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城門外,大雨傾盆。
宇文逸凡舉着傘一步一個臺階的往城樓上走去,他剛走上去,站在上面的一衆官兵齊齊讓開一條道。
他面無表情的從衆人只見走過去,站在了城樓邊,往下看去。
只見滿身傷痕的花鳳今頭髮散亂,身上的白色囚服上到處都是血漬,她的四肢和脖子上都被拴着繩索,而繩索的另一端是五匹駿馬,每匹馬上都坐着一個穿着盔甲的武威士兵,他們手裡皆拿着一根馬鞭,紛紛面向不同的方向,他們微微側着身子往城樓上看去,好像只要號令一出,立刻就會像離鉉的箭一樣衝出去。
花鳳今絕望的面朝天空,任憑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她如今身上的每一細胞都在發抖,臉上早已被打溼,只是不知那臉上汩汩流淌着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宇文逸凡冰冷地伸出手,淡漠的看着落在手掌心中的雨滴,淡淡地說道,“花輕塵,你若說了解毒之法,或許能救你師妹一命。”
事實是,即便他說了解毒之法,花鳳今今日也是要被五馬分屍的,聖旨已下,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他話一說完,便緩緩地扭過頭去看坐在旁邊的花輕塵,他長得極美,比西京任何一個女子都要美,可是這張絕色的臉上如今毫無血色,慘白如紙,他目光往下,這纔看到他白色的囚服上只有心口邊的位置被血液浸染成了花瓣的形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下面,就好像並沒有聽到他說話。
站在一旁的身材威猛的一個官兵看不下去了,直接用劍柄敲了敲花輕塵的肩膀,冷冷地提醒道,“八皇子在和你說話!”
花輕塵的頭轉了轉,只是沒轉到宇文逸凡這邊,而是轉到了另一邊,那威猛官兵壓根就沒想到他會轉過來,他脾氣火爆,一見他看自己,深皺着眉頭怒斥道,“你看什麼看!當心老子挖了你眼珠子!”
他是八皇子身邊的死忠,這股無名火也來自於方纔花輕塵不理會宇文逸凡。
“本座是受傷了,但殺你還是綽綽有餘。”
花輕塵的話音剛落,從他袖中便飛出一根蝕骨釘,那身材魁梧的官兵瞬間摔倒在他腳邊,痛苦呻吟。
站在城樓上的其他人一瞬間,紛紛用手握住劍柄,警惕的看着花輕塵。
宇文逸凡冷眼看了他們一眼,冷聲說道,“不得輕舉妄動!”他直視着花輕塵的臉,緩緩說道,“從今往後,誰也不得對他無禮,不服從命令者以違抗軍令計,按軍法處置,都聽明白了嗎?”
“是!”
衆人齊刷刷的聲音直衝九霄,這纔將握着劍柄的手鬆開,往後退了退,但看花輕塵的眼神中依舊帶着警惕。
宇文逸凡看了眼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兵,用眼神示意其他人把他擡下去,待安靜下來之後,他才平靜的轉過頭,看着外面的瓢潑大雨說道,“看來你並不想救你師妹,既然如此,本皇子也不再多言。”他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分貝,凌厲的說道,“行刑!”
花輕塵的眸一緊,放在腿上的手指握緊。
騎在馬背上的五名身着盔甲的士兵
偏頭望着城樓上,大聲的喊道,“是!”
他們整裝待發,用力的揚起馬鞭,狠狠地落下,馬兒像是受驚了一下紛紛往前跑去。
花鳳今在感覺到繩索被拉起來之後眸孔忍不住放大,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四肢和腦袋紛紛從身上被硬生生地拽了下來,血液飛濺。
“不!”
原本坐着的花輕塵忽地大喊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是馬兒並未因爲他的話而停下,它們拖着花鳳今的四肢和頭顱繼續往前馳騁。
而城樓的正下方,花鳳今原本躺着的地方現如今只有她的上半身,若非是裹在那塊肉身上的衣服證明這曾經是個人,不然過路的人一定會以爲這只是一塊肉。
血液夾雜着雨水匯成一條條血水在地上肆意的流淌,軌跡蜿蜒,任何一個人看了都覺得觸目驚心。
就剛纔那一下,站在城樓上的所有人身子都狠狠地顫了一下,甚至於有些人都開始輕微的顫抖。
唯獨宇文逸凡傲然站立在城樓之上,穩如泰山。
花輕塵有幾秒鐘大腦處於空白,在意識恢復之後,他渾身的力氣就好像被抽離了一樣身子軟軟的坐了下來,背靠着城樓上的牆壁,雙眼無神。
他的耳邊一直迴盪着他和鳳今下山的時候師父同他們說的話,最後他沒說完就嚥了氣,可如今全想明白了,與朝景爲敵,丟失性命是小,到頭來只落得個屍骨無存,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他辛苦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天炎宮被滅門,他被自己心尖上的人一劍穿透了身體,若非他的五官與正常人的位置不同,在五天前他早就死了,如何還能親眼見着自己的親師妹被五馬分屍。
他眼眶微熱,臉色慘白地說道,“那毒名爲血咒,是當初我們師父爲我和師妹用各自的血而研製的毒藥。”
宇文逸凡臉色一怔,慌忙蹲下身子側耳傾聽。
花輕塵脣角微揚,偏着頭湊到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沒有解藥。”
宇文逸凡瞬間偏過頭,他們二人目光相對,當他看到花輕塵眼底的笑意之後,忽地站起身,他冷着臉吩咐道,“來人,把他帶回牢裡!嚴加看管!別讓他死了!”
“是!”
幾名官兵走上來將他從地上架起來,拖着往前走。
花輕塵身上並沒有鐵鏈等限制人自由的東西,之所以沒給他戴鐵鏈,是因爲他被飄錦雯那一劍刺成了重傷,又沒有治療,只是將傷口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至今還未痊癒。
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那些士兵將花輕塵拖着從城樓的臺階上走下去的時候,會在樓梯上看到飄錦雯。
而她顯然已經在那裡站了許久,她眼睛一怔不怔的看着花輕塵,臉色慘白,和花輕塵相比,她也沒好到哪裡去。
相反的是,花輕塵在看了她一眼之後,便再也沒將視線轉過來,他被人架着從她身邊走過,面無表情。
“對不起。”
驀地,飄錦雯緊咬着下脣低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聽在花輕塵耳朵裡就像是一句笑話,他脣角緩緩揚起,極盡嘲
諷之意。
在他走後,飄錦雯一步一個臺階的走上了城樓。
宇文逸凡只是冷眼瞥了他一眼,負手而立,並沒主動說什麼,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交情,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今日來找他,定是有要事相求。
飄錦雯走過去,向他行禮,恭敬的說道,“賢王府婢女飄錦雯參見八皇子殿下。”
“嗯。”
“奴婢今日來叨擾,是有一事相求,關於爲我景哥哥解毒一事,奴婢有一想法,想請殿下幫忙。”
宇文逸凡在與她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忽地揚聲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本皇子的吩咐任何人不得上來!”
“是!”
原本守在城樓上的官兵依次有序的從臺階上走了下去,剎那間,城樓上只有宇文逸凡和飄錦雯兩人。
“你且說無妨。”
“是。”
……
臨近傍晚的時候,雨停了。
賢王府,朝陽的房間。
“孃親,你怎麼心不在焉的?”
朝陽歪着頭瞪大眼睛問道。
眼眸無神的齊蘿聽到他的聲音纔回過頭來,她尷尬的笑了笑,反問道,“呵呵,有嗎?”
朝陽誠懇地點了點頭,“有啊!”他指着書本說道,“會挽雕弓如滿月的下一句的是西北望,射天狼。可是孃親說的是不思量,自難忘。孃親,你是不是有心事?”
齊蘿嘴巴張成了“O”型,她連剛剛說了什麼都不記得,她眼眸閃爍的說道,“沒,孃親沒有心事。只是我有些累,想休息了,叫飄美人過來陪你念書好不?”
“那……那好吧。”朝陽自從認了孃親就想無時無刻和她在一起,如今就算是提起飄美人,他心裡也有些不高興了。
齊蘿派人去叫飄錦雯過來,過了一會兒,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恭敬的說道,“啓稟林姑娘,飄錦雯並不在府上。”
齊蘿看了看天色,如今天色已黑,她竟不在府裡,她突然想起今日在朝景房門口看到的她的背影,隱隱覺得不安。
她輕嘆了一口氣,撫摸着朝陽的腦袋說道,“那孃親繼續陪你背詩吧?”
“好!”
朝陽高興的差點手舞足蹈,他在心裡默默的記了飄美人一功,她又給他和孃親創造了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
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身着一襲黑色長裙的飄錦雯出現在了刑部大牢門口,她手上沒有任何令牌,手裡只有一把佩劍,意外的是,今晚的刑部大牢並無人看守。
飄錦雯臉上畫着她從來不化的濃妝,往大牢裡堅定的走去,走了一會,她便看到了正坐在地上沉思的花輕塵。
她走過去站在牢房門口,靜靜地看着他。
花輕塵頭微揚,看了她一眼,便又繼續低下頭,似乎她不存在一樣。
飄錦雯驀地拔出劍,一把砍掉了這門上的鐵鎖,走了進去。
她站在花輕塵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緩緩說道,“宮主,你想不想殺了我爲你和你師妹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