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冷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她虧欠北爺的越多,越不會害北爺,才能被咱們所用,收起你的情緒,以大局爲重!”
谷一童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氣,斜眼睨視着他,冷哼了一聲。
兩個人還是沒有輕舉妄動,他們在找合適的機會單獨面見齊蘿。
他們走進經絡醫館,買了一些治外傷的藥,纔打道回府。
雨越下越大,沖刷着整個街道,可外面的聲音再大,馬車的齊蘿依舊熟睡着,並沒有受到半分干擾。
今日朝景不在,她便讓棋枰和芰荷一道坐了上來。
芰荷緊張的抓着自己的衣襬,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出,她從進府的時候就很嚮往主子們坐的馬車。可如今真的坐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是覺得惶恐不已。
坐在她身邊的棋枰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睡着的齊蘿,突然伸手將大掌覆在了她抖個不停的手上,雲淡風輕地看着窗外。
芰荷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臉色爆紅,心抖得更厲害了,她眼神閃爍着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了出來。
在路上的一分一秒對她來說煎熬,馬車一停,齊蘿便睡意朦朧的睜開了眼,她伸出手臂挑起車簾看了一眼外面,坐了起來。
芰荷低着頭一聲不吭地跳下了馬車,撐開油紙傘站在車邊,等着齊蘿。
棋枰也不聲不吭地跟着走了下去,臉色淡淡地,和芰荷完全不同的表情。
齊蘿只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索性便伸了個懶腰,從車上下來。
“姐姐!”
坐看這世間,除了齊西西,叫她姐姐的人也就只有岑柳蘭一人了!
她現在聽到她的聲音,就開始頭疼。
“姐姐,柳蘭怕姐姐沒有帶傘,正準備去醫館給你送傘呢。”
碧奴爲岑柳蘭撐着傘,二人緩緩走到了齊蘿身邊。而她手裡,當真拿了三把傘。
齊蘿冷漠地看着她,一邊的嘴角上揚,目不斜視地將她手裡的傘拿了過來,挑眉說道,“謝謝。”
她承認她態度是不好,如今這裡又沒有外人,她顯然沒必要陪她演戲!
岑柳蘭的臉色鐵青一片,諾諾地垂下了頭,這可全然不像她的風格,一個敢以自盡來威脅朝景的人,哪裡有這麼脆弱了!
“齊蘿,你別給臉不要臉!”
果不其然,站在她身後的碧奴率先沉不住氣了,她哪裡見自家主子受過這種委屈,直接指名帶姓的罵了出來,無關乎主子奴才!
芰荷看到她這般耀武揚威,也瞬時來了火氣,瞪着碧奴說道,“你算哪根蔥,主子們說話還有你插嘴的份兒?還不退下!”
碧奴不客氣的反駁,全然將朝安王府當成了他們相府,她冷笑着揚起手臂指着齊蘿的鼻尖反問,“主子?她算什麼主子!當初若是我家小姐應了景世子的親事,哪裡還有她的份兒!左不過是宮裡掃牆根兒的一個小宮女,恐怕是死了景世子也不會過問半句!”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揚起,碧奴的臉歪在了一邊,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的呼吸都變得紊亂,這一巴掌打的她才意識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混賬話!
碧奴驀地跪倒在地,趴在岑柳蘭的腳邊哭着求饒,“碧奴護主心切,一時說錯了話,還請小姐網開一面!”
岑柳蘭因爲使出渾身力氣打她,震得手掌發麻,她細長的手指握了握,凌厲的眼眸盯着碧奴,這死丫頭,居然就這麼把話說了出來!若是過兩天齊蘿真的死了,被有心人指出來,她也會跟着完蛋!
她如今恨不得將碧奴生吞活剝了!哪裡還顧念半分主僕情分!
齊蘿淡淡地瞥了眼她陰狠的面容,嘴角輕揚,“岑小姐對本世子妃的事情還真是瞭如指掌,這世間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既然當初拒絕了朝景的親事,就該高傲到底,如今放下尊嚴到了朝安王府,就該收起你的高傲。至於我死了朝景會不會過問,這好像就和岑小姐沒關係了吧!告辭!這些天我心情不太好,不想看見頂討厭人的嘴臉,還勞煩岑小姐少在我面前晃悠!”
她冷瞥了她一眼,起身離開。
芰荷怒瞪了她們主僕一眼,緊跟在齊蘿身後進了府。
一直抱着胳膊站在一邊的棋枰也跟着她們走了進去。
在他們身後,岑柳蘭緊咬着下脣一腳將碧奴踢進了暴雨中,冷冷地道,“跟本小姐過來!”
雨水瞬時間澆透了碧奴的全身,就好像一盆冰涼刺骨的水從頭上猛潑了下來。
她從心底一直涼到了腳趾,卻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地站起身,跟在岑柳蘭身後慢騰騰地走着。
回到主院,齊蘿剛坐下,便看到一丫鬟雙手端着嶄新的綾羅綢緞和繡花鞋從門外笑着走了進來,她對着齊蘿行了禮,恭敬的說道,“世子妃,這是岑小姐今日花了一整天的工夫爲你親手做的,特意吩咐奴婢要小心保管,親手交到你手上。”
齊蘿捏了捏眉心,用手隨便撥弄了兩下她手裡的衣物,淡淡地說道,“送你了。”
“……嗯?”
小丫鬟先是一愣,完全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衣服蠻多的,上次冰冰走的時候,她在衣鋪訂製的衣服都沒來得及帶走,託人捎口信給我說送給我了,好些衣服都還擱置在衣櫃裡沒有穿過,這衣服我看着一般,就送你了。”
“謝、謝謝世子妃!”
小丫鬟雀躍不已,抱着衣服的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齊蘿抿脣笑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是。”
房門被關上,她才覺得世界清靜了不少,她低着頭摸了摸微微隆起小腹,她懷孕這麼久,能吃能喝能陪朝景幹少兒不宜的事情,身體一點不良反應都沒有,她不禁懷疑,到底是她吃胖了還是懷孕了!
她的手又摸上了自己的脈搏,她分明感覺到了兩顆跳躍着的心臟,確實是懷孕了無疑!
忽地,強風一吹,窗戶便被吹開了,她淡漠地看了一眼,起身走過去關窗戶。
身子探出窗外她纔看到站在窗外的谷一童和子玉,而門外候着的奴才丫鬟們倒了一地,她的身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們。
谷一童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子玉謙恭有禮的對着她行了個禮,緩緩開口,“景世子
妃,我兄弟二人不請自來,叨擾了。我家北爺肩膀上的傷痕牽動了舊疾復發,府上又無可信任的大夫。故而纔來叨擾你,並非北爺的意思,你若是念及舊情,就請和我們去一趟,若是不肯,我們也絕不會強求。”
齊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肩膀的傷痕!是那日岑柳蘭刺的!
那日,若不是她擾了他的心神,以他的身手,又豈會被岑柳蘭所傷!
如今想起來都有些後怕,她也想去看看北堂,可是有了上次的事情,這次又怎敢再觸雷區!
她眉眼低垂地說道,“恐怕就算我去了,北堂世子也不願見我,兩位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
谷一童被子玉一瞪,生生地將後面要說的話吞嚥了下去,他冷哼一聲,不再看齊蘿!
他現在都快氣炸了,北爺不願見她?這當真是他聽過最好笑的話!不願意見她,又怎麼會時常瞞着他們偷偷來看她!不願意見她,又怎會被賤人所傷!
他現在完全不能直視齊蘿,只要一看到她,就滿肚子的怒火!
子玉臉色緩了緩,眉眼帶笑的說道,“景世子妃多慮了,北爺如今因爲身體不適整日都在睡覺,你只需在他睡着的時候爲他處理傷口便可。若景世子妃實在是爲難,我二人也不強求,便就此告辭。”
他把話說的很清晰明瞭,沒有隱瞞半分。其實他是在賭,賭齊蘿的心有多硬!
齊蘿猶豫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只是吃了上次的虧,她眼睛閃了閃說道,“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們得時刻呆在我身邊,把我平安送回來。”
子玉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谷一童彆扭的別開臉,沒有應話。
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走正門,和來時一樣抱着齊蘿飛出了朝安王府。
站在暗處的棋枰擡頭看了一眼,飛身跟了上去。
北陽王府。
齊蘿走進北堂臥房的時候,裡面靜悄悄一片,裡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子玉和谷一童練過輕功,走路本就沒有聲音,自然地跟在她身後一道走了過去。
齊蘿站在牀邊,低頭注視着躺在牀上,冷汗直流的北堂,他的眉頭深皺,像是正在遭遇某種劫難一般。
她的眸落在了他受傷的肩膀上,不知誰給他包紮的,傷口還隱隱可現,白色的紗布上滿是血漬。
這一刻,她對岑柳蘭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她下手真的很狠,若是對準了心臟的位置,絕對會一刀致命!
她緩緩地打開已經備好的藥箱,取出了酒精和棉棒,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爲他解開肩膀上纏繞拙略的紗布,用酒精爲他的傷口的消毒。
她的棉棒每碰到傷口一下,對於北堂來說都是蝕骨的疼痛,他的意識漸漸清醒,他的眼睛眯開了一條眼縫,他的心“咯噔”一跳,失了節拍。
那張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臉分明離他那麼近,他卻清醒的知道,只要他醒來,她會離他那麼遠!
如果睡着了可以離她這麼近的話,他寧願不再醒來!
如此想着,他便真的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