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的眉心擰着,從門內走了出來,擡起手臂將身上披着的衣服套了上去,“怎麼了?”
芰荷的手指顫抖着爲她繫好釦子,臉色慘白的說道,“溫伯派人來通知奴婢,說是先前來咱們醫館那個,瘦的只剩皮包骨的那個男子死了。他的家人帶着屍體來醫館鬧事,指名道姓的要見你呢!”
齊蘿的手腳冰涼,她沒有一絲猶豫的轉身走進了如墨的夜色中,腳步如風。
那日她就隱約覺得那人不對勁兒,看起來就像是病入膏肓,可脈搏卻與正常人無異,如果芰荷的話屬實的話,馬上這個男人爲何會死的真相便會浮出水面。
只是,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朝景離開西京以後纔出事,她雖不敢確定,卻也覺得此事大有蹊蹺。
芰荷的身子一怔,慌忙跟了上去。
她們二人剛走朝安王府,王府的大門便被人從裡面關上了,站在花叢後的岑柳蘭和碧奴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岑柳蘭喜上眉梢,她從腰間掏出兩錠沉甸甸地金子遞給了碧奴,輕聲吩咐道,“把這個分給那些人,讓他們儘量把事情鬧得大一些,最好能讓刑部的人出面。哼,等她進了刑部大牢,她就如同本小姐捏在手心裡的螞蟻,去吧。”
碧奴小聲應了一聲,便調轉腳尖走到了牆邊,用力一躍竟輕輕鬆鬆地出了王府。
岑柳蘭淡漠的看了一眼,高傲的揚着頭,誰都不會想到,碧奴有身手這件事除了岑丞相以外,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她算是她手裡握着的一張王牌,一張隨時會令她翻身的王牌!
……
經絡醫館。
齊蘿剛一走進去,就聽到裡面滔天的哭聲,外面依舊夜色如墨,醫館裡卻燈火通明。
衆人在看到她之後,哭鬧聲,打罵聲以及激烈爭辯聲戛然而止,無數雙帶着仇恨的眼眸齊刷刷的望過來,一瞬間,她便成了衆人譴責的對象。
“你叫齊蘿是嗎!人人都說美麗的女人心如蛇蠍,果真一點都不假,你的心怎麼那麼狠!”
一個婦人哭喊着便叫囂着跑了過來,棋枰一個箭步走上去擋在了齊蘿面前,而那本要落在齊蘿臉上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胸前。
他連眉頭都沒眨一下,只是面無表情地抓着那婦人的手腕,一把將她甩開,冷聲低吼,“放肆!”
“瞧瞧現在是什麼世道!你們下毒謀害我兒,還有理了不成?”
“大明是個多好的孩子,人聽話又孝順,經常幫我搬東西,好端端地就這麼死了,你們這些無良的奸商!”
“啊!我要和你們拼了!還我大明命來!”
“對,還我們大明命來!”
站在棋枰身後的齊蘿嘴巴張了張,喉腔裡發出的聲音被如潮水般的譴責聲淹沒,她看着那些人不停往外噴出的唾沫星子,只覺得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顫抖,她的貝齒深深地嵌入脣瓣,嘴脣一片慘白。
猛地,四周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便是兵器撞
擊身體發出齊刷刷的聲音。
衆人擡眼望去,便看到一羣官兵鐵青着臉從大門有序的跑了進來,迅速地包圍了整個院子,那些原本在怒罵發泄哭喊的百姓也都目露膽怯的往庭院中央聚了聚,瞬時間,寂靜一片。
最後從門口走進來一穿着盔甲的中年男子,他一撩衣袍威風堂堂地走了過來。他是武巡撫大人手下最得力的干將仇豐,上次柳武兩家聯姻,他因執行任務沒來得及參加,因此並沒見過齊蘿,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仇豐走過來的時候只是多看了兩眼棋枰,比起齊蘿來說,他倒是更眼熟棋枰一些,只是,在王法面前,諸人平等!
他從懷中扯出一張巡撫大人下達的令書,在衆人面前晃了晃,揹着手甚有威嚴的站着,冷聲吩咐道,“仵作,驗屍!”
齊蘿的身子盈盈一顫,這纔看到被衆人擋着的屍體,她尋目望去,便看到了一張慘白的面孔,他靜靜地躺在擔架上,那雙明目緊緊的閉着。
她依稀還記得那日他露出一排大黃牙衝着她傻傻的笑,她心裡雖然難過,卻一點都不覺得不可思議,他的死亡似乎早已註定,只是沒想到他的死會和她扯上莫大的關聯。
這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早已被安排好的,可她就是想不通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仵作認真的查看了屍體,緩緩站起身對仇豐行了禮,嚴肅了正臉說道,“此人喝了碎骨屍血,喝了屍血並不會出現任何異樣,只是會日漸消瘦,呈病態狀,身上被衣服遮蓋的地方會出現像屍斑一樣地斑跡。”
他說着一把將白色的薄被子西安了開來,齊蘿剛想看,眼前便黑了下來。
芰荷手忙腳亂地衝上來捂住了她的眼睛,自己則是忍着胃裡的翻涌小聲說道,“世子妃,你如今懷着身孕,這些東西能避諱就避諱了吧。”
齊蘿重重地點了點頭,若非芰荷提醒,她真的把這件事情忘得很徹底,想來她應該算的上是最不稱職的孃親了吧!
屍體重新被蓋上,芰荷才鬆了手掌,整個人彎腰捂着嘴巴走到了一邊,渾身抽搐地乾嘔着,似乎要將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
“碎骨屍血……齊蘿莫非是妖女?”
“妖女!燒死妖女!”
“對,燒死她!燒死害人的妖女,還我們一個公道!”
那成簇站做一團的百姓忽地羣情激昂,大喊着要燒死齊蘿,有那麼一剎那,連她自己都快相信她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害人不淺的妖女!
聽着他們口中一口一個妖女,她百口莫辯,只是很小聲的反駁了一句,“我不是妖女!”
她的聲音比起那羣人,就像是人陷入某種絕境,抵死反抗過後筋疲力盡地發出了一聲雲淡風輕卻又充滿無奈的吶喊,蒼白無力。
仇豐細細地打量了一眼齊蘿,大聲地說道,“誰若再敢喧譁,別怪本官不留情面!”
庭院內的聲音戛然而止,齊蘿只覺得自己喘了口氣,她從棋枰身後走了出來,臉色慘白地望着
衆人,淡淡地說道,“我叫齊蘿,不是妖女,我們開醫館做生意,清清白白從不害人,那日我給他開的藥方如今醫館裡還有存的,都是一些補氣補血的中草藥,絕對不會置人於死地!”
她的解釋換來了無數的白眼和冷嘲熱諷,只是礙於仇豐,他們略微收斂了一些!但那種不屑和不信的眼神讓她心塞,她覺得心裡堵得慌!
一帶刀官兵手裡拿着兩包東西腳步匆忙地從藥堂裡走了出來,衆人的目光望過來,都屏住了呼吸。
齊蘿也扭頭看過來,那兩包東西被白色的麻繩捆着,而他們平時用的是比較細一些的繩子,就連最外面的黃皮紙都比他們醫館裡的顏色要深一些,她詫異地扭頭看了眼溫汀,溫汀對她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這兩包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仇豐拿着藥給仵作確認了一下,又讓帶來的醫者相互看了看,這才確認這裡麪包着的便是磨碎的人骨!
碎骨屍血便是將這些碎骨粉末煎熬成湯藥,湯藥不是血的顏色,卻因融了碎骨而取名爲碎骨屍血!
仇豐將藥包高舉過頭,沉着臉瞪向齊蘿,聲音洪亮的說道,“鐵證如山,把她帶走!”
“誰敢!”
棋枰一聲厲喝,擋在了齊蘿面前,那些官兵向前進了幾步,被他吼得身子一顫,面面相覷,都看向仇豐!
他的厲眸掃過一一掃過衆人,最後落在了仇豐身上,他緩緩開口,“想必仇大人定是見過小人,我家世子不長出來走動,平日裡的鎖事都是小人在代勞。這位是朝安王府景世子的正妃,當今皇上御封的傾雲公主宇文齊蘿,仇大人若是要抓人,最好拿來抓捕令!不然,今天誰也不能把人帶走!”
他很少強勢,也很少以身份壓人,但今日懷了身孕的世子妃是如何也不能被他們帶走的!
仇豐向來信封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素來以鐵面無私著稱,他冷哼一聲說道,“本官認法不認人,如今這件事情已有人遞了訴狀,刑部勢必會介入此事。不過僅憑這兩包東西也無法定罪,但她已經成了本案最重要的疑犯。本官今日不抓人,難不成等她逃出京城,再派人天南地北的抓捕?況且若是真行的端坐的正,又何懼牢獄之災,本官從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即便是景世子,也得罪了!”
他鐵青着臉望向那些站着沒動的官兵低吼,“拿下!”
官兵們也再無所畏懼,一道涌了上來,棋枰迫不得已,飛身將涌現過來的士兵紛紛踢飛。
那些站着的百姓抱着頭大叫着蹲了下來,他們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之間,都被嚇壞了。
那個自稱是死者母親的婦人眸光一亮,奔着齊蘿跑了過來。
芰荷眼尖,瞬間上去將她攔下,誰知那婦人用了十成的力道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她的腦袋一陣眩暈地摔在了地上,巴掌印瞬間印紅了半邊臉,她趴在地上,只覺得自己死一般的難受。
那婦人上來便抓住了齊蘿的衣領,揚手便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