒成親的第七日。
此時邵振楠正在花廳裡喝茶、觀棋譜,當他見到御林軍闖入的時候,幾乎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老爺,這些御林軍強行闖入,說是奉陛下之命而來。”管家邵鵬心急火燎地跟在御林軍後面,瞄準了間隙就往花廳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