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沒想到明成叔叔竟然稱呼那個騙子爺爺爲前輩,她驀地想起來朝景以前說的話,她說明成叔在大漠,那之前葛大哥也告訴她在大漠發現了騙子爺爺的墓碑,莫非明成叔叔知道騙子爺爺的行蹤?
齊明成擰着眉心說道,“前陣子我占卜到了雪道前輩的行蹤,得知他在大漠,便一路追了過去,可在那裡偶然遇到了一批人也在尋找他的下落,我便同他們一起,意外發現了雪道前輩的墓碑,也很意外的得知他在死前最後落腳的地方是朝安王府,最後見到的人是你。”
其實這些意外雖然是巧合,但他隱隱覺得又不是意外。這一趟去尋雪道前輩,是爲了向他討教前些日子水宮滿月之事,那道金光他也看到了,卻無從得知。若說這世間唯一能探得這天機的,非雪道前輩莫屬了。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蘿兒竟會與他打過交道。
蘿兒雖然是神水族人,但是她在剛滿一歲的時候,族長將族裡的孩子都召集了起來,在他們面前擺放了五件東西,其中有四件是占卜所用的東西,只有一件是吃的食物,所有的孩子都選擇了占卜,唯獨蘿兒一人爬到了那美食麪前。
他的兄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因爲之前族裡的長老占卜後便預言在這一批孩子中會有一個不是神水族族人的孩子,兄嫂根本不相信會是他們的女兒。
可經過再三的測試,蘿兒只選擇於占卜毫無用處的東西,而其他孩子則與她恰恰相反,也正是因爲這樣,左丘雲峰才趁此煽動謠言,最終經過族人一直肯定要燒死兄嫂一家。
鳳翎因帶頭抵抗長老們的決定也被判了火刑。
後幸虧他及時趕到纔在火場救下了蘿兒,可兄嫂和鳳翎當時已經屍骨成灰,族人們礙於他的強大,並無一人敢輕舉妄動,他抱着蘿兒離開了神水族,此後便改了姓氏,與左丘一氏再無瓜葛。
可是這樣的蘿兒又如何能和雪道前輩有了交集,他真的覺得匪夷所思。
齊蘿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如果告訴明成叔其實她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齊蘿,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看他這麼袒護自己,也知道他一定很寵愛過去的那個齊蘿。
她眼眸閃了閃說道,“原來那個騙子爺爺就是雪道前輩啊!他都沒告訴過我他是誰,那天他確實和我在一起,可是那道金光射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我因爲太害怕閉着眼睛,根本沒看到發生了什麼。明成叔叔,他莫名其妙和我說了一大堆什麼水宮,八宮,滿月,裂痕……我完全都聽不懂。”
她雖然掩埋了部分事實,但沒有撒謊,她是真的聽不懂,也確實是什麼都沒看見。
她如今一個人在這裡,不管是對誰,都要小心的隱瞞自己。在母妃遺體憑空消失之後,她便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真的不敢隨意亂說。
齊明成衝着她點了點頭,忽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沒事,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左丘雲峰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神王,純
粹只是爲他想統一中原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原本族人們大多數都是反對的,他便利用你的特殊性,編織了這個謊言,企圖動搖族人們的決心,如今事情敗露,神水族也漸漸走向了滅亡。”
從小到大,他的蘿兒只要在心虛的時候,必有一個小動作,就是她的食指會有意無意的上下襬動,不過食指擺動的幅度很小很小,如果不認真看,是發現不了的。
但是他也不強求,蘿兒長大了,心裡自然該有些秘密,這些都是正常的。他只是擔心,在日後他想要幫她的時候,卻不知該怎麼幫。
齊蘿輕聲“嗯”了一聲之後,便拿起桌上的筷子又繼續吃了起來,她感覺她已經好久沒進食了,雖然不覺得餓,可是也得吃一點,畢竟不能餓着兒子。
齊明成還想說什麼,就看到一道身影從門外跑了進來,他的眉瞬間便皺了起來。
芰荷本以爲世子爺會在這裡,沒想到世子妃竟然醒了,她眼眸一亮,跑了過來。
她左手裡拽着一封書信,欣喜的問道,“世子妃,你好些了嗎?”
齊蘿擡起頭對着她回道,“嗯,好多了。”
她的視線隨後便落在了她手上的信封上,她的心“咯噔”一跳,下意識的以爲是朝景寫給她的。
齊明成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書信,可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跡時,他的眸一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上面的字,只是鳳翎的字跡。
芰荷見他們都看着自己,纔看到手中的書信,她將書信遞給了齊蘿,輕聲說道,“世子妃,方纔奴婢剛醒來,就發現枕頭邊多了一封書信,好像是鳳翎姐寫的。”
就在齊蘿準備接過的時候,齊明成忽地伸手將信握在了手裡,當着她們的面將信拆開。
他驀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手中的書信飄落在了地上,他沉着臉一聲不吭的轉身往外走。
“明成叔叔!”
齊蘿輕聲喊了一聲,但他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外走。
她拿起書信仔細的讀了讀,手指微微一顫,鳳翎姐在信中每一句話都寫的很絕望,這封信雖然是寫給她的,可是裡面的每一句話倒更像是寫給明成叔叔的,難怪他看完之後反應會那麼大。
她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是她能感覺到鳳翎姐姐是很喜歡她叔叔的。
他們之間的事情她也左右不了,她只是輕嘆了一口氣,趴在窗前,靜靜的等着朝景。
芰荷在幫忙收起碗筷和木板之後,便站在她牀邊,以侯差遣。
越發臨近寒冬,東湖的水也更冰涼刺骨。
可鳳翎卻渾然不知,她面朝着大海,一步一步往大海深處走去,這些年她都生活在海上,她覺得大海就是她未來的歸宿。
她每走一步,當心中的恐懼涌現上來的時候,她都會告訴自己,她如果現在不死去,那日後就會活的異常艱辛和痛苦。
她活着是爲了再見明成一面,可如
今見了又能怎樣呢?她本想問他,這麼多年,爲何不曾尋過她,可當聽到他的話以後,她心中的疑惑便解開了,原來他以爲那時和他兄嫂一起被燒死的人是她!
其實原本應該是她,可是被左丘雲峰做了手腳,換成了旁人。可如今,她倒寧願當初被燒死的人是她,這樣至少在明成心裡,她還是以前那般冰清玉潔。
她的半個身子已經完全陷入了水裡,腳下踩的東西也越來越虛實,她感覺她隨時都會陷進去。
就在她的下巴觸碰到水面的時候,她的眸突然亂了,她驀地擡起眼簾望向東湖上方的天空,對死亡的恐懼如今沁滿了她的整座心房。
可是腦海中忽地響起左丘雲峰的話,她冷笑了一聲,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任憑自己的身體往水下緩緩沉去。
齊明成走到東湖岸邊的時候,他只看到了她的頭頂,他沒有猶豫的時間,直接飛身到了東湖海面上空。
就在鳳翎越陷越深,感覺到咽喉被扼住,呼吸不上來的時候,他忽地俯身向下,準確無誤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用力一提,將她整個人從淤泥裡拔了出來。
他拽着鳳翎的衣服將她帶回了岸邊,她渾身上下都溼透了,鼻腔裡浸了許多海水,儼然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
齊明成用力的按壓了幾下她的胸口,纔將她胸口邊嗆得那幾口水給逼出來。
然,鳳翎還是沒有醒過來,只是呼吸已經恢復了常態。
齊明成沉着臉將自己的衣袍脫下來,面無表情的將貼在她身上的衣服扯開,他只看了她一眼,便用自己乾爽的衣服裹住了她的酮體。
他沒有抱着她離開,而是無力的坐在了她身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而她則是裹着他的衣袍躺在岸邊安靜的睡。
齊明成望着她的臉,依稀還能回憶起二十年前她笑顏如花的模樣,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卻把這些年她經歷的苦難全部留在了她身上。
方纔當他看到她身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時,他渾身的力氣就彷彿被抽離了一般,他甚至不敢去想象,昔日那個整日跟在他身後的明朗少女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目光深邃的望向海面,這東湖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卻是一個殺人於無形的地方,它的海底不知道堆了多少人的白骨。
神水族人很多都熱愛海面,他也不例外,所以當他看到她的信之後,第一想法便是來這裡,他的預感從來不會出錯。
只是他現在心裡卻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傷痕累累的鳳翎,也不知道怎麼來勸慰自己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正在他迷茫之際,鳳翎的眼皮忽地動了動,在撲扇了幾下睫毛之後,便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下意識的看向有人的地方,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張此時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那張臉,她剛想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扔在一邊,而自己身上披的是他的衣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