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剛一回頭,整個人就被齊蘿抱了下來,他撇撇嘴,拎着小包袱垂頭喪氣的重新走回了牀上。
齊蘿見他這副模樣心裡也難受,其實他們大人之間的恩怨最不該牽扯到孩子身上來,在這件事上,她比誰都痛。
她走過去,坐在朝陽身邊,輕聲問道,“陽陽,你告訴孃親,你這是要去哪兒?”
朝陽兜着眉頭轉頭望向她,眼中被一團水霧矇住,他委屈的說道,“孃親,我想去找師父學武,我想保護孃親,保護逸凡哥哥,保護小姐姐。”
他在目睹了宇文逸凡和齊西西被傷害的事情之後,想學武的心情就越發迫切了。
齊蘿滿臉心疼的將他抱在懷裡,沉沉地閉上了眼睛,淚珠從她眼眶中滴落,她卻無法改變什麼。
這件事對朝陽造成的心裡傷害遠遠要比表面看到的多,她雖精通醫術,卻不知道這心裡的創傷還怎麼治。
“陽陽,你如果去學武的話,就要離開孃親和父王了,孃親一年到頭不知能見你幾次,你忍心看孃親日日思念你嗎?”
朝陽乖巧的搖了搖頭,眼淚也被甩了出來。
齊蘿心裡總算是得到了些寬慰,她用手拂去了他臉上的淚珠,俯身親了他一口,臉上帶上了濃濃的笑意。
是誰說女兒纔是孃親的小棉襖,她怎麼覺得誰也比不上她兒子。
一想到女兒,她就想到先前答應北堂要爲他生兒媳的事情,真真是頭疼啊!她現在和朝景鬧成這樣,難不成一到了碗上,還要死皮賴臉的迎上去?
哎,真是頭疼!
朝景出門前也來這裡探望了朝陽,齊蘿依舊像先前那樣陰陽怪氣的和他說話,他只笑不語,一點都不生氣,和朝陽說了幾句話之後便離開王府往皇宮裡去了。
齊蘿則是牽着朝陽去了經絡醫館。
……
皇宮養心殿內,朝景命人擺了一張長桌子在殿內,邀衆位大臣,王宮貴胄入座,共商國事。
待衆人都坐定之後,朝景才一撩衣襬坐在了主坐上,面色淡淡地背靠座椅。
“國不可一日無君,宇文軒既以被廢,吾等便要推舉一位能者登基。”
岑丞相作爲三朝元老,率先發話,先前他和朝安王府鬧了些不愉快,如今只希望朝景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他一馬,因此他便腆着這張老臉爲朝景說話。
他的話一出,其他諸位大臣紛紛點頭呼應,稱讚不絕。
“諸位諸位,老夫有話要說。”柳文昭的父親柳尚書笑着向衆人擺手,示意大家聽他說話,他站起身,看着朝景說道,“依老夫看啊,賢王就是最佳人選,他重情重義,宇文軒強佔妻兒,他能忍辱負重帶人攻下南隋,稱的上是歷史上的一大壯舉。北唐的夏侯公主與他是表親,最受燕楚國君寵愛的妹妹李冰冰從小與他一起長大,雖不是親兄妹但堪比親兄妹,西夏皇帝的愛妃又與他是舊識,如果賢王能登基爲皇,南隋便會享百年和平,萬年昌盛!”
“是啊,柳尚書說的在理,況且賢王出生時天降福兆,賢王不得
天下誰得天下!”
武巡撫也慌忙迎合。
他們的話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幾乎在場的所有人不管心裡同不同意,表面上都帶着笑意對朝景點頭稱讚,似乎他當皇帝是實至名歸。
朝景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十指相扣,看着面前的一切,無所謂虛假,無所謂真誠,好像一切與他無關。
“報……”
門外突然闖進來的侍衛讓衆人的聲音壓了壓。
那侍衛單膝跪在朝景腳邊,雙手抱拳,說道,“啓稟王爺,朝安王求見。”
朝景抿脣,沒有半分猶豫的回道,“宣。”
他曾派人找了朝生安許久,可都沒有找到。只是父王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怕是爲了他登基一事。
朝景沒有讓人將朝生安直接帶來養心殿,而是讓人將他帶去了正殿,他則是在那裡等候。
正殿的大門被推開,朝生安揹着光走了進來。
朝景緩緩轉過身去,當看到朝生安那張憔悴蒼老的臉以及滿頭白髮時,他心裡竟像被針紮了一般難受,他記得最後一次見他時,他還意氣風發,雖然剛過不惑之年,但依舊像年輕時一樣精神,讓人畏懼。
可他離府七年,如今也還未到五十歲,卻已經頭髮花白,臉上也生出了許多皺紋,乍一看,還以爲他是古稀老人。
朝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父王竟變得如此。
朝生安知道他眼中的驚訝代表着什麼,他沉穩的走過來,緩緩開口,“景兒,我不管你有沒有打下這個江山,但我們朝家的人永世不爲皇。爲父此次出山,正是爲此事而來。”
朝景頷首,即便他不來,他也不會當這個皇帝,他看着朝生安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走到他面前,問道,“父王有何良策?”
朝生安輕嘆一口氣,說道,“南隋世代的皇帝都姓宇文,宇文軒登基爲帝時,他的同胞兄弟大多數都死了,只留下一個。”
朝景擰眉,“您是說宇文逸凡?”
朝生安點頭,“不錯!宇文逸凡品行良好,不像其他皇子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他六歲就被送出宮,看遍人間疾苦,也嚐遍人情冷暖,爲父覺得,他當皇帝最合適不過。你爲了妻兒起兵謀反,倘若一旦登基,這段歷史便會載入文獻。就算文書記載上把你這個常勝王寫的天花亂墜,到了後世,也免不了一個亂成賊子謀反的罪名,爲世人所唾棄。”
這就是朝生安擔憂的事情,他擔憂朝家的後人會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與其如此,左右現在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倒不如將這個皇帝拱手相讓,繼續讓姓宇文的來做。
“嗯。”朝景應聲之後,忽然伸出雙臂抱住了朝生安,輕聲問道,“父王,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朝生安回抱住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後背,笑罵道,“臭小子,都多大了還要粘着父王!我爲你母妃建了一所墳墓,想日日守着她,你現在也當了人父,要擔起當父親的責任,知道嗎?”
朝景鬆開他,
他父王愛了母妃一生,即便她如今到底是死是活都無人知道,可即便是守着一座空墓,父王也心甘情願。
這是父王的選擇和宿命,他無權干涉。
他們父子二人又聊了一些家常,談了談這七年發生的事情,但都刻意略過了夏侯笙晴,因爲這個話題太過沉重。
朝生安臨走前讓朝景代他向齊蘿說一聲對不起,當年他在宇文華陽威脅之下利用了她,導致她間接害的北堂家破人亡,他爲此愧疚了七年。
朝景想,父王回到西京,都不回府見他親孫子一面,想必也有這個原因吧,他也沒有強求,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存在下去的方式。
朝生安走後,朝景又回了養心殿,直到天黑他才從裡面走出來。
原本他是應該和那些大臣用過晚膳後再回府,可因想着早上出門對齊蘿的承諾,他便直接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可他一回府,竟被告知,王妃帶着小世子在街上招……相公!
他臉色一沉,勞累了一天連水都沒喝一口便匆忙和夜鷹走進了西京的主街,他剛一進去,便看到齊蘿眉開眼笑的坐在一張桌子前,朝陽坐在她旁邊打着瞌睡,桌子的另一邊還放着一個凳子。
桌子旁邊倚着一塊旗子,上面寫着:本人女,愛好男,現招相公,娶一送一,機會難得,不要錯過。
站在不遠處的芰荷一見到朝景,便慌忙迎了過來,“王爺,您可算來了。棋枰帶了人在這附近站崗,讓路過的男子無視王妃,可就這樣,剛纔還有兩個男子湊熱鬧要過來,幸好被奴婢擋回去了。”
朝景淡淡地衝她點了點頭,“芰荷,你辛苦了。”
他說完便提步往齊蘿身邊走去,但是他沒有直接走到她身邊,而是在她的注視之下,緩緩走到桌子的正前面,坐了下來。
朝陽一看到朝景,大大的眼睛閃過明亮的光芒,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喊道,“父王!”
“咳咳!”齊蘿重重地咳了兩聲,朝陽的身子瞬間就耷拉了下去,他蔫蔫的說着孃親教他的話,“我孃親只要未婚男子,叔叔就不要來湊熱鬧了。”
朝景眼睛危險的眯起,叔叔?
朝陽瞬間打了個寒顫,一頭鑽進了齊蘿的懷裡,父王太可怕了。
齊蘿面不改色的直視着朝景說道,“這位大叔,你礙着我的事兒了。”
朝景嘴脣微提,慵懶的看着她,大聲地說道,“蘿兒,你本事不小,敢帶着本王的兒子嫁人。本王今日倒要看看,誰敢娶本王的王妃,誰敢讓本王的兒子喊他一聲爹。”
如今正值夜市,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他的聲音又很大,直接導致周圍做買賣的,行人都紛紛駐足觀看,甚至還有人對着齊蘿指指點點。
齊蘿惱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朝景也不甘示弱,笑着站了起來,與她對視。
“你……”齊蘿被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索性拉着朝陽氣呼呼的往王府去了。
朝景看了她一眼,輕笑出聲,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