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走進來的時候,齊蘿才費力的讓自己坐起來,兩張同樣慘白的臉眸相對,看起來兩個人都無比的悽慘。
北堂在看到她醒來了之後,心裡才徹底鬆了一口氣,其實他也是剛醒來不久,沒想到一醒來就聽到齊蘿在郡主房裡昏睡不醒的事情,他沒有半分猶豫的直接來了這裡。
“齊蘿,本王知道答應你的兩年之期到了,你若想回去,本王現在就送你回去,可你也不需用這種方法來逼本王就範吧!”
北堂從門口走到牀邊,伸手將北洛洛抱在懷裡,坐了下來,臉色陰沉着。
北洛洛揚着小腦袋,大聲的問道,“父王,孃親要去哪裡?”
“去西京。”
北堂沒好氣的看着她說道,他本來以爲她問過之後便不再問了,沒想到緊接着就聽到讓他無比頭疼的聲音。
“西京在哪裡啊?”
“西京好玩兒嗎?我小時候去過嗎?”
“要去多久啊?”
“父王也一起去嗎?”
北洛洛的聲音還在繼續着,北堂卻聽不下去了,他的臉色一分一分冷卻了下來,看着北洛洛的嘴巴一直不停的開合,他心亂如麻,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倒是躺在牀上的齊蘿,聽到她的話,不禁蹙眉出聲打斷了她的問話,“洛洛,你小時候是什麼時候?”
她現在不正是小時候嗎?兩歲……還有什麼小時候!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們談及到了北堂的小時候,莫非是那個時候記下來的?
齊蘿此刻只想吐一口老血,當一個兩歲的小孩兒在面前說“我小時候”如何如何時,真的很有視覺以及聽覺上的衝擊感。
北洛洛想也沒想的便回道,“孃親笨笨……我小時候當然是我還沒長大的時候啊!”
齊蘿眉眼低垂地說道,“你現在也沒長大!”
北洛洛立即從北堂懷裡掙脫了出來,她的身子牀上晃了晃,才站穩,她聽着自己扁平的胸脯說道,“孃親,我長大了!”
齊蘿眉眼低垂着扶了扶額頭,無奈的說道,“好吧,你長大了,孃親還小……”
北堂被她的話逗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笑卻又忍着不笑。
剛纔他準備與她談得事情也不了了之了,在北洛洛的耍寶賣萌撒嬌之下,他們也都暫時忘記了齊蘿要回西京的事情。
自此以後,齊蘿打消了回西京的念頭,一心呆在攝政王府爲北堂解毒。
這一晃,北洛洛就五歲了。
當看着眼前長得越來越高的北洛洛,齊蘿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沒想到她在北唐一呆就呆了五年。
如果在五年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在這裡呆上五年,甚至還不止,她一定會覺得那人是瘋子!可現在她真的在這裡呆了五年!
這些年她過的很平靜,偶爾聽到朝景的消息,她也只是會難過一陣,之後便會選擇淡忘。
有些傷痛,在漫長的歲月撫平之下,會悄然癒合。
她也漸漸學會了僞裝,僞裝着自己的不在乎。
罕蛇的毒至今也未從北堂的體內除去,當到了第三個年頭,北堂的病情就開始惡化了,只是身體裡一直都留着一口氣在,他有時也會突然好轉,每次都讓齊蘿以爲是迴光返照,可事實證明,那並不是迴光返照!
而她也習慣了經常守在他窗前和他說一些自己的心事,說一些有關於洛洛成長的趣事。
夏侯衣衣也將自己的孩子接回了王府,只是命人瞞着北堂。
一個月前,北堂莫名失蹤,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夏侯衣衣派了北唐萬千精兵去尋找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找到他的半分身影。
北堂的消息讓齊蘿和北洛洛在北唐國的地位也變得很尷尬,正如一字野王所說,沒了北堂,她屁也不是。
如果夏侯衣衣沒有孩子,或許北洛洛還可以繼續留在攝政王府,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洛洛的身份也因北堂的離去而變成了衆人私下裡一輪的對象。
齊蘿思忖再三,爲了洛洛不受外界影響健康的成長,她決定帶着洛洛離開北唐。
至於去哪裡,她還沒想好,或許會回西京,也或許不會,總之,天下之大一定會有她們的容身之所。
辭行的這一日,夏侯衣衣正火急火燎的派人去尋找北堂,她幾乎像是魔瘋了一樣!
齊蘿牽着北洛洛在窗外看了她許久,終於決定不當面辭行,而是讓賈芸轉交給她一封書信,現在她去道別,想必夏侯衣衣也無心同她說話。
站在攝政王府門前,北洛洛揚着腦袋,晃了晃牽着齊蘿的手,問道,“孃親,我們要出遠門嗎?是要去找父王嗎?”
齊蘿眉眼閃了閃,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笑着說道,“洛洛真聰明,孃親要帶洛洛去一個地方,還有可能會四處流浪,也有可能會餓肚子,洛洛怕嗎?”
北洛洛用力的搖了搖頭,她頭上戴着的珠子來回晃盪着,大聲的說道,“只要能和孃親在一起,洛洛不怕!孃親,洛洛好想念父王,我們能找到他嗎?”
一提起父王,北洛洛的臉上染滿了悲傷,她明亮的眼眸中都隱隱可見閃爍的淚光。
齊蘿衝着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能!”
北洛洛也對着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重重的“嗯”了一聲。
齊蘿擡起頭來,看着站在面前的棋聲,輕聲說道,“棋聲,等我找到落腳的地方,我會派人送信來告訴你,如果北堂回來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齊姑娘,你會回西京嗎?”
“不知道,且走且看吧!對我來說,西京和其他地方都一樣。”
“嗯,其實屬下覺得,你走了也好,王爺走了,這北唐國想要你命的人也都有些蠢蠢欲動,公主殿下近來忙着找王爺,定是顧不上你,其實離開王府是最明智的決定。”
棋聲在北唐的這幾年,私下幫着北堂統領了北唐國所有的黑暗勢力,他近日來聽到風聲,有人想爲一字野王報仇,首選報仇對象便是齊蘿和北洛洛。
在這種關頭,離開北唐確實是最明智的選擇。
齊蘿輕笑着搖了搖頭
,又與他說道了幾句,便抱着北洛洛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的向北唐境外駛去,棋聲也派人悄悄保護着,沒讓她知道。
一直到馬車不見了蹤影,賈芸才從府裡走了出來,她的手趴在王府的門框上,其實這些年她呆在齊蘿身邊,早已把她當成了親人一般的存在,她從來沒想過她也有會離開的一天。
看到她離開,她其實也想家了,她甚至還想過這麼些年過去了,即便她依舊沒找到夫君,東湖的那些人想必也早已忘了先前耳朵事情。
可她已經離開南隋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若是再孑然一身回去,恐怕還會遭到別人的恥笑,她一定會盡快找到夫君,然後帶着夫君一起回去!
站在拐角處的棋聲只是淡淡的看了她幾眼,並沒有走上來,而是轉身大跨步的離開了。
夏天總是給人帶來一種莫名煩躁的感覺,即便是坐在馬車裡,吹着涼風,齊蘿還是覺得煩躁。
她抱着熟睡的北洛洛,身子靠在車壁上,黯然神傷。
車伕問了她好幾遍要去哪裡,可她根本回答不上來,因爲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她只是說就這樣一直走吧,或許在路過哪處她看的上眼的地方的時候,她就會選擇停下來。
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可眼睛卻總是情不自禁的望向西京的方向,其實無論過去多久,西京在她心裡總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她在西京呆了一年半,在北唐呆了五年,可是在她心裡,北唐還是無法和西京相提並論,就好像她饒是再努力,也無法愛上北堂一樣。
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可忘記卻要花光她所有的力氣。
“姑娘。”
“姑娘。”
齊蘿隱隱聽到有人在說話,可她以爲不會是在和她說話,便沒搭理,可這聲音卻離她越來越近,甚至就在她耳邊響起。
她疲憊的眼眸閃了閃,伸出手指掀開了車簾,她擡眼望去,便看到一個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騎着馬正與她的馬車並駕齊驅。
她出聲叫車伕將馬車停下,這才問道,“大伯,剛纔是你在叫我?”
那中年男子沉沉地點了點頭,他渾厚的聲音響起,“姑娘,我們是從西夏來的,欲前往西京爲賢王送賀禮,可不巧在此處迷了路,不知姑娘可否知道去西京是哪條路?若姑娘願意帶路的話,我們願意贈給姑娘萬兩作爲酬謝。”
齊蘿的心一沉,再一次聽到賢王這兩個字,她以爲她不會再有任何反應,卻沒想到心房竟還會傳來陣陣疼痛。
她搖了搖頭,指着西京的方向說道,“我還有要事要辦,不能隨你們一同前往,你只要朝着這個方向一直走下去,便能看到西京的城門了。”
那中年男子從懷中掏出了些碎銀子想要給齊蘿表示答謝,被她拒絕後,他也不再推讓,便騎着馬準備返回去。
就在他調轉馬頭之後,齊蘿忽地出聲問道,“大伯,不知道賢王近來又有何喜事?”
她問完之後就後悔了,可她還是想知道,朝景如今又有何喜事要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