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微晴沒多費口舌，直接用威逼的方式把兩個大夫留了下來。肺癆的傳染性以及難以治癒的不確定性，讓蘇微晴果斷的把整座客棧都包了下來。
除了已經確診感染的人，其餘人員全都撤離。
大部分人爲了保命，都聽從了蘇微晴的吩咐，但這之中總有例外的。小辰掙脫不了阿彪的鉗制，只能扯着嗓子在客棧門口高喊。
“娘，我不走。”
“不走也好，你在三樓東邊那個房間住着。”
滿眼含淚的硬漢阿彪，臉上的隱忍的悲慼表情僵住了。誒？說好的母子分離的不捨場面呢？郡王殿下可是得的肺癆啊，蘇大夫甘願犧牲主治就罷了，小辰還這麼小。
“好，我就住在那兒。娘，你可要記得來看我。”
“我爭取吧，住進來就不別亂跑，只能在房間裡待着知道嗎？”
“嗯，娘我知曉的。”
蘇微晴想摸摸孩子的頭，但想起萬分之一的傳染性。還是忍住了。
她是讓小辰住進來了，但是小辰的飲食起居和客棧的二樓一樓是完全不相干的。一併交給阿彪等幾個輕功好的護衛照料。
畢竟他們母子此番上京是爲了認宗，郡王殿下是他們唯一的依靠。小辰還是殿下一意孤行要認的義子。此時，殿下病重，小辰還是住一起爲父盡孝心的好。
“你讓小辰也住在客棧裡了？”郡王殿下醒來後，除了咳嗽的厲害，倒也顯不出旁的症狀來。
“讓我佔一回便宜吧，京城實在太複雜。”蘇微晴給他量了量體溫。
低燒還是不斷，病情並未控制住，還在持續發展中。
“我又沒說你什麼，只不過我這個病，怕是敬了孝道也沒什麼用。”
真是想不到，他還滿腔的抱負未施展，卻要在年輕氣盛的時候，早早的離世。難道這世上真有因果報應，就因爲他建江堤的時候，昧了良心？
“我是大夫，你有沒有救我說了算。”
蘇微晴給長興郡王蓋好被子，一副淡定胸有成竹的模樣。
可長興郡王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甚至在生死麪前，他反而更不願意裝糊塗。
“不過，我發揮下餘熱，給小辰博一個好名聲也不錯。有關收小辰義子的事情，我怕是趕不上認宗了。但是我會將這個寫在我的遺言裡。等我去了，這是我的遺願，他們不敢爲難你。只是將來的路，小辰想在京城站穩腳跟怕是更難了。”
“我說了，你有救，死不了。”
蘇微晴不大喜歡長興郡王交代遺言的口氣，再一次強調了一遍。
“好好好，我信你。當初我身中劇毒，你還不是用塊面鹼把我給救回來了？這回你打算用什麼？用豆油嗎？”
“用野菜。”
蘇微晴好沒氣的瞪了長興郡王一眼。
野菜？長興郡王故作風流的摸了摸下巴。
“你要是用野菜救我的話，我真是要期待的下了，說不定就能活呢？”
青蒿目前還沒有被用於治療肺結核病上。而現代醫學常用的治療辦法，去低毒的結核桿菌治療法，她現在也無法使用。
所以，蘇微晴纔會威逼兩位大夫以青蒿爲主藥，輔以其他藥材進行醫治。
因爲不管是療法還是藥方都是嘗試型的，所以除了長興郡王外，剩下的感染病人就成了試藥人。
“別貧嘴了，藥要在其次。主要還是你自己的求生意志和身體素質。”
長興郡王笑笑，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我身體好着呢。”
結果卻帶出一陣陣咳嗽，差點兒沒咳岔氣。
病情發展的很迅速，根本無法控制。咳得太厲害了，連進食都成爲問題。唯一慶幸的就是，暫時還沒有併發症出現，長興郡王本人還比較樂觀。
“這個草藥真的對治療肺癆有用？老夫聞所未聞。蘇大夫可是從古籍中得知的？”
“有用，多做嘗試吧。效果不明顯就把劑量加大試試。”蘇微晴從郡王殿下那邊出來，就到臨牀試驗的病人這邊來看看。
“劑量已經加的很大了，但是還沒看出什麼效果，那位小丫鬟，怕是這幾天就要不行了。”
老大夫有些惋惜，小丫鬟長得水靈靈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感染肺癆後，發作的極爲迅速，用的藥灌都灌不進去。眼看着都快過年了，就這麼去了。
“等她去了，就解剖看看她肺部的情況。我會通知阿彪，讓他多給小丫鬟的家裡人送些財物撫卹的。”
作爲一個外科大夫，現在卻要對付呼吸科的疑難雜症。她也有些束手無策。
老大夫倒也不迂腐，點點頭答應了。
小丫鬟當天晚上就沒有撐過去，在臘月二十八的晚上沒了。不能下葬自然也沒有葬禮，只是客棧裡的氣氛低凝了許多。街解剖的事情只有三個大夫知道，試藥的壓力與日俱增。
客棧周圍並不熱鬧，但是隔了一排民房的，正是奉天城最熱鬧的朝陽街。小攤小販，春聯鞭炮，叫賣聲吆喝聲喧鬧聲把冷清又沉寂的客棧包裹的愈發淒涼。
“我想出去看看，快要過年了吧？”
“不行，你現在是病原體，不能出去。”蘇微晴搖頭。
“哪有這麼嚴重，我帶上披風帽子不就行了。這怕是我過得最後一個年了，讓我出去走走吧。”
“香秋死了。”
長興郡王本要吐出的話，忽然就哽在了那裡。他努力擠出來的笑意尷尬的掛在臉上，然後又迅速的消失灰敗下去。
“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我希望你有一個你得的是傳染病的自覺，肺癆是不一定會傳染。但是如果萬一傳染了，那麼被感染的那一方，可能就會爲此付出生命。”
長興郡王忽然有點兒冷的裹緊了身上的被褥，慘白瘦骨嶙峋的手想縮回被子裡去。裹着手腕的裡衣袖口上還有一叢翠竹，這都是香秋繡的，她手巧嘴甜，很是討人歡喜。
“那你，爲什麼不走？”
蘇微晴疑惑。
“你不怕死嗎？香秋死了，你怎麼不走？”長興郡王有點兒語無倫次，表達的斷斷續續的。
“我是大夫，我怎麼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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