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輕嘆了一口氣,和他說話真的很累,她索性學着他的樣子將面具直接塞到了他手裡,“得要的!你可能不經常照鏡子,所以不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好看,雖然現在天下太平,不需要打仗,可有了面具更能威武霸氣一點!”
北堂淡漠地看了一眼手裡的面具,雖說男子長得好看並不是什麼得意之事,可這是齊蘿第一次誇他,他便收了!
“你還阿文命來!”那一直跟着他們的老婦人忽地哭喊着衝了上來。
周圍的百姓瞬時間都怔住了,時間彷彿禁止了一樣,所有人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
齊蘿的身子被她狠狠一撞,直直地向後栽去。
北堂沉着臉伸手一把攬住了她的腰,這纔將她穩住,可就在此時,拳頭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齊蘿忽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老婦人的手,質問道,“你怎麼隨便打人呢!”
正欲發火的北堂看到齊蘿維護他,低頭順了順被那老婦人拽的褶皺了的衣袍,怒氣煙消雲散。
那老婦人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淚漬,她哭的不能自已,發狂似的叫囂着,“放開老身!這個人不分青紅皁白打殺了我們阿文,老身要跟他同歸於盡!”
齊蘿愈發的用力握着那老婦人的手腕,指着北堂說道,“老人家,你可能是認錯人了,他是北陽王府的北堂世子。”
那老婦人的淚眼一怔,愈發的狂躁起來,“就是他!老身是岑相府的奶孃,阿文是老身從小喂到大的,爲人乖巧懂事,就算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也罪不至死吧!可憐我的阿文,老身今日就要跟你同歸於盡!”
老婦人眉眼一橫,衝上去捶打北堂。
齊蘿的眸一滯,手上失了力道,嘴裡呢喃着,“岑相府……”莫非她口中的阿文是岑介文!
北堂不費吹灰之力的禁錮着老婦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她道,“他死有餘辜!”
老婦人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泣不成聲,回想起阿文總是買回一些她捨不得買的東西給她,她的心就痛的無法呼吸。
岑介文死後,她怕觸景傷情,離開了岑相府,本打算明日離開這個傷心之地,沒成想會遇到這個儈子手,還她阿文命來!
齊蘿的眸愈發的低垂,一絲痛苦自她眼底一閃而逝,她還總想着岑介文只是受了重傷,過幾日便養好,沒想到還是死了……
呵!
她真的是個不幸的存在,只要和她有聯繫的人和事,總有人會死!
“死有餘辜!啊!老天啊,你睜開眼看看吧,什麼叫死有餘辜!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那老婦掙扎着想擺脫北堂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她筋疲力盡地哭喊着,一度要暈厥,卻挺住了。
那聲報應在齊蘿耳朵裡綿延不絕,她的心狠狠一顫,渾身麻木冰涼,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她自己都未發覺。
北堂沒心情和那老婦人過多糾纏,他冷瞥了齊蘿一眼,竟發現她在哭,不禁蹙眉問道,“你哭什麼!”
齊蘿面無表情的正面對着他走了過來,眼淚像串了線的珍珠順着臉頰落下,“她口中的阿文是不是岑介文?”
那老婦人聽到岑介文三個人,更是哽咽的發不出聲來。
“嗯。”
“那日賞花會,你殺了他。”肯定的語氣,她卻期待着他反駁否定她!
“嗯。”
齊蘿的心像打開了閘
口,血流肆意流淌,她的手指死死的攥着裙襬,嘴脣被咬慘白如紙。
她衝着北堂點着頭,滿眼的心如死灰,渾身的絕望,眼淚被甩開,“我知道了,對你北堂世子來說,人命分文不值,我也該日日自危,若是哪日說話不小心了,就要面臨殺身之禍。只是,我那麼多次的頂撞你,你爲何不殺了我?爲何能容忍我,就容不下其他人半分!”
北堂渾身縈繞着凌厲之氣,他不過是殺了岑介文,她便要如此質問他!
他厲眸一一掃過周圍所有人,殺氣四溢,大聲的說道,“立刻!滾!”
圍觀的百姓被嚇得屁滾尿流,瞬時間,周圍一片清冷,除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商販,街道上清冷一片,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老婦人也被他的怒火威懾住了,驚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齊蘿苦笑着與他對視,她不是不怕,是窒息的疼痛要比怕更讓人絕望,“這就是你想要的?人人都對你望而生畏,人人都怕你,人人都陷入隨時被你殺的恐懼中。呵,還有人和我說,北堂世子爲人正直,一派正氣,真是可笑至極!”
北堂心中燃着熊熊烈火,憤怒地讓他想殺人,他忽地擡起腳踢向旁邊還未收起來的面具攤,那木架子瞬時間在空中炸裂開來,四分五裂!
那攤主嚇得抱着腦袋蹲了下來,渾身直哆嗦。
齊蘿也被嚇得渾身一哆嗦,雙腿不自覺的抖了起來,她嚥了口唾沫,垂下了眼簾。
“若再來一次,本世子依然會殺了他!”
岑介文在賞花會說的那些侮辱齊蘿的話,足夠讓他死千百次,也死不足惜!
齊蘿低頭冷笑了一聲,“齊蘿謝過北堂世子不殺之恩,日後定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有你的地方,我必退避三舍!北堂世子你儘管殺人,我會努力救人,道不同不相爲謀,你我從此相忘於江湖,權當從未認識過。”
她說完,決絕的轉身離去,那一剎那,她無比的想念朝景,她的心好累,好想讓他抱一抱她。
齊蘿擡頭望着夜空,試圖讓決堤的眼淚倒流回去。
北堂低頭攥緊看着手裡的面具,眸一陣刺痛,他並不覺得他做錯了什麼,區區一個岑介文而已!
他忽地擡起頭對着齊蘿的背影,冷冷的說道,“你記住你說的話!”
齊蘿聽到身後響起一陣砸東西的聲音,攝人心魄,她卻沒有回頭,不重要了,她絕不與殺人狂魔有過多的交集!
剛走到朝安王府門前,齊蘿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焦急地來回踱步的芰荷。
“芰荷。”
芰荷的眸一亮,從臺階上小跑了下來,沉沉的舒了一口氣,“世子妃,奴婢四處找不到你,還派人出去找,你可嚇壞奴婢了。”
齊蘿心情不好,如今也沒心思安慰她,埋着頭往裡走。
芰荷慌忙小跑着跟在她身後,小聲的問道,“世子妃,你哭了嗎?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她一副要去爲她打抱不平的氣勢。
“朝景呢?”
齊蘿淡淡地問道,垂着頭繼續往前走。
“世子爺和棋聲管家神色匆忙的騎馬離開了,吩咐奴婢看着你入睡,說是今晚不回來了。”
齊蘿扭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繼續邊走邊問,“他沒說去什麼地方嗎?”
芰荷搖了搖頭,愈發擔憂了起來,“沒有。
”
一路上,齊蘿再沒說話,芰荷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的打量着她,只覺得是出了天大的事。
回到房間,齊蘿進門以後便將房門關上了,芰荷被關在門外,這還是頭一次如此,她剛想敲門,便看到房門被從裡面大力的拽開。
齊蘿鐵青的臉出現在芰荷面前,冷漠的問道,“昕兒呢?”
“王妃叫去打了一巴掌,把她趕出了府,再不許她進京半步。”
齊蘿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若真因她的一時氣話去邊境充軍妓,她會一輩子內疚的。
芰荷見她神色變得柔和了一些,眉眼帶笑的剛要開口,“世。”
“砰。”
她的話和關門聲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處,她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正對着門垂下頭來,她真的很擔心……
“芰荷,你回去歇息吧,我心情不太好,睡一覺起來就沒事兒了!”
齊蘿躺在牀上,將被子拉得高於頭頂,無比的思念朝景,她現在真的很需要他!
芰荷不放心,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到房內沒動靜了才離去。
三更天,齊蘿早已熟睡,月光透過白色的窗戶紙照耀在她臉上,盈盈淚漬在她臉上閃着光。
牀前,一襲清冷地身影沉靜的站着,北堂一怔不怔地看着齊蘿的睡顏。
他現在有些懊悔他說的氣話,可再懊悔,也收不回來了,他們真的從此相忘於江湖,再不相見了嗎?
齊蘿忽地翻了個身,嘴裡喃喃自語了許久,聲音越來越小,話也越發的讓人聽不清晰。
北堂冷漠地盯着她,那向來霸道的眸如今也染上了一層柔情。
他就這樣矗立在她牀前整整一夜,直到天空泛出了魚肚白,他才悄無聲息的離去。
若能瀟灑地放手,他也不會如此痛心了!
齊蘿醒來的時候,眼睛因爲哭的紅腫而粘在了一起,她怎麼睜也睜不開。
忽地,一雙溫熱的大掌覆上她的眼皮,動作輕柔地爲她揉了揉。
齊蘿猛地睜開眼,朝景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她的臉上立刻揚起大大的笑容,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甜甜的喊道,“夫君……”
朝景垂着眼眸看了看她受傷的那隻手臂,脣角輕揚,“手臂痊癒了,可要好好護着。”
齊蘿鬆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擡起來又放下,雖然擡起來的時候還會隱隱作痛,可真的好了不少,心情又好了不少。
朝景笑着爲她穿衣,他昨夜一夜未眠,處理好鷹組的事情便趕了回來,回來的這小會兒,倒是聽到了昨晚不少的事情。
他知道昨夜她定是因爲得知岑介文的死而內疚自責,卻不想提及此事。
“朝景,我想重開福來醫館,反正我整日在府裡閒着也是閒着,我渾身的才能都快被遺忘了。”
朝景點了點頭,“嗯,不過現在梳洗,今日帶你去荊博書院看西西。”
齊蘿眸一滯,溼噠噠的在他臉上啄了一小口,她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都被瑣事擾着沒去!
朝景起身,本想開門的他,忽地轉過頭看向齊蘿,脣角微微蕩着弧度,“蘿兒,你的手臂痊癒了!”
被他着重這麼一提醒,齊蘿好像想起了什麼,他先前不敢碰她是因爲她的傷,如今痊癒了……
齊蘿瞬間羞紅了臉,她笑着用雙手捂着臉,雙肩輕聳着,春心蕩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