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景冷着臉聽完之後,淡淡地說道,“世子妃身子剛受損,不宜過多勞累,不去。”
既然刑部公開審理此事,自然是調查清楚了真相,況且宇文軒並不想娶岑柳蘭爲世子妃,大理寺趕在皇上降旨賜婚之前公開審理此事,擺明了就是要將岑柳蘭所做的醜事公諸於衆,這也是他想要的結果,宇文軒無疑將此事處理的很完美。
況且齊蘿身子受損,昨日又奔波了一天,他實在不忍心讓她再勞碌一天,況且這件事情她遲早都會知道,去不去的結果都一樣。
棋枰爲難的皺了皺眉,但鑑於世子爺一向一言九鼎,他說不去就一定不會去,他只好應了一聲,想辦法去回絕刑部的人。
齊蘿是被餓醒的,她睜開眼的第一想法就是吃,她大聲地打了個哈欠,滿眼飽含淚水的坐了起來。
她探着身子往外看了看,不由得咋舌,她又睡了一天啊!怎麼也沒人叫醒她,難道都不怕她是昏迷了嗎?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下了牀,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棋枰和芰荷正在拿着東西往馬車裡裝,看樣子是要出遠門。
她倚在門框上出聲問道,“芰荷,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芰荷驀地轉過頭來,在看到齊蘿疲憊的身子之後,果斷的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便走了過來,她走到她身邊,耐心的說道,“世子妃,奴婢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
齊蘿瞥視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得保證我能在聽完這兩個消息之後,不會被餓死。芰荷,有吃的嗎?我真的快餓死了!”
她淚眼汪汪地看着芰荷,飢餓感自胃裡翻涌上來,她真的有種前胸貼後背的感覺。
芰荷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有!世子爺在走的時候,特意吩咐奴婢做了幾碟點心裝在盒子裡,如今正放在馬車上,奴婢扶您過去吧。”
齊蘿被芰荷攙扶着走向車裡,她詫異的問道,“世子爺有說去哪兒了嗎?”
“王妃病情突發,府里人來報,說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請了一個道人來爲她做法,世子爺聞訊已經快馬加鞭趕回去了,這個就是奴婢要和你說的壞消息。”
齊蘿的眸一怔,她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母妃脈搏異常,尋遍天下名醫也無解。
她也翻閱了幾本醫術,上面也無記載,她幾乎瞬間便明白了她的做法,她一定也是想要活下來,纔會請道人來做法。
芰荷扶着齊蘿將她送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了進去,只留下棋枰一人在搬東西。
齊蘿雖說也很擔心夏侯笙晴,可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得先填飽肚子,趁着馬車還未走開,她細嚼慢嚥的吃着點心,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萬萬不能餓着兒子。
她一邊吃一邊問道,“好消息是什麼?”
一說起好消息,芰荷臉上也漏出了久違的笑容,她緩緩說道,“好消息就是咱們醫館終於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了!今日巡撫大人在大理寺公開審理醫館的事情,太子
殿下坐鎮。原本刑部是派人來也叫你過去,可世子爺一口回絕了,說你身子纔剛受了損,不宜過多勞累,那些人也不敢說什麼。”
她臉上露出無止境的驕傲,世子爺如今成了她心中至高無上的神,寵妻的名號也是傳遍了整個西京。
齊蘿本來很高興,可一看到芰荷這一副花癡的模樣,而且她花癡的對象還是她夫君,便垂了眼簾,面無表情的一個爆慄敲過去,沉聲說道,“繼續!”
她機械的蠕動着腮幫子,像機器一樣嚼碎了才往下嚥。
這段時間裡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她如今吃飯也沒有以前那麼香了,她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攪碎機,把食物嚼碎了通過腸胃傳遞到兒子的胃裡,所以她必須要嚼的更仔細一點。
芰荷頭痛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但臉上依舊帶着喜悅,她繼續道,“在大理寺,那些曾經來醫館鬧事的人皆指證岑小姐,聽說還有幾人呈上了岑小姐親手寫的書信。岑小姐矢口否認,堅稱那不是她寫的,後來聽說有人將碧奴的屍體擡了上來,岑小姐被嚇破了膽,當即便認了罪。岑丞相在大理寺大發雷霆,與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奴婢聽棋枰管家說,原本皇上有意將她斬立決,可岑丞相雖說與岑小姐斷絕了關係,但也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聯合許多大臣上書求情,太后也幫襯着說了幾句話,最後她被髮配到邊境,終身爲奴,這一生都不許再踏入西京半步。”
人都是八卦的,芰荷說的興高采烈,就彷彿她親眼所見一般,但是她說的和真實情況全部相符,並無任何的誇大。
出乎意料的,齊蘿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岑柳蘭得到此報應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甚至可以想到,以她從小嬌生慣養的脾性,定適應不了爲奴爲婢,讓她終身爲奴,她一定會生不如死。
她並沒有因爲她的生不如死而有任何一分的開心,如果當初她不用卑鄙的手段來陷害她,如今也不用遭受這些痛苦,嫁個好夫婿了此一生。
唉,人啊,貪心不足蛇吞象!果真應了那句話啊,人不作死就不會死!
棋枰收拾好一切東西之後,和她們說了一聲,便趕着馬車徐徐地往王府裡趕去。
這麼多事情壓在齊蘿心頭,她悶悶地便睡了。
芰荷在馬車裡尋了一大圈,也沒找到她想看的那本書,她閒來無事,便也將頭一歪,靠在車壁上熟睡了過去。
朝安王府。
朝景一臉鐵青的站在門外,任憑誰敲門,夏侯笙晴都沒有反應,他的臉如今黑的能滴出墨汁來,他對着站在他前面的下人低吼道,“都讓開!”
下人們身子一怔,慌忙往旁邊讓了讓,大氣都不敢出。
站在他正前方的一個奴才,被他嚇得直接溼了褲子,雙腿哆嗦着挪到了一邊。
朝景冷着臉走到門前,他本準備敲門,可擡起了手臂又猶豫了,最後還是放下了,沉聲對着裡面說道,“母妃,是兒臣。”
他自長大以後就從未主動來找過她,都是她差人去叫他過來一起吃飯,或者做好了
派人給他送去。
今日算是真正意義上他第一次來找她,坐在屋裡的夏侯笙晴早已淚流滿面,她殷切般的望向坐在她面前的滿頭白髮,穿着道袍的雪道師父。
雪道常年住在寒冷刺骨,終年不化的雪山上,他以慈悲爲懷,總是能渡人過難關。在戰亂的年代裡,他就是個神一樣的人物,諸位君王百求而不得。
然,這一次竟是他主動尋來,這讓夏侯笙晴自己都措手不及。
雪道下山並在朝安王府的事情要絕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因此對外也只是說請了個道人做法,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對王府來說就是一場浩劫。
雪道對着夏侯笙晴搖了搖頭。
夏侯笙晴失落的垂下了頭,她扭過頭怔怔地望着房門,手指握了握,又鬆開,她的眉眼一變,凌厲地說道,“景兒,你回去吧!”
她對他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說過話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當一個孃親對自己兒子不冷不熱的時候,其實最痛的是她自己!
朝景一直皺着的眉突然就展平了,不知爲何,當那種熟悉的痛楚從心底涌上來的那一刻,他變得平靜了。
他的雙眸平靜如水,他已經是被自己親生孃親拋棄過一次的人,還會在乎第二次嗎?
“嗯。”
這個字語調平穩,並未帶有任何情緒,可朝景卻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再去想,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抱着齊蘿。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大跨步的離開了,而夏侯笙晴不僅僅關掉了隔在他們身體之間的房門,同時也將他們母子之間的那扇門永久的關上了。
他沒有回主院,而是徑直去了他常住的書房,他之所以這麼喜歡這個房間,更是將他變成自己專用書房的原因在於,它背光。
一年四季,無論太陽從哪個方向升起,這個房間裡總是陰沉着,沒有一絲生機,他在這樣的環境中,能時刻警醒自己在連父母都想要他死去的未來,他如果不變的強大,隨時都會下地獄!
他吩咐人給他端了幾罈子烈酒,待書房門被關上,他肆意的放縱着自己,一杯接着一杯,任由酒精來麻痹。
朝景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極爲自律的人,他摒棄一切不良的喜好,強身健體,讀書明智,盡一切可能讓自己來變得強大,無人敢欺!
可是當再一次被孃親拋棄的時候,他以爲他不會在乎,可是他錯了,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在乎。
不多一會兒,滿院子芳香的酒味便蔓延開來,下人們紛紛低頭私語,似乎朝景喝酒是天大的奇談!
因此,齊蘿回府的時候,首先聽到的不是夏侯笙晴的病情,而是世子爺書房的院子裡酒香四溢。
她的心“咯噔”一跳,沒有先去夏侯笙晴的臥房,而是率先由芰荷扶着去了朝景的書房,她如今肚子越來越大,走路也極爲不穩,可她如今卻健步如飛,現在什麼都阻擋不了她迫切想見到朝景的心!
因爲她知道,他現在一定很需要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