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采女在琉璃殿的這半年多裡,可謂無時不刻在思過。短短六個月,她已然爲太后抄寫了數十卷佛經。在每一卷的抄錄前,她都會沐浴齋戒,實在是虔誠無比。
太后在收到她抄寫的佛經後,對她漸漸有了改觀,認爲周采女定然是真心悔過了的。她派雯女官去傳話,待三個月之後,周采女便可自由出入琉璃殿。
可誰知周采女自己不爭氣,就在太后取消她禁足令的當日,周采女卻是得了怪病。她每日幾乎不能進食,只要多吃幾口東西就會狂吐不止。這樣的症狀,琉璃殿的嬤嬤們幾乎以爲是周采女有了身孕。
直到御醫來瞧過之後,才確定周采女是得了納呆之證。可她的納呆之證與尋常的又有所不同。可以說她只要從睡醒的那一刻起,每時每刻都覺得胃裡餓得難受,可是等到吃上兩口東西,卻又狂吐不止。
御醫們來瞧了數次,都是束手無策,即便是醫術最好的院判,也都只是嘆息搖頭。
後宮嬪妃得知周采女得此怪病後,傳言說是她爲非作歹,遭了報應。
太后一面設法阻止這些謠言,一面替她在宮外尋找名醫神醫。可是周采女瞧了無數的大夫,服了無數的湯藥,四五個月過去依舊不見起色。最後太后無法,只得親自去了永壽宮。
“周將軍爲大雍戎馬半生,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可以說大雍若無周將軍,絕對不可能有今日的輝煌。所以哀家希望你看在周將軍的份上,前去爲周采女瞧一瞧。”太后溫言軟語地對趙郡然說道。
趙郡然朝太后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說道:“救人治病是身爲大夫的職責,郡然責無旁貸。但是有一點,郡然希望太后可以立下擔保,若是將來周采女再陷害郡然,或是後宮裡的任何姐妹,還請太后判她殺無赦!”
太后遲疑了好一會兒,方纔點頭道:“哀家答應你,絕不包庇這後宮裡的任何人。如果周采女再敢爲非作歹,哀家一定不會饒她性命的。”
經過太后的說服,趙郡然當日就帶着海欣去了琉璃殿。兩人進殿的時候,正看到周采女捧着一隻銅盆在狂吐不止。一旁的宮女只是冷眼瞧着,並沒有上前伺候。
海欣對趙郡然道:“看宮裡人對她的態度,想來她這一年多來的日子應當十分不好過。”
趙郡然冷冷一笑,不以爲然道:“眼見未必真實,你瞧她宮裡的擺設,哪一樣不是精巧無比。”
海欣這才發現琉璃殿的佈置的確十分的精巧,雖然比不得趙郡然爲采女時,永壽宮的佈置,但比起那些嬪妃們,已然奢華了不少。
太后命她在這裡思過,羅啓煜又不待見她,孫妙燁更是不可能會費心思討好周采女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孃家人怕她在宮裡行走不易,特地爲她撐起了門面。
由此看來,周將軍依舊是不死心的,時時刻刻都指望着女兒東山再起的那一天呢。
趙郡然帶着海欣走到周采女深怕,海欣將藥箱放下後,對周采女道:“德妃娘娘鳳駕在此,周采女還不趕快行禮?”
周采女嘔吐的動作忽然頓了頓,面上不由浮起一絲窘迫的紅暈來。她緩緩站起身,從袖子裡抽出一塊繡帕擦了擦嘴角,對趙郡然道:“臣妾身體不適,怕是不能向德妃行禮了。”
趙郡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面上並無責怪之色。她對周采女道:“太后聽御醫說你的納呆之症始終不見好轉,特地命本宮來替你瞧瞧。本宮見你面色紅潤,倒不像是得了重症的樣子。”
“你如今已經貴爲德妃,你說什麼,自然是什麼,我豈敢反駁。”周采女冷笑着道。
趙郡然在一旁坐下來,對海欣道:“這些日子我已然教授你不少醫術,你且瞧瞧周采女的身子究竟有何不妥。”
周采女聞言頓時露出些許憤然之色,她美目圓睜,看着趙郡然道:“德妃娘娘莫不是糊塗了?我好歹是陛下的妃嬪,你居然讓一個賤婢來給我把脈?”
趙郡然輕輕搖了搖頭,嘆息道:“枉費周采女幼承庭訓,莫非連尊卑品階都不熟悉?我的這位女官是陛下欽點的正二品,若說品階倒是能夠與你這個七品的妃嬪平起平坐了。你說我的女官是賤婢,那豈不是等同於在罵自己?”
周采女的一張臉變得赤紅,她滿腹怒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海欣挑了挑眉,走到周采女身旁道:“周采女放心,海欣熟讀醫書,對於‘望聞問切’之術自不在話下。”
趙郡然眸光流轉間已然換上一副銳利的神色,她只是將目光在周采女的臉上輕輕一掃,周采女已然有些惶恐起來。如今自己身在琉璃殿,無依無靠,這時候若是同趙郡然硬碰硬,吃虧的還是自己。
思及此,她不得不輕輕挽起袖子,由海欣把脈。
海欣替她細細把過脈後,不由面色一白,有些詫異地看向趙郡然。
周采女顯然也已經察覺到了海欣的神色,不等趙郡然開口,她便問道:“我究竟得了何病?”
趙郡然也跟着問海欣:“脈象如何?”
海欣結結巴巴地說道:“海欣……海欣的醫術到底不如德妃娘娘,還請德妃娘娘再行查驗爲好。”
趙郡然滿腹疑惑地伸手去探了探周采女的脈象,當她觸及到周采女的經脈時,也是面色一白。
周采女見到她們主僕二人的神情,頓時變得十分的惶恐。她聲音微顫,遲疑着問道:“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的病症是從何時開始的?在發病之前可曾吃過什麼特別之物?”趙郡然問道。
周采女仔細想了想,說道:“五個月前便覺得胃裡脹氣,後來我怕存食,就每日三餐只是讓御膳房變着花樣爲我煮粥喝。如此喝了一個多月,便開始嘔吐不止了。”
趙郡然聞言慢慢點了點頭,張口想要對她說些什麼,似乎又覺得不妥,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