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疼痛感自心底密密麻麻的傳來,齊蘿咬着牙齒硬是這樣支撐着自己殘破的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身子搖搖一晃,這才站吻了。
她滿是傷痛的滿眸怔怔地望着站在她正前方的北堂,聲音略帶乾澀的說道,“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以這種方式相對,對於之前的事情,想必我現在解釋你也不肯聽了,在你心中,我齊蘿就是個蛇蠍女子,是我害的你被滅門,我害的你家破人亡,所以呢?你爲什麼不殺了我?”
一站在這裡,她就回憶起了先前生孩子時候發生的事情,她記得她堅持了好久好久,渾身都快沒力氣孩子還沒生下來。
如今這太醫院一片狼藉,或許北堂是對的,她難產了,並且爲她接生的是文卿,他定然會保大不保小,只是這樣殘忍的事情他竟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她真的絕這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了!
不過這也只是她認爲的,她不會聽信北堂的一面之詞。
北堂抱着胳膊順勢倚在了門框上,他望着她,眼眸中滿是厭惡的說道,“殺了你,我的兄弟們會活過來嗎?本王不殺你,你不是想呆在朝景身邊一輩子嗎?哼,只要有本王在一天,你就休想再見到朝景,你就呆在這裡,等你懷念夠了,本王再帶你離開。”
他說完便冷漠的轉身,只留給齊蘿一個剛毅的背影,邁着沉穩的步伐向門外走去。
“朝景……”齊蘿低聲呢喃了一句,她的眸光一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她忽然衝了上去,大聲的問道,“朝景呢?他現在在哪裡?北堂……”
齊蘿的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北堂面無表情的將太醫院那殘破的門在她面前給重重的摔上了,她一時沒停住腳,鼻子就磕了上去,可她顧不得疼,用力的拍着門,大聲的問道,“北堂,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兒!”
迴應她的只有冷漠落鎖的聲音,齊蘿的眸驀地就慌了,她拖着疲憊的身子有氣無力的往太醫院裡走,她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個人,朝景不在她身邊,文卿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就連陪了她九個月的孩子也……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腹部上,只覺得眸莫名的酸澀,她的手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腹部,腳卻沒有停歇的往裡屋走去。
裡面早已沒了當初的模樣,到處一片狼藉,只是那被燒的黑透了的水盆還依稀可辨模樣,她渾身的力氣像被瞬間抽離了,她軟軟的跌坐在地上,用胳膊抱住了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久到她連哭都流不出眼淚來,久到她根本分不清外面如今是白天還是黑夜,她只知道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就連房間裡來了人,她也渾然不知。
在她面前站着一雙徑直的厚底靴子,靴子上還鑲嵌着上好的紅寶石,那靴子的主人似乎站了許久,齊蘿也並未發現他,他不由得出聲喊道,“景世子妃。”
齊蘿的頭驀地擡起,她慌亂的眼神瞬間就落入在了宇文逸凡平靜的眼眸中。
她的眸一愣,目光直直的往下看着他的右腿,聲音沙啞的說道,“八皇子,你如今能適應這條腿了?”
宇文逸凡沉靜的看着她的臉,忽地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世子妃,我很感激你和文太醫,只要是我能幫忙的,一定會盡全力去幫。”
是宇文軒讓他來的,想通過他的嘴巴來告訴齊蘿孩子難產而死的事實,或許她不信別人,但定是相信他的!
雖然此刻大哥宇文軒就站在窗外,可宇文逸凡還是很隱晦的在告訴齊蘿一些事情。
宇文軒派了人要在途中殺了文太醫,他人微言輕,可賢妃還是有些實力的,爲了文太醫他不計前嫌去求了自己的母妃,果然他母妃很樂意幫忙,派人保護文太醫的安全。
他現在還小,還不夠強大,但是總有一天,他會長大,會努力將她救出來,只希望那一天不會來的太晚。
但是齊蘿又怎麼會懂他話中的意思,她扶着牆壁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直視着宇文逸凡的眼睛,問道,“八皇子,我的孩子是不是難產死了?”
她的話剛問出去,眼淚便溢滿了眼眶,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她如今是誰的話也不信,可宇文逸凡生來就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信的氣勢,況且,他只是個孩子,孩子是不會騙人的!
宇文逸凡向來平靜的眼眸忽地閃過一絲慌亂,沒想到大哥竟會如此瞭解她,她如今問了,便是會相信他所說的。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望向窗口,那裡隱約可以看到兩道身影,一道是大哥的,一道便是北唐攝政王的。
他收回視線,再一次與齊蘿四目相視,重重地點了點頭,他不擅於安慰人,便沒有說多餘的話。
齊蘿的身子忽然狠狠一顫,眼淚奪眶而出,她從宇文逸凡的眼底看到了真誠,他這樣子的人定是不會騙人的!
爲什麼!老天爲什麼要這麼對她!若是此刻朝景在她身邊,或許她還會好受一些,可如今朝景生死不明,她又落得如今這般田地,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老天會這樣懲罰她。
可是沒有回答她,也沒有人有能力回答她,她突然沉沉地舒了一口氣,流着眼淚就這樣笑出了聲,她淡淡地說道,“八皇子,你不要對人生失望,我只不過是人生的失敗者,但還有許多人都很幸福快樂的活着,好了,我有些累了,你能出去嗎?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兒。”
她臉上流淌着淚水,但還是盈盈的笑着,這笑容落在宇文逸凡眼裡,有些太過淒涼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齊蘿,便以很緩慢的速度走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原本以爲大哥是對的,爲了天下人犧牲掉一個景世子妃,可如今看來,全天下最可憐的便是她。
聽到齊蘿聲音的宇文軒微微抿脣,就在齊蘿踮着腳尖想要去拿擺在架子上的鶴頂紅時,他沉着臉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時的北堂才意識到她想要做什麼,他怒不可遏的一掌揮
掉她手裡的東西,沒說一句話一把將她抗在肩頭,沉着臉往外走去。
齊蘿的身子上下顛簸的極爲難受,她的眸光垂落在地上,緩緩地說道,“北堂,你真的要這麼對我嗎?如今我真的想死了,像我這種壞女人,死了正好下地獄,你不是想毀掉我的幸福嗎?爲什麼不讓我死!”
她趴在他肩上淚水肆意的流淌,她本以爲自己的眼淚在這一天流光了,可惜她錯了,只要活着,就會有源源流不盡的眼淚。
她因爲心痛到無法忍受的地步,突然張開嘴巴,狠狠地咬住了北堂的肩膀,她現在就要惹怒他,讓他殺了她!
北堂的腳步猛地頓住,他的冷眉緊蹙着,冷聲說道,“死亡對你而言是一種解脫,本王如何捨得讓你死了,你不是想知道朝景現在在哪兒嗎?本王可以告訴你,但也得出了這西京再說!”
齊蘿的牙齒忽地鬆了鬆,她剛纔一心求死,腦子裡心裡想着的都是兒子,何時想過朝景!
其實她也有些怨朝景,既然他在,爲何不來救她,爲何不來救兒子,爲何要讓她這樣活着……
這麼多的爲什麼還在她腦海裡盤旋的時候,她的身子就被北堂扔上了馬背,她望着這漫天飛舞的雪花,如今她即便是穿着這褻衣褻褲也感覺不到冷了。
呵呵……
北堂冷漠的將自己身上披着的裘毛披風解下,握在手裡,他利索的翻身上馬,坐在了齊蘿身後。
他面無表情的用披風包裹住她的身子,將青色獠牙面具重新戴上,用力地往上一揚馬鞭,絕塵而去。
硃紅色的宮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北堂的快馬迎着雪花在這黑夜中疾馳而去。
而在他身後,北唐大軍也紛紛撤離了南隋皇宮,在宮外,上千馬匹在外靜候着,他們有序的依次上馬,紛紛跟在北堂身後呼嘯而去。
但是他們也沒有放棄他們的傷員,那些受傷的亦或者是已經死去的士兵全部被搬上了馬車,馬車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北唐,他們的士兵即便是死了,也要以葬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
北堂騎着馬瞬間變出了城門,只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在城門的不遠處,朝景正帶着他的士兵火速往回趕,只是他們的馬早已在抵禦埋伏的時候丟了許多,如今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靠着意念一路走回西京的。
原本朝景可以丟下他們獨自回來,甚至棋枰也是這樣勸諫他的,可最終他沒有這麼做,這一路走來,他們受到的埋伏太多,有太多的人不希望他們回京,如果他拋棄了這些士兵,那他們一定會死在那些人劍下,而他不能這麼做。
如果蘿兒知道他這麼做了,怕是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他,而他相信,他的蘿兒一定能堅持到見到他的時候。
就這樣,北堂帶着齊蘿挨着西邊兒一路狂奔往北唐而去,而在一條路上的朝景正帶着他的士兵在東邊艱難的往回走。
同一條大路上,他們就這樣彼此擦肩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